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云
(揚州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揚州225009)
在新中國教育史學術研究中,高等學校招生考試制度(以下簡稱“高考制度”)始終是學術界的熱點話題之一,尤其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學界更為關注該制度在國家與社會發(fā)展中的功能和影響,推出了大量的研究成果。2018 是中國改革開放40周年,回顧中國高考制度的研究現(xiàn)狀,思考未來的研究方向,不僅有益于深入推進該項研究,或許還能為當前高考制度改革提供啟示。
制度并非是無中生有的,而是源于人類社會的實踐活動,不僅代表頒行者的意志,還體現(xiàn)社會民眾的需求。中國高考制度既植根于國家建設的現(xiàn)實要求,又依賴于社會民眾的心理需求,至于其產生和發(fā)展的歷史狀況,有的學者作了長時段的宏觀描述。高軍峰、姚潤田描述了高考制度的確立、高考模式的定型和發(fā)展、高考的反復和取消、高考制度的恢復和發(fā)展、高考改革的探索等內容,梳理了從1949 年到21 世紀初期中國高考制度的演進過程,呈現(xiàn)出“確立—發(fā)展—取消—恢復—發(fā)展—改革”的歷史軌跡[1]。有的學者聚焦于短時段的微觀描述。李寧從概念史角度分析了1966年至1978年高考制度的運行情況,認為1965年前社會混同使用高考的“抽象指代歷年高等學校招生考試”和“具體指代某一年或某幾年的高等學校招生考試”兩種概念的現(xiàn)象比較普遍,及至“文革”時期,更視“高考”為“非法”“幽靈”的政治概念,從形式繁多、內容陳舊等方面進行輿論責難,直到“文革”結束高考制度恢復后,這種情況才有了根本改變,“高考”的概念開始了輿論重建、去政治化的過程[2]。洪雪娥則以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為例透視了高考制度在20 世紀六七十年代經(jīng)歷的變化過程[3]。馬國川、趙學勤采用“解凍”“嬗變”“轉軌”“惶惑”四個詞語生動地概括了改革開放以來高考制度的發(fā)展情形及其社會影響[4]。還有的學者下移研究視角,注重描述地方性高考史,揭示高考制度在地方運行的歷史情形。比如,河北教育考試院編寫的《河北高考30年》,是以省為單位描述高考制度的成果,在內容上重點考察了河北省高考制度演進的形態(tài)[5]。地方性高考歷史的揭示豐富了高考制度運行的歷史面貌。
制度的歷史描述不僅在于揭示制度的運行形態(tài),更在于從中探尋制度與國家、社會之間的關系,有的學者便以此為基礎分析影響中國高考制度歷史發(fā)展的國家和社會因素。鄭若玲、楊旭東認為1952 年確立統(tǒng)一招生考試制度實是國情需要:一是“一五”計劃需求人才,全國高校院系調整需要生源,還有傳統(tǒng)科舉考試所形成的社會文化心理。二是大規(guī)??荚囎陨戆l(fā)展規(guī)律的結果,統(tǒng)一考試能夠效益最大化和保證公平[6]。王長樂認為教育是一種有思想和意識性的活動,具有依據(jù)意識形態(tài)管理的內在屬性,而高考制度本質上歸屬一元化的政治制度,加上社會中延續(xù)“宗君合一、圣王合一、政教合一”的傳統(tǒng)思想邏輯,“統(tǒng)一”勢在必行,所以影響高考制度發(fā)展的主要因素“是政治而非行政”[7]。賈非則認為高考制度易受到國家行政指令的干擾,存在運動干擾過大、錄取工作統(tǒng)得過死、錄取中社會目的大于個人目的、單純追求升學率的負影響、反復性大的教訓[8]。
制度的生產構成了社會系統(tǒng)運行的基本框架,單個制度形成枝椏,發(fā)揮著各自功能。在新中國教育制度系統(tǒng)中,高考制度居于核心位置,不僅服務于國家人才建設的戰(zhàn)略需求、導引國民基礎教育的發(fā)展方向,還影響社會結構的變化。因此,闡釋高考制度功能是學者們的重點話題之一,大約分為教育功能和社會功能兩個方向。
