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寧 楊麗芳 許 芳 李廷荃
在中醫(yī)學理論體系的形成中,實踐基礎-理論基礎-科學基礎奠定和夯實了中醫(yī)學的發(fā)展,中國古代哲學儒家思想的滲入將中醫(yī)文化鐫刻得氤氳而深邃。其“致中和”思想的滲透對中醫(yī)學整個思維模式的形成在當時乃至現(xiàn)在都起著導向和風向標的作用。
中國傳統(tǒng)哲學以儒、道、佛三派為主要支柱,三者共同的支點也都落腳到“中和”二字上?!爸泻汀彼枷朐谥袊恢笔且粋€至高無上的學說,對后世的哲學、社會、天文、地理、醫(yī)學等都具有重要和直接的影響。
“致中和”語出《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言“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即指喜、怒、哀、樂五志正常協(xié)調謂之中,“節(jié)”是指制度、節(jié)度、規(guī)矩,如果五志發(fā)即有波動,但還在可以控制的范圍,仍符合規(guī)矩,無太過,則謂之和,“和”指的是一種理想的和諧狀態(tài),“致”,達到。“致中和”就是在追求適度中實現(xiàn)和諧,是中庸之道的精髓,中庸是一種方法論,是對事物矛盾所持的根本態(tài)度和處理方法,過猶不及是中庸思想的核心,既反對太過,又反對不及,應無過無不及,欲無過無不及,掌握的恰到好處,就應“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允執(zhí)其中”“和而不同”[1]。強調“中”是達到“和”的正確思想方法、手段,即主張執(zhí)中以致和。而道家提倡“無為而治、道法自然”,其主意并非無所作為,而是順四時、適寒暑、節(jié)陰陽、調剛柔、和喜怒、安居處,順應自然規(guī)律,不過多干預,順應萬物,以順其和,也是“致中和”的一種體現(xiàn)。
“致中和”思想對中醫(yī)學的辨治理念有積極的方法論意義。中醫(yī)哲學基礎之陰陽學說中《素問·生氣通天論》強調:“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素問·至真要大論》謂:“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之,必先五臟,疏其氣血,令其條達,而致和平”“謹察陰陽所在而調之,以平為期”都體現(xiàn)了致中和思想的“守中”原則。就消化系統(tǒng)而言,脾胃為氣機升降的樞紐,“脾主升,脾宜升則健,胃主降,胃宜降則和”“脾喜燥惡濕,胃喜潤惡燥”“脾主運化、胃主受納”,脾胃的這種正常的天然的生理功能謂之中,只有守住這個“中”才能使機體達到一種和諧狀態(tài)。大腸、小腸屬于六腑,六腑以通為用,大腸主傳化糟粕,小腸主泌別清濁,大腸、小腸只有保持通暢、保持正常的生理功能,守住這個“中”,機體才能協(xié)調平衡,“和”就是圍繞“中”的一種狀態(tài),既不能太過,亦不能不及,守著“中”才能“和”。因此,李師在多年潛心研治胃腸疾病過程中,在“致中和”思想指導下,認為脾胃疾病發(fā)生的根本是由于脾胃氣機功能失調,只有恢復脾胃氣機協(xié)調即“守中”,才能使疾病痊愈而“致和”,而“守中”的方法可以稱為“和法”,“和法”即是一種中庸之道,既不能太過,亦不能不及。“和”既是治法,也是目的,同時更是一種理念, 是中醫(yī)治病的目標和價值。
