獲獎導(dǎo)演淚奔：愿天下奶奶都有一張不老的臉

小方

90后男孩張俊濤遭遇父母離異后，是奶奶用瘦弱的肩膀為他撐起一片晴空。多年后，在奶奶病危時，作為攝影愛好者的張俊濤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曾為奶奶拍過一張照片。在奶奶彌留之際，他用精湛的攝影技術(shù)，將奶奶的美留在了人間。奶奶病逝后，張俊濤將對奶奶的愛傳遞到更多的老年人，為更多老年人拍照、拍視頻，留住老人們的精彩。沒想到，由此成就了他的一番事業(yè)！

灰暗的童年，奶奶撐起一片晴空

張俊濤1993年出生于重慶市南川區(qū)的郊區(qū)。他家境優(yōu)越，爸爸張仁川在當(dāng)?shù)刈錾猓瑡寢屃_玲美是南川電視臺播音員。因父母忙于工作，張俊濤從小就跟爺爺奶奶生活。他的奶奶郝位碧是舊時的大家閨秀，她很注重孫子的教育問題，也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張俊濤從小喜歡拍照，常拿著媽媽給他的相機(jī)拍校園，拍同學(xué)，被大家親昵地稱為“小攝影迷”。在媽媽的影響下，他對電視臺的工作也很感興趣，尤其喜歡演講，多次在當(dāng)?shù)卮蟠笮⌒〉难葜v比賽中獲獎，是學(xué)校的“小明星”。

張俊濤近照

張俊濤讀的是寄宿制初中。這一年，他的父母因感情破裂離異，他被判給了爸爸，繼續(xù)留在奶奶身邊。雖然父母是和平分開，但這件事對年少的張俊濤仍有很大打擊。他常常望著村口的馬路發(fā)呆，希望媽媽能從那條路上回來，可每次盼來的只有失望。落寞之余，張俊濤很渴望爸爸能陪陪自己，可張仁川平時在外忙生意，回到家后又觸景傷情，情緒低落，反而讓張俊濤很擔(dān)心他，總想著如何讓爸爸開心起來。

一天，張俊濤去鄰居家串門，無意中發(fā)現(xiàn)桌上放著一只新手機(jī)?？吹绞謾C(jī)很漂亮，一個不該有的想法突然出現(xiàn)在他腦海……

張俊濤趁鄰居家人不注意，悄悄地將手機(jī)拿回了家給爸爸，還說是撿來的。然而，還沒有等張仁川細(xì)想，鄰居大嬸就找上門，大罵張俊濤偷走手機(jī)。張仁川惱羞成怒，狠狠揍了兒子一頓，羅玲美也專程趕來，痛哭著對兒子說道：“濤濤，你太讓我失望了！”張俊濤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媽媽，竟是出現(xiàn)在這樣的場合。他又氣又悔，更恨自己一時糊涂，眼淚一直流。

唯獨奶奶沒有怪他，還高聲責(zé)怪張仁川：“你們怎么不問問孩子原因就打罵他？”聽到這話，張俊濤瞬間要失聲痛哭，但此時的他已沒臉哭，只能抬起雙手捂著臉，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見此情景，奶奶心疼地抱著他，含淚叮囑道：“濤濤，犯錯要改，奶奶相信你是個好孩子！”張俊濤點頭答應(yīng)，卻哭得更傷心。

然而，還沒等他走出此事的陰影，新的傷害又找上了他。沒過多久，爺爺不慎丟了200元，懷疑是張俊濤拿的。為自己辯解無果后，張俊濤靠在墻上哭得很傷心。好在奶奶相信他，并連夜找到了被爺爺遺落在角落的錢。爺爺很自責(zé)，當(dāng)場向?qū)O子真誠道歉，但張俊濤卻無法釋懷，只是伏在奶奶肩頭絕望地流淚。

父母離異，自己犯錯，再加上不被信任，一連串的打擊下，張俊濤變得不愛說話，郁郁寡歡。在學(xué)校，他也像換了一個人，成績直線下降，連最愛的演講活動也不參加，尤其害怕別人提及父母。

一次午休時，幾個比他大的男生將他圍在中間，嘲笑他像個木頭人，還動手打他。張俊濤無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們欺負(fù)。奶奶聽后很震驚，知道原因后，她耐心開導(dǎo)他要保護(hù)好自己，敢于向別人說“不”，還氣得挨個跑去那幾個同學(xué)家，和對方家長溝通，讓他們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不要再欺負(fù)張俊濤。