教育功能主要是指高考制度在整個國家教育系統(tǒng)中的作用。吳一慶認為,高考制度是社會衡量中等教育的質量和為高校選拔人才的“重要手段”[9]。田建榮認為,高考是基礎教育(“出口”)和高等教育(“入口”)的橋梁,關系著“基礎教育教學運行質態(tài)和高等教育人才培養(yǎng)方式”[10]。上述認識清晰地表明了高考制度在國家教育系統(tǒng)的地位,指明其核心的教育功能是選拔人才、培養(yǎng)人才,正如1952 年6 月15 日教育部關于高校招考新生的規(guī)定中開篇指出的“充分保證高中畢業(yè)學生及相當于高中畢業(yè)程度的青年進入高等學校學習,以培養(yǎng)國家建設所急切需要的各類人才”[11]。對此情形,楊旭、李劍萍認為高考制度選拔出大批工農學子進入國家知識和政權體系,實現(xiàn)了知識和政治精英的代際嬗替[12]?;诖朔N功能,高考制度成為中國基礎教育辦學模式的風向標,一般來說高考成功率高的中學往往會獲得富足的資源配給,同時高考制度也關系著大學的辦學質量,誠如廖平勝所認為的,高考決定著中學教育的內容和方法,制約著高等院校的教學質量和高等教育的效益[13]。但是也有些學者觀察了高考制度功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如周彬認為高考使基礎教育呈現(xiàn)“高考形式日常化、高考競爭指標化與高考內容絕對化”的現(xiàn)象,造成教育功能的流失[14]。實際上,造成此種現(xiàn)象的因素不僅有制度體系內部對制度理解的偏差,還有來自于外部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比如伴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全面深化改革的推進,高考制度還得承擔起疏導諸如利益訴求多樣化、教育大眾化、區(qū)域招生差距大等問題帶來社會責難的任務。于此而言,高考制度不僅要承擔教育功能,還要擔負社會責任。換言之,高考“不是單純的教育問題,這項教育考試制度表象的背后,蘊含著重要的社會功能,并使得高考承載著遠遠超出自身所必須承載的社會責任?!盵15]
社會功能主要是指高考制度在社會分層中具有的預選、整合和配位等功能。教育或技術資格是劃分社會分層或階層的一把重要標尺,而高考制度掌控著教育或技術資格,如張寶昆所言:“通過高考,可以賦予人們相應的社會身份或資格,使他們改變原有的戶籍身份、改變原有的干部行政級別,改變原來的單位和職業(yè),促使人民努力向自己設置的目標靠攏,實現(xiàn)人往高處走的社會分層愿望?!盵16]對此,韓蕾分析了高考制度在維護社會穩(wěn)定、促進社會分層、保持社會合理流動的功能[17]。鄭若玲還認為高考制度疏解了社會底層的不滿情緒,加速了社會結構的重新“洗牌”[15]。張華則認為在高考制度的影響下中國社會社會結構遠非此前兩個階級、一個階層的簡單形態(tài),已形成了十個基層、五個等級的復雜形態(tài),并且愈近上層愈需要高的文化知識和經(jīng)濟資源,而高考制度所附帶的文化與經(jīng)濟資源往往是社會成員晉階社會上層的重要渠道[18]。這種通過考試制度調配社會分層的影響力,梁晨、李中清等學者認為是一場重大的變革,稱之為“無聲的革命”[19]。
現(xiàn)在來看,這場“革命”對于社會底層民眾的意義最深遠。彭擁軍分析了1977年高考制度恢復以來某省高考學子階層背景的實證材料,指出大量的農村高考學子進入國家權力系統(tǒng)或各技術領域,完成了向上層社會的流動[20]。由此,他認為作為規(guī)范化的高考制度“既是實現(xiàn)農村社會流動有序化的前提之一,也是個人社會流動行為有序化的具體體現(xiàn)?!盵21]之所以如此,關鍵原因在于接受高等教育已是基本的就業(yè)資格。對此情形,胡鞍鋼、盛欣采用“中國城市公共服務調查”的數(shù)據(jù),考察了高等教育對青年城鎮(zhèn)就業(yè)機會的影響,指出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的就業(yè)機會遠高于未受過高等教育的[22]??梢?,高等教育經(jīng)歷已是現(xiàn)代社會發(fā)掘人力資本的一項重要衡量指標,如有學者所認為的,“高考制度的核心機制在于人力資本生產”[23]。不同于上述觀點,有的學者認為高考制度暗含社會排斥,讓社會區(qū)隔為優(yōu)和劣兩個階層,優(yōu)勢階層占有更多的優(yōu)質高等教育機會,進行階層再生產,而劣勢階層卻得遭遇不公平對待,在分省定額錄取指標、保送生政策、加分政策、高校自主招生政策等方面受到排斥[24]。Garner,Mandy 通過父輩身份和地位探討高考學子受教育的影響同樣表達了這種認識[25]。