筆者以“胃食管反流病”“萎縮性胃炎”“胃腸息肉”三個病舉例,體悟和提煉李師是如何在“致中和”思想指導下對其進行臨床診治。
2.1 在胃食管反流病中的應用
2.1.1 胃食管反流病現(xiàn)代醫(yī)學認識胃食管反流病(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GERD)是指胃、十二指腸內容物反流到食管引起泛酸、胃灼痛等癥狀和食管黏膜以及口咽、喉、氣道等食管意外組織的損害[2]。GERD包括非糜爛性反流病(NERD)、反流性食管炎(RE)及巴雷特食管(Barrett食管)3種臨床亞型。據(jù)一項流行病學調查統(tǒng)計,我國GERD患病率為5.77%,反流性食管炎患病率為1.99%,其中Barrett食管與食管腺癌密切相關[3]。GERD的發(fā)病機制主要是抗反流防御機制減弱和反流物對食管黏膜的攻擊作用增強所致。多種因素參與GERD的發(fā)病,包括:食管下段括約肌(LES)功能失調、食管廓清功能下降、食管組織抵抗力損傷、胃排空延遲、胃酸及胃蛋白酶等主要攻擊因子對食管黏膜損害、幽門螺桿菌感染、社會心理因素、Cajal間質細胞數(shù)量減少等?,F(xiàn)代醫(yī)學普遍通用抑酸劑、質子泵抑制劑、胃動力劑、抗焦慮等綜合治療,主要以胃酸抑制而治療本病,長期使用此類藥物會使胃酸病理性分泌減少,從而引發(fā)萎縮性胃炎等其他胃腸疾病的發(fā)生。
2.1.2 胃食管反流病傳統(tǒng)醫(yī)學認識胃食管反流病尚無對應固定中醫(yī)病名,根據(jù)主證可歸屬于“泛酸”“吐酸”“嘈雜”“食管癉”等范疇,部分專家認為,約有40%的患者沒有“吐酸”癥狀,因此,提出以“食管癉”作為胃食管反流病的中醫(yī)病名基本上可反映本病的部位、病因病機與主癥。本病病位在食管和胃,與肝膽脾肺關系密切,其基本病機概括為肝膽失于疏泄,胃失和降,胃氣上逆。目前比較公認臨床上多見的胃食管反流病的分證論治有4個證候類型:肝胃郁熱證:治法:疏肝泄熱,和胃降逆,方劑:柴胡疏肝散合左金丸加減;膽熱犯胃證:治法:清化膽熱,降氣和胃,方劑:龍膽瀉肝湯合溫膽湯加減;中虛氣逆證:治法:疏肝理氣,健脾和胃,方劑:四逆散合六君子湯加減;氣郁痰阻證:治法:開郁化痰,降氣和胃,方劑:旋覆代赭湯合半夏厚樸湯加減;瘀血阻絡證:治法:活血化瘀,行氣止痛,方劑:血府逐瘀湯加減。
2.1.3 李延荃臨證體悟李師治療本病注重恢復胃腸功能的調理,指出:臨床上很多胃食管反流病患者胃酸分泌是正常的,甚至沒有吐酸、燒心的癥狀,因此西醫(yī)治療一味的抑制胃酸分泌,起到的是事倍功半的效果。而中醫(yī)認為脾胃為氣機升降的樞紐,該病的發(fā)生就是各種因素導致脾氣當升不升,胃氣當降不降,肝不隨脾升,膽不隨胃降,以致胃氣上逆,上犯食管而發(fā)病。因此,“守中守和”最重要,要“調脾胃安五臟致中和”,如何調理要根據(jù)辨證而用藥,中藥調理脾胃,不偏重于溫陽,亦不偏重于補陰,不單純升,也不單純降,而是寓溫補與升降于一體,從氣血、陰陽、升降、寒熱、虛實等方面綜合分析,以平為期,重點在調,強調中和。李師言:隨著質子泵抑制劑(PPI)的臨床廣泛應用,GERD的治療取得顯著成效,但仍然有部分患者經過標準劑量的PPI治療后癥狀不能有效緩解、病情反復,演變成難治性胃食管反流病(2014年由中華醫(yī)學會消化病學分會在《中國胃食管反流病專家共識意見》中指出難治性GERD定義考慮為:采用雙倍劑量的PPI治療8~12周后,燒心和/或反流等癥狀無明顯改善者)。