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七虎：構筑“地下鋼鐵長城”

孫自法 云利孝

2019年1月8日，著名防護工程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陸軍工程大學教授錢七虎一身戎裝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登上領獎臺，領取2018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F(xiàn)場掌聲雷動，向這位年逾八旬的“鑄盾先鋒”致敬。

抗戰(zhàn)炮火中出生成長立志報國

錢七虎出生于1937年10月，那一年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日本侵略者占領上海，血腥的戰(zhàn)爭逼迫鄰近的江蘇昆山人民流離失所，錢七虎就是在母親逃難途中的一艘小船上出生，因家中排行老七，取名“七虎”。

在抗日戰(zhàn)爭的槍炮聲中，錢七虎度過了窮苦的童年時期，也在他心中深深埋下了矢志報國的種子。

高中畢業(yè)時，錢七虎原本有直接選派到蘇聯(lián)學習的機會，但這時傳來消息：國家急需一批軍事人才，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將在應屆畢業(yè)的中學生中招收一批優(yōu)秀畢業(yè)生。

一邊是當時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留學生涯，一邊是使命召喚的家國責任，錢七虎毅然選擇了后者。

從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畢業(yè)不久，錢七虎1960年又被選拔到蘇聯(lián)古比雪夫軍事工程學院留學深造。留學期間，他廢寢忘食學習國外先進軍事工程理論和專業(yè)知識，并以優(yōu)異成績獲工學副博士學位。1965年錢七虎學成回國，便開始了他為之奮斗一生的中國防護工程領域科研教學工作。

上世紀70年代，中國西北人跡罕至的戈壁上傳來一聲巨響，一團巨大的蘑菇云在荒漠上空驟然升起……當人們歡呼慶賀之時，一群身著防護服的科研人員迅速沖進核彈爆炸中心勘查爆炸現(xiàn)場，年輕的錢七虎就是這群人中的一位。

錢七虎所進行的是一項全新的事業(yè)——核彈爆炸防護工程研究，這是一項開創(chuàng)中國核生化防護工程的嶄新學科，其研究對象和測試方法在中國都屬首次。“我有任務，走了?！痹谀切┎环謺円?、緊鑼密鼓工作的日子里，錢七虎和中國很多從事絕密工程的科學家一樣，臨走時只能給家人留下這6個字，之后幾個月，他就從人間悄然“蒸發(fā)”。

正是秉持這種“舍小家，為國家”的信念，通過數(shù)十年艱苦努力，錢七虎領導建立了中國現(xiàn)代防護工程理論體系，解決了核武器空中、觸地、鉆地爆炸以及新型鉆地彈侵徹爆炸等若干工程防護關鍵技術難題，對中國防護工程各個時期的建設發(fā)展做出突出貢獻，為中國鑄就堅不可摧的“地下鋼鐵長城”立下不朽功勛。

為國鑄盾潛心構筑“地下鋼鐵長城”

在錢七虎看來，如果說核彈是對付敵對軍事力量的銳利的“矛”，那么防護工程則是一面堅固的“盾”。

上世紀70年代初，受命進行空軍飛機洞庫門的設計時，錢七虎為了找準原有設計方案存在的問題和原因，專門到核爆試驗現(xiàn)場調查研究。在核爆現(xiàn)場，他發(fā)現(xiàn)飛機洞庫的防護門雖然沒有被嚴重破壞，里面的飛機也沒有受損，但是防護門發(fā)生了嚴重變形導致無法開啟。

“門打不開、飛機出不去，就無法反擊敵人。必須找出問題，進一步優(yōu)化設計方案?！蹦莻€時候，有限單元法作為一種工程結構問題的數(shù)值分析方法剛剛興起，錢七虎決定用這種方法解決飛機洞庫門的計算問題，解決大型防護門變形控制等設計難題。

為縮短防護門的啟閉時間，錢七虎創(chuàng)新提出使用氣動式升降門方案。不過，面對厚重的大型防護門，試驗一次次宣告失敗，但錢七虎毫不氣餒，“氣動試驗做了幾十次，用了整整一年時間。失敗了總結一下，就接著準備下一次試驗，每一次試驗過程都是學習提高的過程?！?/p>

失敗是成功之母。歷時兩年多，錢七虎率領團隊終于成功設計出當時中國國內跨度最大、抗力最高的飛機洞庫防護門。那一年，他才38歲。

戰(zhàn)場上，“矛”與“盾”總是在攻防對抗的進程中不斷碰撞出新的“火花”。隨著偵察手段的不斷更新、高技術武器與精確制導武器的相繼涌現(xiàn)，防護工程也常常面臨“藏不了、抗不住”的窘境，特別是世界軍事強國開始研制精確制導鉆地彈，給防護工程造成巨大威脅和挑戰(zhàn)。