無論如何,高考制度在社會民眾的認識和理解中遠遠超過了它的激勵屬性,重視高考已形成一種社會心理,造成群體性的心理壓力。李保恒關注了高考學子的心理壓力,認為必須要有心理訓練[26]。即使進行了心理訓練,高考學子仍然難以擺脫焦慮情緒,這其實是需求唯一和期望過高,加之環(huán)境封閉與不良刺激、能力偏估和知覺障礙、特殊情境與激烈競爭、長期疲勞與負荷超載等因素共同作用造成的結果[27]。實際情形遠不止此,這種心理壓力還體現(xiàn)在高考學子的家長身上,因此他們對高考及其政策變得極為敏感,借助自媒體、信息媒體、網(wǎng)絡平臺等途徑表達對高考的認識、態(tài)度和情感,竟然形成了一種強大的輿論力量。針對高考輿情,有的學者認為國家不應是強權性的壓制,而應采取建立平臺加強溝通的應對策略[28]。
制度功能意味著績效,合理的制度會帶來理想的績效,但是制度的運行總是與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相聯(lián)系,環(huán)境的變化往往會導致制度績效降低,因此改革制度就成為制度生產必要環(huán)節(jié)之一。中國高考制度產生于社會主義制度尚未建立的1952年,歷經(jīng)了不同時期的社會環(huán)境,整體上發(fā)揮了國家賦予的功能,但也存在諸多問題,尤其新世紀以來更是遭遇合法化危機,飽受社會批評,往往被斥為“應試教育”的禍根、“素質教育”的禍首,甚至引來“廢除高考”的呼聲。對此情形,楊學為說道:“一些人認為,以高考為代表的升學考試導致基礎教育畸變?yōu)槊嫦蛏贁?shù)學生、重智育輕德體、學生學習負擔過重的‘應試教育’。一些人建議縮小高校招生的考試錄取比重,擴大推薦、保送生的范圍。有些人甚至提出,實施素質教育就應該取消高考?!盵29]還有學者認為現(xiàn)代條件下高考制度造成人的異化[30]。可見,中國高考制度倘要發(fā)揮應有功能,疏解社會責難,改革勢在必行。那么,如何改革呢?大致而言諸多討論基本圍繞公平與效率孰輕孰重展開。
以公平為首的學者認為公平是中國高考制度改革的核心要義,重點分析了高考教育資源的分布情況及與之相關的高考現(xiàn)象的公平性。比如,有的學者分析了2006—2010年某省城鎮(zhèn)考生和農村考生的數(shù)據(jù),指出城鎮(zhèn)考生在知識、能力、認知等方面均要好于農村考生[31]。還有學者利用1996—2009年省際面板數(shù)據(jù)固定效應模型考察了高考錄取中的性別差異,認為女性錄取率呈現(xiàn)持續(xù)上升趨勢[32]。更多學者分析了“高考工廠”、“高考移民”、農村學子棄考[33]、隨遷子女“異地高考”[34]等現(xiàn)象,大都認為要通過政策法規(guī)、教育資源調配等途徑保證社會、區(qū)域和群體的公平。以效率為先的學者認為高考制度是選拔性制度,效率才是體現(xiàn)其價值的首要指標。比如,對于高考試卷中的“城市化”現(xiàn)象,有的學者直言:“高考終歸是以能力為準繩的優(yōu)勝劣汰的過程,適當?shù)摹鞘谢瘍A向是時代發(fā)展的要求,也是人才選拔的需要?!盵35]其實,公平和效率都是中國高考制度生產和運行的必備要素,兩者相互配合,缺一不可,正如劉海峰的認識:高考制度改革的主體部分是公平,但是不能忽略效率,講究“公平與效率的兼顧與平衡”[36]。
在公平與效率關系討論的基礎上,大多數(shù)學者認為錄取制度和考試科目是中國高考制度改革的兩個關鍵環(huán)節(jié)。張民選介紹了上海市高校招生考試制度改革的試驗和建立高中學業(yè)水平考試制度的嘗試[37]。有的學者討論了錄取名額中的配額制和競爭制,提出由人口比例配額制、出資比例配額制、次級配額制和異地高考配額制四種典型的折衷制度[38]。還有的學者從上游端口呼吁新時代高校在選拔標準、構建綜合評價和多元錄取機制等方面改革[39]。至于考試科目,研究群體主要是中學教育的工作者,他們大體關注在兩個方面:一是考試的技術性,諸如主管部門如何命題、評卷及改變考試模式,應試者如何復習、應考、填報志愿,社會各界對當年高考各科目試卷題目的分析、評論;二是解讀高考政策,預測走向。還有不少的學者討論了影響中國高考制度改革的因素。比如,劉海峰認為高考改革受制“既有追求或崇拜考試公平的文化傳統(tǒng),也有依托人情、好走關系的傳統(tǒng)習慣”[40]。柳博也認為中國傳統(tǒng)因素影響了高考制度改革的范圍和效力[41]。李木洲從制度變遷的視角認為高考改革受到考試機構、考試法治、“異地高考”、社會監(jiān)督及誠信體制建設等層面的影響[42]。李雄鷹則從高考評價層面分析了高考功能、考評價體系、選拔目標、考試內容與形式、命題與閱卷、分數(shù)報告及成績使用等內容在高考改革中的影響[43]。