為了讓孫子開心，她要求兒子和前兒媳多看望孫子;還經(jīng)常帶著他愛吃的飯菜，步行十幾里路到學(xué)?？磸埧?。一天晚上11點，張俊濤下晚自習(xí)回到宿舍時，正好接到奶奶電話。他以為家里有事，奶奶卻說不小心誤按了手機(jī)，還說了一通“不要有壓力”“想吃什么就說”等話語，張俊濤才明白，奶奶根本不是深夜誤按手機(jī)，而是放不下自己。感動于奶奶的一片苦心，他決定重新振作，用優(yōu)異的學(xué)習(xí)成績回報奶奶。

不久后，張俊濤以高分進(jìn)入當(dāng)?shù)刂攸c中學(xué)南川一中。張俊濤很喜歡學(xué)校的環(huán)境和學(xué)習(xí)氛圍，與新同學(xué)們相處得很融洽，還參加各種演講和攝影活動，才華令師生刮目相看。

舔犢回報之際，最愛的奶奶離開了

2012年，張俊濤考上四川師范大學(xué)廣播電視編導(dǎo)專業(yè)。拿到通知書，奶奶既高興又有些失落。

一天，一只小鳥停在門前棗樹上，隨后又飛走了，奶奶忽然很惆悵，指著小鳥說：“濤濤長大了，就像那只鳥一樣要飛走了?！睆埧s緊說：“不會的，奶奶。飛再遠(yuǎn)，我也要回自己的窩看奶奶。”奶奶聽了樂呵呵地笑了，眼睛里卻泛著淚花。

國慶節(jié)那天，張俊濤一回家，就看見奶奶準(zhǔn)備了很多他愛吃的菜和一大袋子的零食?？吹剿峭袒⒀实酿挊幼樱棠填~頭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元旦假期時，張俊濤故意沒和奶奶打招呼就回家了。到家時，爺爺奶奶正在吃午飯，看到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南瓜和咸菜時，張俊濤心中酸楚，想著爺爺奶奶一直節(jié)約，卻總是將最好的留給他，他暗暗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常回家看爺爺奶奶，孝敬他們。

張俊濤和他鏡頭下的老人

大一下學(xué)期，張俊濤發(fā)現(xiàn)，幫當(dāng)?shù)仄髽I(yè)做策劃很有市場，就想利用自己的特長建個錄音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父親張仁川怕影響他學(xué)習(xí)不答應(yīng)，奶奶卻很支持他：“行，你好好干，奶奶給你要錢?！痹谀棠痰膱猿窒?，張仁川拿出5萬元給兒子創(chuàng)業(yè)。

張俊濤高興壞了，打電話不停給奶奶道謝。奶奶說：“傻孩子，你好好干就可以咯！”在奶奶的激勵下，張俊濤的工作室順利開張，并運營不錯。一年后，剛滿20歲的他就用自己掙的錢在南川市區(qū)買了套房子。

在學(xué)業(yè)上，張俊濤也是出類拔萃。他做過很多場晚會的主持和執(zhí)行導(dǎo)演，還獲得“學(xué)院杯”主持人大賽綜藝組冠軍。他的優(yōu)秀讓奶奶引以為榮，逢人就夸自己的孫子有出息。

2014年8月初，奶奶稱自己吃東西時被燙到，喉嚨很不舒服。到醫(yī)院檢查后，醫(yī)生確診為食道癌晚期，說必須馬上化療。

得知消息，張俊濤猶遭晴天霹靂，六神無主。張仁川讓他回家拿錢，給奶奶辦住院手續(xù)，他卻慌得將錢包丟在出租車上。兩手空空來到醫(yī)院后，因怕爸爸責(zé)罵，他不敢聲張。奶奶看出他的慌張和不安，問清原因后，奶奶慈愛地說：“別急，先想想有沒有辦法找回來。真丟了也不要緊，別告訴你爸，奶奶再給你錢?！蹦棠痰脑捥嵝蚜藦埧?，他馬上聯(lián)系出租車公司，最終找到了錢包。

奶奶住院后，張俊濤異常痛苦，他停掉了工作室，留在醫(yī)院日夜照顧奶奶。因父親擔(dān)心奶奶承受不住打擊，要求全家人隱瞞病情，張俊濤不得不處處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說漏嘴。

一天，張俊濤咳嗽難忍，安頓好奶奶后，他就到門診部去做霧化。沒想到，他剛到?jīng)]一會兒，奶奶就出現(xiàn)在霧化室門前，笑著說道：“我不放心，來看看?！笨粗棠蹄俱驳哪?，想到她還不知自己得了絕癥，張俊濤心如刀絞，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說要帶奶奶去北京的諾言……