對胃食管反流病的認識,李師將GERD基本病機概括為胃失和降、氣機上逆、泛于食道,而情志不暢、肝氣犯胃、飲食不節(jié)是其發(fā)病之重要因素,氣機郁滯,郁久化熱,痰阻血瘀是其轉歸的主要方向,經常規(guī)治療多能取效,然臨證時發(fā)現(xiàn)該病遷延日久發(fā)展成難治性胃食管反流病(RGERD),常規(guī)辨證論治收效甚微,李師認為在疾病遷延反復的過程中,病久傷正,脾胃虛寒為發(fā)病之本源,最終因虛致實。脾胃陽虛,寒從中生,中焦虛弱,運化無權,水液代謝失常,聚而成濕,加之飲食寒濕停滯于胃中,日久蘊結成濕熱,所以見寒濕熱錯雜之象。中虛木乘,橫逆犯土,肝失疏泄,脾胃不和,胃氣上逆,終致肝脾胃不和。故而臨床出現(xiàn)反酸、燒心、惡心、噯氣、胸骨后燒灼痛、口干口苦等癥,即在肝胃不和、肝胃郁熱論治的學術思想下,提出寒濕熱錯雜、肝脾胃不調為其證治難點,從而逐步豐富和完善難治性胃食管反流病的治療。
2.1.4 驗案舉隅馬某,男,72歲。初診時間:2017年2月8日。主訴:燒心、反酸6余年?,F(xiàn)病史:患者6年前因進食后出現(xiàn)胸骨后疼痛,于山西大醫(yī)院行胃鏡檢查發(fā)現(xiàn)食管憩室,行手術治療。術后反出現(xiàn)反酸、燒心,晚飯后明顯,晚餐后不能平臥,平臥位則見胃內容物反出,甚則咳嗽,伴有晨起口氣重、口苦黏膩不爽,性急、煩躁或郁郁寡歡。平素脘腹怕冷,畏食涼物,納食尚可,大便黏膩或稀薄,日行2~3次。小便可。舌淡胖苔白略黃,苔厚膩,脈大。內鏡示:食管憩室;反流性食管炎;慢性淺表性胃炎。14C呼氣試驗:Hp(+)。辨證:寒濕熱錯雜、肝脾胃不調。處方:順胃降逆方加減。方藥:清半夏10 g,黃連6 g,黃芩10 g,干姜10 g,人參6 g,厚樸30 g,佩蘭10 g,薏苡仁18 g,蓽茇6 g,甘草6 g。7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分服。二診:2017年2月15日。患者藥后諸證減輕,飯后燒心反酸較前好轉,晚餐后平臥位時未見胃內容物反出,仍畏食寒涼,大便稀薄,次數(shù)約3次/d,現(xiàn)晨起腹中漉漉作響,凌晨6~7時急如廁。納眠可,口干夜甚,舌淡紅,苔略黃膩,脈大。效不更方,前方加益智仁10 g,訶子10 g。7劑,水煎服。三診:患者訴藥后無明顯不適,余癥皆消,守原方 14 劑鞏固療效。后以香砂六君子湯去木香,加厚樸30 g,砂仁10 g,蒲公英18 g,黃連3 g,打粉。每次9 g,每日2次,早晚分服,8周后復查胃鏡反流性食管炎已痊愈,隨訪患者未再復發(fā)。
按:胃食管反流病的主要病機是胃氣上逆,導致胃氣上逆的根本原因一是陽虛,陽虛產生了寒:二是陰虛而生濕、生熱。陽虛不運,生濕,濕久則有熱,因此寒濕熱錯雜,肝脾胃失調為之根本。本案患者手術損傷脾胃,中焦陽氣虧虛,故脘腹怕冷,畏食涼物,大便稀薄;脾虛失運,濕熱濁邪上犯故而口氣重、口苦黏膩不爽;寒熱錯雜,濕濁內停,胃氣上逆則反酸、飲食上反。治需補中虛、溫陽氣、清濕熱、降逆氣。方用順胃降逆方。二診腹瀉明顯,加用益智仁、訶子溫補脾腎、澀腸止瀉。諸藥合用,寒熱并進,標本兼治。順胃降逆方中人參、干姜、甘草溫補脾陽,脾主運化,脾虛,陽虛生內寒,脾陽不運容易生濕,人參、清半夏,厚樸振奮脾陽、使胃降逆,經過多年對胃食管反流的臨床觀察及研究發(fā)現(xiàn)此病難治的根本原因就是脾胃太弱(如害羞閨中女,罵她一句或給個眼色,馬上就肝氣不舒,反應到胃),即四季脾旺不受邪,脾虛肝氣容易郁滯。所以人參、干姜溫補脾陽,使之運化;厚樸行氣降逆以通降,以補單純半夏降逆力度之不足;黃連、黃芩清熱燥濕,佩蘭芳香化濕,薏苡仁健脾淡滲利濕。治療思路以整個氣機通調(脾升胃降)為主,病則愈。因此半夏瀉心湯這個方不應該用辛開苦降法解釋,應該是由于脾胃功能減退出現(xiàn)了寒熱錯雜,虛實相兼,強調扶正基礎上祛邪,標本兼顧的方。半夏瀉心湯治療胃食管反流病的報道不少,但處方配伍上對病的認識是不同的,創(chuàng)新之處是對這個病病機上的理解,強調虛在疾病中的重要性。正因為虛則弱,有一點兒情感波動,就不行;有一點飲食不慎,轉運不動;稍涼陽虛轉運不動;稍辛辣也轉運不動,因此恢復脾胃的功能基礎上將標邪去掉。
