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史》與《蒙古秘史》音譯詞綴的對比研究

周燃燃

摘 要：遼朝統(tǒng)一了多民族國家，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契丹族建立的封建王朝。古代北方少數(shù)民族經(jīng)營游牧生活，自然條件的限制需要他們不斷地遷徙以滿足生活所需。在不斷地融合生活過程中，北族相互之間不斷吸收先進的經(jīng)濟文化，很容易在語言上互相影響。北族歷史語言音譯的形式很早記載在漢文史籍資料當中。本論文經(jīng)過對比研究《遼史》與《蒙古秘史》讀音相同或相近的音譯詞綴，分析了他們讀音相近字的共同語義。

關(guān)鍵詞：《遼史》;《蒙古秘史》;音譯詞匯

中圖分類號：K24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9）01-0010-03

遼朝是個多民族國家的共同體，遼朝契丹族本是游牧民族，雖然遼朝實行“因俗而制”為了方便統(tǒng)治，遼朝還鼓勵各民族國家之間互相融合，互相學習先進的經(jīng)濟文化。以便遼代朝更好的發(fā)展自己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北方游牧民族，由于生活條件和習慣需要不斷地遷徙。這樣，他們和不同民族生活融入并居住在一起的時候，語言的傳播是很重要的，他們互相影響，語言上互相借用，并產(chǎn)生了共用語。北族民族的許多語言被音譯成漢文，記載在史籍資料中，他們的音譯規(guī)則很接近。對比《遼史》與《蒙古秘史》的音譯詞綴，能分析出契丹族與蒙古族讀音相近、相同的諸多詞匯。

一、《遼史》“阿不”與《蒙古秘史》“阿卜”音譯

遼代有“阿不”為詞綴的音譯詞，附加“底、里、札”的詞根經(jīng)常用在人名，例如“阿不底、阿不里、阿不札”等。在《蒙古秘史》中對應的“阿卜”開頭的音譯詞匯有“阿卜鄰、阿必惕、阿卜里合”等，均為“ab”音譯開頭。其中《遼史》“阿不里”與《蒙古秘史》中的“阿卜鄰”讀音更為接近。

“阿不”這個音譯詞匯在《遼史》中一般以人名的方式出現(xiàn)。

首先“阿不底”為遼代的一名官員，“秋八月辛酉，生日，以政事令阿不底病亟，不受賀。”①“女里素貪，同列蕭阿不底亦好賄，二人相善。人有氈裘為枲耳子所著者，或戲曰：“若遇女里、阿不底，必盡取之！”傳以為笑。其貪猥如此”。②

“阿不里”為女性的名字，而且她是地位很高的公主。據(jù)《遼史》記載，“三年春正月，蕭翰及公主阿不里謀反，翰伏誅，阿不里瘐死獄中?！雹圻€有一個記載是“天祿二年，尚帝妹阿不里。後與天德謀反，下獄?！雹堋哆|史》中“阿不里”表示與女性有關(guān)的人名，在《蒙古秘史》中“阿卜鄰”（正妻）也跟女性聯(lián)系到一起，蒙語的“官員富貴人的女兒”⑤叫“abhai”。在《遼史》中的“阿不里”也是公主級別的人物。古代蒙古社會中“巴阿禿兒”是社會地位高，有超人的英明和勇敢的表現(xiàn)，所以納臣中阿禿兒的阿卜鄰妻子也是地位很高的人?！哆|史》中的“阿不里”和《蒙古秘史》中出現(xiàn)的“阿卜鄰”之名詞都出現(xiàn)在女性的稱呼上，而且社會地位也都很高，有一定的共同點。

在《蒙古秘史》中，“阿必惕”出現(xiàn)的句子是“合必兒合兒（肋骨）亦訥（把）阿必惕（排骨）亦訥（把）失剌周（烤）”。⑥“阿必惕”的旁譯是“肚、卜”，即動物的排骨部分。也有“阿必惕”后面加其他詞根，組成“阿必惕剌阿速”的形式，如“蒙昆（銀）阿都兀孫（牲畜）亦咥延（吃的）勺里阿（換區(qū)）斡克古耶（給）客延（叫著）阿必惕剌阿速（發(fā)誓）”，⑦表示“發(fā)誓、誓言”之意。

“阿卜里合”音譯在《蒙古秘史》中出現(xiàn)的構(gòu)字結(jié)構(gòu)“阿卜里合”是，旁譯是“請受、受賜”。“斡捏赤敦（孤兒們）阿卜里合（請受、救濟物）阿奔（收集）”，⑧蒙古語“ab”詞綴的詞“ab+ωrgω”的形式表示“巨大、冠軍”⑨之意。據(jù)《遼史》記載，除了以上“阿不底、阿不里”之外，還有一個叫“阿不札”的人名，“十一月辛卯，殺近侍廷壽。壬辰，殺豕人阿不札、曷魯、術(shù)里者、涅里括。庚子，司天臺奏月當食不虧，上以為祥，歡飲達旦”。⑩《遼史》里，“阿不底、阿不札”表示男人的名字，“阿不里”跟女人有關(guān)。