為積極應對挑戰(zhàn)，錢七虎決定進軍抗深鉆地武器防護的系統(tǒng)研究。他率領團隊通過調查研究已解密公開的蘇聯(lián)地下核試驗等大量資料，經(jīng)過近千次細致的推導計算，創(chuàng)造性提出建設深地下防護工程的總體構想，并開始付諸實踐的艱難跋涉。

經(jīng)過10多年的研究，錢七虎率團隊攻克了一個個難關，構建了破碎區(qū)受限內摩擦模型，研究了地沖擊誘發(fā)工程性地震的不可逆運動規(guī)律和深部施工災變孕育演化機理，為抗鉆地核武器防護工程的設計與建設提供了理論依據(jù)，也為中國戰(zhàn)略工程安全裝上了“金鐘罩”。

貢獻國計民生前瞻提出地下空間開發(fā)利用

從軍60多年來，錢七虎為軍事防護工程做出杰出貢獻的同時，也一直關心研究國家的建設發(fā)展，推動科研成果服務國計民生。他認為，只有把個人理想與國家的需要、民族的前途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才能有所成就、彰顯價值，這也是一名科學家必須具備的情懷和擔當。

1992年12月，因建設珠海國際機場需要，錢七虎主持被譽為“亞洲第一爆”的炮臺山爆破任務，至今仍保持著世界最大條形裝藥工程爆破當量的紀錄，也開辟了中國爆破技術新的應用領域。

2010年5月，作為中國長江上隧道長度最長、盾構直徑最大、工程難度最高的工程之一，南京長江隧道歷經(jīng)5年建設后全線通車運營，擔綱專家委員會主任的錢七虎被授予“南京長江隧道工程建設一等功臣”。

港珠澳大橋的海底隧道建設，錢七虎綜合考慮洋流、浪涌、沉降等各方面因素，提出合理化建議方案。作為多個國家重大工程的專家組成員，錢七虎還對南水北調工程、西氣東輸工程、能源地下儲備、核廢物深地質處置、地下施工盾構機國產(chǎn)化等方面提出切實可行的決策建議，并多次赴現(xiàn)場提出關鍵性難題的解決方案。

針對當前城市地上空間利用遠遠跟不上人口的增長，擁堵、污染讓人們患上“都市焦慮癥”，錢七虎前瞻性提出，未來城市的發(fā)展必須要充分開發(fā)利用地下空間。

“十九世紀建了很多橋在地面上，二十世紀在地面上修了很多高層建筑，那么二十一世紀我們要注意開發(fā)利用地下空間，所以二十一世紀將是地下空間開發(fā)利用的世紀?！痹缭诒臼兰o初，錢七虎就預見到未來將會是新型多元的城市空間，并在全國“兩會”上提交了城市發(fā)展向地下延伸的提案。

不僅如此，錢七虎還結合自身研究成果，建立中國第一套“城市核毀傷效應”與“防護工程毀傷分析”等理論模型和方法，并主持制定出中國首部相關防護標準，已在全國60多個大中型城市的毀傷分析中廣泛應用。

錢七虎常告誡說，要積累學科發(fā)展后勁，必須重視培養(yǎng)人才梯隊。數(shù)十年來，他創(chuàng)建的中國防護工程學科和人才培養(yǎng)體系，已培養(yǎng)出一大批優(yōu)秀人才。面對一項項世界級國防工程的防護難題，錢七虎帶領團隊迎難而上，先后成功研制出中國首套爆炸壓力模擬器、首臺深部巖體加卸荷實驗裝置，并攻克困擾世界巖體力學界多年的十余項關鍵技術。

“把更好的機會留給年輕人?！?009年，擔任國際巖石力學學會副主席的錢七虎，主動放棄自己被提名的機會，力挺中國年輕學者馮夏庭出任該學會主席。在錢七虎全力支持協(xié)調下，馮夏庭成為半個世紀以來擔任國際巖石力學學會主席唯一的一位中國專家。

多年來，在錢七虎領軍的團隊里，70%的科研項目由年輕人擔綱完成。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中國巖石力學與工程學會首次贏得國際巖石力學學會成立近半個世紀以來的大會主辦權，在國際巖石力學學會現(xiàn)有的9個專業(yè)委員會中，有5名中國學者擔任主席。

（綜合整理自中國新聞網(wǎng)客戶端，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