考慮到當(dāng)時奶奶只是偶發(fā)性疼痛，張俊濤提出要帶奶奶去看天安門，奶奶高興地同意了，還說自己要掏錢。然而，爸爸和叔叔們卻不答應(yīng)。張俊濤哭著求他們，說不想讓奶奶帶著遺憾走，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可長輩們擔(dān)心奶奶回不來，堅決不答應(yīng)。無奈之下，張俊濤只好眼睜睜地讓自己失信于奶奶。

張俊濤和奶奶

一天，他帶奶奶去看自己新裝修好的房子。看到灰色格調(diào)的裝修風(fēng)格，奶奶驚訝地問：“濤濤，你怎么不把墻刷成白色的呢？”張俊濤哭笑不得，說年輕人都喜歡這樣。奶奶笑了：“灰色還真漂亮呢?！薄澳棠逃X得漂亮就好，那咱們倆在這里照張相吧！”張俊濤問奶奶?！昂冒?，奶奶還沒和大孫子照過相呢?！蹦棠痰脑捵審埧糇×?。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酷愛攝影，為朋友們拍了許多照片，卻從來沒有為68歲的奶奶拍過。那一刻，他心痛、懊悔。

回到醫(yī)院后，張俊濤拿起相機(jī)，開始給奶奶拍照片和視頻。讓他感觸的是，原來奶奶很喜歡拍照，盡管體力不支，可是只要鏡頭準(zhǔn)備好了，奶奶就會擺出各種姿勢。那一刻，張俊濤感覺鏡頭里的奶奶就是個愛美的小女生。張俊濤將奶奶的照片都沖洗出來，放在奶奶手上?？粗切┚赖恼掌?，奶奶拿在手里摩挲很久，臉上不時露出嬌羞的笑容。

隨著時間的推移，奶奶的癌細(xì)胞轉(zhuǎn)移到胃里，原本患有哮喘病的她開始喘息困難，吃不下東西，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靠營養(yǎng)液維持生命。張俊濤痛心不已，一次又一次躲到走廊拐角處哭泣。

不久后，張俊濤開學(xué)了。他很想留下照顧奶奶，可奶奶說讀書比天大，堅決讓他去學(xué)校。他只好天天打電話詢問奶奶病情。在此期間，他因成績優(yōu)異取得學(xué)校保研資格，奶奶得知后很開心，還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病友和醫(yī)護(hù)人員。

2014年10月1日，歸心似箭的張俊濤帶著牛奶趕到醫(yī)院。奶奶臉色蒼白，瘦了很多。張俊濤強(qiáng)忍住淚，不忍直視她。奶奶有些吃力地伸出枯瘦的雙手，要喝他帶來的牛奶，可剛喝兩口就猛烈地吐，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口水、鼻涕一起流。看到這一幕，張俊濤不能自已，轉(zhuǎn)身跑進(jìn)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在水聲的掩飾下大哭。

雖然全家人一直沒告訴奶奶病情，但奶奶似乎預(yù)感到自己時間不多了，她開始交代爺爺一些事情。后來，奶奶還挑出一張照片交給張俊濤，讓他用在自己的葬禮上。拿著照片，張俊濤淚水恣意流淌……

2014年11月4日晚八點鐘，張俊濤接到爸爸的電話，說奶奶病危。他悲痛欲絕，連忙從成都往家里趕。半路上，爸爸哭著打來電話，說：“濤濤，你怎么還沒到家？奶奶走了……”張俊濤心碎欲裂，不顧別人好奇的眼光，泣不成聲。

在靈堂見到瘦得脫了形的奶奶后，張俊濤再也繃不住，跪著撲向奶奶，伏在奶奶身上哀嚎：“奶奶，你怎么不等我回來啊……你答應(yīng)過我，要和我一起去北京的，你說話不算話……”

爺爺?shù)纫幌拢檬聵I(yè)告慰奶奶

2017年，張俊濤大學(xué)畢業(yè)，他準(zhǔn)備用自己所學(xué)專長做一檔脫口秀節(jié)目。一天，和媽媽聊天時，得知菜場有一位王奶奶，年近七旬卻特別講究，每天化著精致的妝在菜場賣菜，還說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拍幾組漂亮的藝術(shù)照。

媽媽對賣菜王奶奶的描述，讓張俊濤想起自己沒能帶奶奶去看天安門的遺憾，想起在奶奶生前沒能給奶奶再多拍點照片的自責(zé)和愧疚。他拿起照相機(jī)，就去菜場找王奶奶。