二、《遼史》記載的“阿剌”與《蒙古秘史》“阿剌黑”音譯

“阿剌”在《遼史》中有“阿剌、阿剌恍、阿剌里”，在《蒙古秘史》有“巴林的阿剌黑老人”，11“在突厥語里花紋叫‘a(chǎn)la”，12蒙古語“alag”。蕭阿剌，字阿里懶，是北院樞密使孝穆的兒子。興宗的時候非常喜歡蕭阿剌，從幼年的時候就開始讓蕭阿剌在宮里教養(yǎng)。重熙六年（1037年），封為弘義宮使，娶秦晉國的王公主，成為駙馬都尉。與北院樞密使陳王及蕭革共同掌管國家的行政事件，蕭阿剌性格忠直剛正不阿，在遼代擔任著重要的官職，社會地位較高?！鞍⒇荨钡纳鐣匚挥小氨痹盒帐率挵⒇荨薄皣嗽敺€(wěn)蕭阿剌”“樞密副使蕭阿剌”“西平郡王蕭阿剌”“韓王蕭阿剌”“樞密使阿剌”等等。

1.北院宣徽事蕭阿剌：“十一月壬午朔，回鶻阿薩蘭遣使來貢。甲辰，以同知北院宣徽事蕭阿剌為北府宰相”。13遼朝設(shè)立了南北面官制，樞密院下還設(shè)北、南宰相府，蕭阿剌是北府的宰相，可見其社會地位之高，權(quán)利之大，是遼朝的重要官職。

2、國舅詳穩(wěn)蕭阿剌：“夏四月癸未，以國舅詳穩(wěn)蕭阿剌為西北路招討使，封西平郡王”。14“詳穩(wěn)”是遼國官名，又譯相溫、詳溫、襄昆、桑昆、想昆等。為漢語“將軍”的契丹語轉(zhuǎn)譯。

3、樞密副使蕭阿剌：“甲子，北府宰相蕭惠為北院樞密使，豳王遂哥為惕隱，惕隱敵魯古封漆水郡王、西北路招討使，樞密副使蕭阿剌同知北院宣徽事”。15“樞密副使”是官名。遼朝早期就與中原封建王朝有了接觸，太宗入汴后，沿襲中原王朝官制設(shè)置了樞密使這一官職。世宗即位后，沿用中原五代樞密官制，將國俗與原有契丹官制相結(jié)合，始設(shè)北樞密使（契丹樞密使）和南樞密使（漢人樞密使）。遼朝南北樞密院均設(shè)置了樞密副使，樞密副使在樞密使之下，隨之遼朝的南北樞密院建制也逐漸完善起來了。

4、西平郡王蕭阿剌：“戊戌，以遺詔，命西北路招討使西平郡王蕭阿剌為北府宰相，仍權(quán)知南院樞密使事，北府宰相蕭虛烈為武定軍節(jié)度使”。16西平郡王，是中國古的代郡王爵，又是黨項族建立西夏政權(quán)之前其首領(lǐng)的稱號。西平郡王這一官職從北朝開始使用一直沿用到唐代、五代十國、西夏國、遼朝、元朝、明朝。

5、韓王蕭阿剌：“十二月戊申朔，以韓王蕭阿剌為北院樞密使，東京留守宿國王陳留北府宰相，……”。17韓王古代官名，韓王這一官名從西周春秋戰(zhàn)國時期開始使用，以后的朝代也多沿用，如秦漢、北魏、唐朝、五代、宋朝、遼國、金國、明朝均設(shè)韓王這一官職。蕭阿剌又為北院樞密使，社會地位很高，遼朝群臣以北樞密使為首，位于北府宰相之上，掌管全國的軍事，是遼代最高軍政決策部門，掌管遼朝契丹本部事物。

6、樞密使阿剌：“時蕭革與蕭阿剌俱為樞密使，不協(xié)，革以術(shù)哲為阿剌所愛，嫉之。術(shù)哲受代赴闕，先嘗借官粟，留直而去”。18樞密使位于樞密副使之上，遼太宗繼位后，廣泛吸收和借鑒唐、后晉的官職，沿設(shè)置了樞密使這一官職。遼世宗為了適應新形勢，鞏固自己的封建統(tǒng)治，維護國家安定，設(shè)南北樞密使，成為遼朝機構(gòu)中的最高官職。