2.2 在萎縮性胃炎中的應用
毫無疑問,魯迅是中國現(xiàn)代文壇上最具世界性眼光的作家之一。他認為有資格獲得諾獎的,必須是世界頂級大師,而這份榮譽,中國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作家當下還難以企及。魯迅明白,之所以有人想提他的名,不過因為當時中國還沒有人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這對諾獎本身來說也是一種缺憾。
2.2.1 萎縮性胃炎現(xiàn)代醫(yī)學認識慢性萎縮性胃炎(CAG)是慢性胃炎的一種類型,是以胃黏膜上皮和腺體萎縮、數(shù)目減少、胃黏膜變薄、黏膜基層增厚為主要病理改變的消化系統(tǒng)疾病。腸上皮化生是胃黏膜損傷的一個指標,也是慢性萎縮性胃炎的重要上皮變化[4],胃黏膜的腸上皮化生是胃癌形成的重要因素。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確診有賴于胃鏡與病理檢查,尤以后者的價值更大。
2.2.2 萎縮性胃炎傳統(tǒng)醫(yī)學認識中醫(yī)學無慢性萎縮性胃炎之說,本病可歸屬中醫(yī)“痞滿”“胃痛”“嘈雜”“胃痞”“虛痞”等病范疇[5]。胃在生理上以和降為順,在病理上因滯而病[6]。本病主要與情志失和、飲食不調、外邪犯胃(包括Hp感染)、藥物所傷以及先天稟賦不足、脾胃素虛等多種因素有關。上述病因損脾傷胃,致使脾失健運,胃失和降,中焦樞機不利,氣機升降失調,從而產生氣滯、食停、濕(痰)阻、寒凝、火郁、血瘀等各種病理產物,諸郁阻胃,進一步妨礙脾胃氣機之升降;另一方面脾胃運納功能受損,氣血生化乏源而致使胃絡失養(yǎng)[7]。《慢性萎縮性胃炎中醫(yī)診療共識意見》(2011,海南海口)中證候分類標準有6個證候類型:肝胃氣滯證:治法:疏肝解郁,理氣和胃,主方:柴胡舒肝散加減;肝胃郁熱證:治法:疏肝和胃,解郁清熱,主方:化肝煎合左金丸加減;脾胃濕熱證:治法:清熱化濕,寬中醒脾,主方:黃連溫膽湯加減;脾胃虛弱證(含脾胃虛寒證):治法:健脾益氣,運中和胃,主方:六君子湯加減;胃陰不足證:治法:養(yǎng)陰生津,益胃和中,主方:沙參麥冬湯加減;胃絡瘀阻證:治法:活血通絡,理氣化瘀,主方:丹參飲合失笑散。
2.2.3 李延荃臨證體悟李師認為萎縮性胃炎的發(fā)生是中醫(yī)(各種致病因素)或西醫(yī)(炎癥)長期刺激胃黏膜所致,加之醫(yī)源性過度治療(抑酸、殺滅Hp等)加重病情發(fā)展,人體臟腑器官本身具有自我修復能力,正如大自然存在生態(tài)平衡一樣,過度砍伐、開采或放牧有過而不及,傷及自然平衡,所有只有減少損傷因素,沒有損害了,就會自我修復。同時治療要適度,中病即止,固護胃氣,圍繞恢復脾胃生理功能這個“中”進行調理,已達到和諧的狀態(tài)。李師還強調脾胃病治療過程中“養(yǎng)胃重于治胃”,要注重整體調攝、身心同時調理,調整精神狀態(tài),并認識人性的不足,合理膳食,遵循符合生理規(guī)律,這樣才能“守中”才能“致和”。