此外,還有學者從國際視域尋求中國高考制度改革的突破口。鄭若玲、萬圓以美、英、俄、日、韓五國招生制度為參照系,認為中國高考制度要學習五國所堅持“教育功能不被社會功能所取代、所超越成為黃金法則”的改革經(jīng)驗。徐小洲以韓國、張林獅以美國、方晗以澳大利亞為參照系,分別討論了中國高考制度在錄取標準、招考機構、價值取向等方面應吸取的改革經(jīng)驗[44]。當然,改革開放以來國家始終在探索高考改革的新方案,2014 年9 月國務院頒行《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這不僅標志著我國高考制度實現(xiàn)了從全國統(tǒng)一招生到高考分類考試的轉變,還充分體現(xiàn)出對人的發(fā)展和尊重,有的學者稱此為“一體四面”①“一體四面”,即“一體”是以學生為本體,以促進學生健康發(fā)展為根本目標,“四面”是融通,取消文理分科,實現(xiàn)知識融通;綜合,實行綜合評價,改變“唯分數(shù)論”線性評價模式;過程,探索過程評價和發(fā)展性評價,破解“一考定終身”難題;選擇,擴大選擇,促進學生在共同基礎上的有差異、個性化發(fā)展。可參閱邊新燦、蔣麗君、雷煒的《論新高考改革的價值取向與兩難抉擇》(《中國高教研究》2017年第4期)。??梢哉f,當前我國高考制度改革正走在“理順高考制度與政治、經(jīng)濟、教育、文化的關系,消解甚至清楚我國高考制度的國家主義,充分利用市場調節(jié)機制實現(xiàn)高考社會化,加強高校與高中的有效銜接,完善高考制度立法”[45]的規(guī)范化、法制化、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大道上。
談及制度,道格拉斯·諾斯認為:“制度是一個社會的游戲規(guī)則?!盵46]此話道出了制度與社會之間的內在關系,事實也是如此,只要稍微觀察一下社會生活的發(fā)展軌跡,便會發(fā)現(xiàn)制度散布于社會各個角落,也得益于制度對社會的導向性、約束性,社會才形成了一種穩(wěn)固狀態(tài)。因此,制度研究離不開社會,離不開人的活動,中國高考制度研究同樣如此。
目前,現(xiàn)有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高考制度與中國社會變遷之間的微妙關系,但是在體現(xiàn)制度變遷中人的活動方面顯得不足。事實也是如此,制度的呈現(xiàn)多是繁雜的規(guī)則或一種體系,僅僅專注于此,只能讓制度變得冷漠,實際上任何制度的建構都離不開人的活動,無法規(guī)避人的參與,都傾注著人的言行、認識和態(tài)度,甚至人的存在都是一種制度化的存在,一言一行都難以擺脫制度的設計和安排,許多行為只有在特定條件的制度場景中才有意義。于此而言,制度的歷史變遷就是人的思想認識的歷史變遷,制度史研究就是人的活動研究,這實際上是強調了人的主體性在制度史研究中的重要性,意味著制度史研究要重視其承繼的人的活動慣例和規(guī)范所形成的文化累計結構,以及其隨和時代所呈現(xiàn)出來的動態(tài)性變化,只有揭示了這種變化,制度史研究才會顯得富有活力。因此,中國高考制度研究應該努力的方向就是呈現(xiàn)人的活動,借助人的生活賦予其血肉。
其實,這種研究思維并非突兀而起,早在“國家與社會”的理論研究框架中就備受重視,從“國家”與“社會”二元層面探討制度與社會的互動關系,那種講究微觀切入的研究路徑,避免了制度抒寫的宏大敘事,讓制度的歷史變遷過程變得更為豐富和細膩。只不過隨著研究的深入,制度研究逐漸表現(xiàn)出過多強調政治、只是進行表象闡釋的瓶頸,體現(xiàn)在中國高考制度研究中就是教育的參與者被抽象為概念、數(shù)字、甚至符號,淡化了民眾參與制度創(chuàng)造與變革的鮮活性。因此,要想使中國高考制度研究充滿更多生氣,就要繼續(xù)揭示制度與社會之間的雙向關系,以及隱藏在這些關系背后的各種因素,既要勾勒高考制度在中國社會變遷中的演變軌跡和社會功能、社會民眾對高考的體驗和感受,又要分析高考制度運行中人的參與軌跡和作用機制,實現(xiàn)從國家邏輯的宏大敘事到社會邏輯的日常敘事的轉變,以此把日常的社會生活同高考制度的歷史變遷聯(lián)結起來,從而盡可能地還原中國高考制度生產和運行的歷史場景。或許只有這樣,中國高考制度研究才能有所突破,才會呈現(xiàn)一幅充滿各種復雜情感的鮮活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