“阿剌”除了單獨成為人名之外，還有“阿剌里、阿剌恍”等等。同樣，蕭阿剌里在遼朝地位非凡，“蕭掃古諸行宮都部署，耶律里知南面行宮副部署，蕭阿剌里左祗候郎君詳穩(wěn)，耶律曷主右祗候郎君詳穩(wěn)”。19“六月壬申朔，以善寧為殿前都點檢，護衛(wèi)太保耶律合住兼長寧宮使，蕭阿剌里、耶律烏魯斡、耶律和尚、蕭韓家奴、蕭特里、蕭求翰為各宮都部署”。20“阿剌?！钡男问接小叭晌?，詔回鶻使胡離只、阿剌保，問其風俗”。21“阿剌”后面加“恍”，形成“阿剌恍”，如：“六月癸亥，項太保阿剌恍來朝，貢方物。乙丑，諭諸道兵馬備南征攻城器具”。22

不僅《遼史》出現(xiàn)了很多“阿剌”為詞綴的人名，在《蒙古秘史》也出現(xiàn)，如巴林的老人阿剌黑?！鞍桶⒗镌G（巴林的）失兒古額禿（人名）額不堅（老人）阿剌黑（人名）”。23

《遼史》的“阿剌”，后面加“里、恍”等再成為人名?！睹晒琶厥贰分械摹鞍⒇莺凇弊鳛槿嗣?，后面附加“赤惕”（復數(shù)），成為人名。如“額篾（妻子）亦訥（是）阿剌黑赤惕（人名或部族名）”，24從“合剌黑赤兀惕（部族）阿剌黑赤兀惕（部族）禿黑壇（有旗幟的）”25判斷，“阿剌黑赤兀惕”更具體的是指一個部落名。古蒙古語“alan”表示“非常好的，驚奇的”26意思，跟“阿剌”讀音相近。

根據(jù)《遼史》記載的“阿剌”人名及“阿剌恍、阿剌里、阿剌保”等，結(jié)合《蒙古秘史》中的“阿剌黑、阿剌黑赤兀惕”，這里判斷“阿剌黑”不可能蒙語里“花紋”的意思那么簡單。古代北族，最起碼契丹和蒙古族有以“阿剌”為詞綴命名的習慣。

三、《遼史》記載的“阿敦濼”與《蒙古秘史》“阿當罕”

遼代的古代蒙古社會，有“ad”為詞綴的詞匯用作人名的現(xiàn)象。在《遼史》中“阿敦濼”為人名，“庚子，次阿敦濼，以養(yǎng)子涅里思附諸弟叛，以鬼箭射殺之?！?7《蒙古秘史》中有“阿當”開頭的詞匯，即表示人名，又表示種名?！鞍敗痹~綴的字在《蒙古秘史》有“阿當罕、阿當合”形式，均表示為種名。該詞綴的字表示“種名”之意，但到底表示什么意思的種名，旁釋里沒寫清楚。在《蒙古秘史》里，“阿當”的音譯在不同的語句里應用及表達完整語義的形式“札兒赤兀惕（部落）阿當罕（人名）兀良合真（部族）”，28“阿當合（人名）兀良合歹（部族）古溫（人）”。29古代蒙古族的名字存在部落名、氏族+人名的現(xiàn)象。

遼代北方居住著諸多民族，其中尤其是契丹族及蒙古高原的很多部落發(fā)生密切的關(guān)系，他們在生活當中的融入一起，在相互融合、相互影響和語言的傳播中，他們之間出現(xiàn)了很多借用語，并產(chǎn)生了共用語。以上對比分析了一些《遼史》與《蒙古秘史》中讀音相近、相同的諸多詞匯音譯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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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釋：

①⑩脫脫.遼史（卷七）[M].北京：中華書局，1974.85， 85.

②脫脫.遼史（卷七十九）[M].北京：中華書局，1974. 1273.

③脫脫.遼史（卷四）[M].北京：中華書局，1974.65.

④脫脫.遼史（卷一一三）[M].北京：中華書局，1974. 1506.

⑤那木吉拉瑪.二十八卷本辭典[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14.8.

⑥⑦⑧112324252829巴雅爾譯.蒙古秘史[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16，1379，750—751，510，510，618，634，53，60.

⑨12斯欽朝克圖.蒙古語詞根詞典[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1988.47，93.

1315脫脫.遼史（卷十九）[M].北京：中華書局，1974：232，229.

14脫脫.遼史（卷二十）[M].北京：中華書局，1974.244.

1617脫脫.遼史（卷二十一）[M].北京：中華書局，1974. 252，254

18脫脫.遼史（卷一一四）[M].北京：中華書局，1974. 1513.

1922脫脫.遼史（卷十二）[M].北京：中華書局，1974. 219，131.

20脫脫.遼史（卷十八）[M].北京：中華書局，1974.219.

21脫脫.遼史（卷三）[M].北京：中華書局，1974.40.

23巴雅爾譯.蒙古秘史[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510.

26斯欽朝克圖編.蒙古語詞根詞典[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1988.94.

27脫脫.遼史（卷一）[M].北京：中華書局，1974.8.

（責任編輯 孫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