2.2.4 驗案舉隅高某,男,52歲,2016年1月13日初診。主訴:胃脘刺痛20余天。現(xiàn)病史:患者素有胃脘不適,20 d前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胃脘部刺痛,每晚7~8點發(fā)作,疼痛嚴重但可以忍受,約疼痛2 h可自行緩解,不伴有燒心、反酸,胃脘部怕涼,畏食生冷油膩,口干口苦欲飲水,眠差,入睡困難,1~2 h方可入睡,易醒,醒后難入睡,納可,二便調,舌淡胖,苔白黃,脈弦大。輔助檢查:胃鏡檢查(2016年1月12日)示:胃多發(fā)潰瘍,慢性萎縮性胃炎伴糜爛。病理診斷:胃竇中度萎縮性胃炎(活動期)。辨證:脾胃虛寒伴濕熱。治法:健脾溫中,清熱化濕。處方:大建中湯加減。方藥:人參6 g,吳茱萸6 g,干姜10 g,川椒10 g,蓽茇6 g,黃連6 g,薏苡仁18 g,佩蘭6 g,厚樸10 g,甘草6 g。7劑,水煎服。二診:2016年1月20日二診,服藥后胃脘部刺痛感明顯減輕,食后憋脹,不消化,時覺反酸,稍有惡心,不適,口干口苦口黏,納差,畏食生冷,納眠差,入睡困難,眠淺易醒,二便調。舌體胖,齒痕多,苔白黃,脈大。辨證同上,方藥左原方基礎上隨癥加減。三診:2016年1月27日,服藥后胃痛愈,反酸消失,仍食后脹滿,惡心,無嘔吐,仍口干苦,口黏,納食可,眠較差,大便量多成形,日1~2次。辨證同前。效不更方。四診:2016年02月3日四診,服上方后諸癥狀減輕,胃痛、脹滿未發(fā)作,稍覺午飯后腹脹,無惡心嘔吐等,口干欲飲,口苦,口黏,納可,眠可,舌質淡紅,苔白黃膩,仍從寒濕熱中阻,肝脾胃不和論治。方藥:清半夏10 g,黃連6 g,黃芩10 g,干姜10 g,人參6 g,厚樸30 g,佩蘭10 g,藿香10 g,枳實18 g, 八月札30 g, 莪術10 g,焦四仙各10 g,甘草6 g。7劑,水煎服,早晚各1次,分服。患者自述胃脘部不適癥狀均明顯改善,后囑患者連續(xù)以散劑鞏固治療3月,定期隨診。
按:順胃降逆方組成是由清半夏、黃連、黃芩、干姜、人參、蓽茇、藿香、厚樸、甘草等組成。方解:方中人參、干姜振奮脾陽,黃連清熱燥濕,清半夏、厚樸既燥濕祛寒,又行氣降逆,邪去則正自復,恢復脾胃升降功能,藿香芳香化濕,蓽茇溫中和胃、甘草益氣補中,調和藥性。此方緊扣病因病機,配伍合理精煉。病機:肝脾胃不和、寒濕熱錯雜。治則: 溫脾和胃、清熱化濕。病機分析:慢性萎縮性胃炎患者遷延不愈,脾胃陽氣受損,陽虛則生內寒,而表現(xiàn)為脾胃虛寒;脾胃功能失調,胃失和降則胃氣上逆,脾失健運,水液失于運化,釀生水濕,日久郁而化熱,濕熱作祟,進一步影響脾胃的功能而發(fā)為本病。在疾病遷延反復的過程中,脾胃虛寒為發(fā)病之本,因虛致實,濕熱膠著為疾病之標。因此,治療上以恢復脾胃功能,溫脾和胃為主,與此同時,兼以清熱祛濕,邪去則正自安,疾病得愈。
2.3 在胃腸息肉中的應用
2.3.2 胃腸息肉傳統(tǒng)醫(yī)學認識中醫(yī)學無“胃腸息肉”概念,胃腸息肉屬于中醫(yī)學“胃痛”“痞滿”,腸息肉屬于中醫(yī)學“腸覃”“腸癖”“泄瀉”“便血”等范疇。其發(fā)生《靈樞·水脹篇》記載:“寒氣客于腸外,于衛(wèi)氣相搏,氣不得榮,因有所系,癖而內著,惡氣乃起,息肉乃生。”雖然中醫(yī)藥治療胃腸息肉文獻報道較少,江克明[9]、謝勝[8]認為胃腸息肉發(fā)生多為脾胃虛弱,寒濕客于胃腸所致。而魏品康教授[10]從痰論治結腸息肉。徐復霖[11]提出本病因脾虛而致血瘀的病理變化。