得知這位年輕小伙子要免費為自己拍照，王奶奶沒有年輕人的戒備，雙手在腰間圍裙上拼命搓著，一臉?gòu)尚叩剡B連說：“那怎么好意思呢！”王奶奶可愛的樣子讓張俊濤心里暖暖的。

拿到自己美照的那一刻，王奶奶樂得眼睛瞇成一條縫，笑著笑著竟然哭了。她抹著淚對張俊濤說：“謝謝，小伙子謝謝！奶奶沒想到自己還能這么美……”

那一刻，張俊濤也鼻子發(fā)酸，他忽然意識到，愛美之心沒有年齡界限，老年人對美的需求，并不是隨著年齡增長而放棄了，只是為了孩子們，他們在不斷壓抑自己。中國社會老齡化程度在加劇，社會卻日新月異，鮮少有人關(guān)注老年人群體，就像自己的手機(jī)里曾經(jīng)也沒有奶奶的照片一樣。

張俊濤決定做一檔老年人的街訪節(jié)目，以增進(jìn)老年人和年輕人的溝通，拉近兩代人之間的距離。說干就干，2017年8月，張俊濤加入洋蔥集團(tuán)，以主力導(dǎo)演的身份創(chuàng)立了《爺爺?shù)纫幌隆芬曨l欄目，并親自參與策劃、拍攝、配音等工作。

剛開始走上街頭，許多老人一看到攝像機(jī)，便以各種理由拒絕采訪，讓張俊濤忍俊不禁。他如實將這些視頻制成合輯傳到抖音上，不想很快就獲得了3萬多次點贊。

一天，張俊濤穿破洞褲時，不由想起奶奶第一次見他穿破洞褲時，埋怨他不注意形象，還要給他錢買新褲子的情景，便靈機(jī)一動，做了一期關(guān)于對年輕人穿破洞褲的話題，結(jié)果許多老年人都侃侃而談，各抒己見。視頻播出后，年輕人紛紛感慨，表示平時忽略了老年人的意見和看法，今后會多與父母祖輩溝通。

2017年七夕，當(dāng)年輕人都在忙著約會時，張俊濤走進(jìn)公園，采訪了幾對老年人，請他們講述自己的愛情故事。當(dāng)他問一位奶奶：“您愛人做過什么讓您感動的事情？”那個奶奶回答：“年輕的時候，老伴翻了幾座雪山，只為來看我一眼?！蹦棠踢呏v邊哭，張俊濤和同事們也紅了眼眶。

一位滿頭華發(fā)的爺爺被問及最好的朋友時，老人家幸福地說：“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老伴兒?！倍睦习閮簞t在一旁回報他甜蜜的微笑。這條視頻播出后，迅速引爆微博平臺，獲得400多萬的點贊，還被《人民日報》等媒體大V轉(zhuǎn)發(fā)，感動無數(shù)網(wǎng)友。

自此，出爐才一個月的《爺爺?shù)纫幌隆?，成為國?nèi)最受歡迎的視頻標(biāo)桿欄目，張俊濤也一躍成為網(wǎng)紅導(dǎo)演。2017年底，《爺爺?shù)纫幌隆愤€入圍中國短視頻行業(yè)最高獎項：金秒獎。

在拍攝眾多老年人的同時，張俊濤也不忘自己的爺爺。只要有空，他都會回家去看爺爺。每逢清明節(jié)和奶奶的祭日，他更是風(fēng)雨無阻，不管多忙都會趕回老家。

2018年五一，他特地騰出空，帶爺爺出去上海、成都等地旅游，陪爺爺看4D電影，去星巴克喝咖啡，品嘗各種新鮮美食。一次，他給爺爺買Godivr的冰淇淋，爺爺問多少錢，張俊濤說5元。爺爺不信，問旁邊的人，人家告訴他要50元。爺爺心疼不已，連連叮囑他：“下次不許買這么貴的。”張俊濤笑著答應(yīng)，下一次卻又故技重施。因為奶奶的離世已讓他倍感遺憾，他不想讓爺爺再重蹈覆轍。

2018年12月23日，在鄭州召開的首屆短視頻大會上，張俊濤以洋蔥集團(tuán)內(nèi)容副總監(jiān)的身份，與短視頻行業(yè)的大佬們進(jìn)行圓桌對話。在被大佬們高度肯定和贊揚(yáng)的那一刻，張俊濤飽含熱淚，他希望遠(yuǎn)在天堂的奶奶能夠看到他的成就，這是他對奶奶的告慰。

編輯/劉彩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