2.3.3 李延荃臨證體悟李師認為:胃腸息肉發(fā)生部位在胃和腸,息肉的形狀多為蕈狀,帶蒂,似蘑菇,多生,易復發(fā)。蘑菇屬菌類,李師借用《莊子·齊物論》:“喜怒哀樂,慮嘆變慹,姚佚啟態(tài)。樂出虛,蒸成菌?!辈⒁阅⒐骄l(fā)生原因與生長環(huán)境有關舉例,蘑菇就是由于潮濕濕熱環(huán)境熏蒸所致,進而取象比類事物發(fā)生發(fā)展必須有一定的基礎和生存環(huán)境,李師認為,胃腸道濕熱環(huán)境是胃腸息肉反復發(fā)生的重要因素,說明胃腸“守中”失調,各種致病因素打破了胃腸環(huán)境而發(fā)為息肉,因此要通過調暢情志、調攝飲食、行氣運動以祛除濕熱從而恢復胃腸功能,保持其常態(tài)即達到“致中和”,李師通過經驗方四妙散合山甲三味顆粒加減以清熱燥濕、活血消癥、行氣止痛,治療和防止胃腸息肉的復發(fā),療效顯著。
2.3.4 驗案舉隅師某,女,49歲,2014年3月12日初診,主訴:結腸多發(fā)息肉切除術后?,F(xiàn)病史:患者2013初行結腸多發(fā)息肉切除術,切除約23個,2014年初行二次切除約36個,現(xiàn)癥見:口干欲飲,稍有黏膩,大便黏滯不爽,小便黃,性格急躁易怒,夜間入睡困難,日間汗出,動則加劇,平日喜食辛辣厚膩之品。舌紅,苔黃膩,脈弦。辨證:結腸濕熱。治法:清熱利濕、行氣止痛、活血消癥。處方:四妙散合山甲三味顆粒加減。方藥:蒼術10 g,苦參10 g, 浙貝母15 g,生薏苡仁18 g,皂角刺10 g, 三棱 5 g,莪術5 g,大黃5 g,蒲公英18 g,敗醬草18 g,天龍6 g, 甘草6 g。沖服“山甲三味顆粒”(炮山甲、刺猬皮、九香蟲),10劑,水煎服,早晚各1次,分服。二診:2014年3月24日復診,患者服藥后,大便黏滯不爽明顯減輕,余癥稍減,效不更方,囑其繼服上方14劑。三診:2014年4月15日復診患者不適消失,每年間斷治療,復查息肉逐漸減少,囑其繼續(xù)口服“山甲三味顆?!币灶A防息肉復發(fā)。并囑其飲食清淡,少食肥甘厚味之品,以防釀生濕熱,適當運動,調暢情志。2017年初隨訪,患者癥狀未反復,行腸鏡亦未見息肉復發(fā),大喜。
按:大腸主傳導糟粕,小腸主泌別清濁,腸道功能紊亂,濕熱內生,下注傷及腸之血絡,濕熱瘀血蘊結成毒,發(fā)為腸息肉。濕熱黏膩、纏綿、不易化解,是胃腸道息肉發(fā)生、復發(fā)的重要因素。只有改變腸道的濕熱環(huán)境,祛除息肉賴以生存的條件,才是治療疾病的根本。所以以四妙散合山甲三味顆粒加減治療。四妙散清熱燥濕,山甲三味顆粒由炮山甲、刺猬皮、九香蟲組成,具有行氣止痛、活血消癥之功效,方中炮山甲活血消癥、軟堅散結,刺猬皮行瘀止痛兼有止血作用,九香蟲溫胃散寒、行氣止痛。加大黃清熱燥濕,蕩滌積滯,濕重者加茯苓、澤瀉利小便以祛濕,馬齒莧清熱解毒、涼血止血,全方共奏清熱燥濕、行氣活血、消癥散結之功效。履中蹈和而不傷正。
李師的“致中和”思想在臨證診治中應用得心應手、效如桴鼓,此法可謂辨證之道、施治之道、遣方之道、用藥之道,亦是為人處世之道,此亦是在辨證施治之中對中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精髓的體現(xiàn)。筆者通過李師臨證脾胃病中3個常見病種,深刻體悟了在“致中和”思想指導下的中醫(yī)診療模式,李師的“致中和”思想不僅體現(xiàn)了其獨特學術思想和理論造詣,更彰顯出一名真正醫(yī)者在深受傳統(tǒng)儒家思想影響下“履中蹈和”的中庸為人之道,這種恬淡平和是一種修養(yǎng),更是一種為后人所敬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