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希圣與人民軍隊情報工作

夏明星

曾希圣1904年10月11日出生于湖南興寧（今資興），畢業(yè)于黃埔軍校四期，1927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情報戰(zhàn)線做出過杰出貢獻。對于曾希圣，今天的人們已經(jīng)鮮知其名，但他在中國革命史上的地位尤其是在情報戰(zhàn)線中的地位，卻是相當高的！

“黨內(nèi)稀有的神人”

曾希圣自己也沒有想到，做情報工作，竟然是他一生最富有傳奇色彩，也是最值得大書特書的經(jīng)歷之一。李先念在為《曾希圣傳》一書撰寫的序言中，對曾希圣開創(chuàng)我黨情報工作給予了高度贊揚：“曾希圣同志是我們黨的情報工作創(chuàng)始人。在紅軍時代，他擔任中央軍委二局局長……為毛澤東同志制定正確的軍事部署、指揮紅軍作戰(zhàn)，提供了許多準確無誤的國民黨軍事情報?！?/p>

1930年冬，因情報斗爭需要，曾希圣在上海出任中共中央軍委參謀部諜報科科長，負責中共黨和紅軍的無線電偵察和相互聯(lián)系。他一接手工作，就決定培養(yǎng)技術人才，選派了20多人，在上海法租界巨籟達路四成里一棟三層小樓門口掛出塊“福利電器公司”的牌子，還搞了一個小工廠，創(chuàng)辦了中共最早的地下無線電技術訓練班。在上海中共中央軍委會議上，周恩來談起這件事時，給曾希圣以高度評價：“這次，在希圣同志負責下，伍云甫、王子綱和曾三等多人一起，都被派去參加訓練班的培訓，和以前那種家庭作坊式的培訓相比，這無疑是天大的進步?！?/p>

“天大的進步”5個字，是周恩來對曾希圣工作的充分肯定。不幸的是，訓練班只辦了一兩個月，就在1930年12月被敵人破壞，教員張沈川等多人被捕入獄。

雖然訓練班辦的時間不長，但對提高中共無線電專業(yè)技術人員的水平起到了重要作用。

這一時期，曾希圣還和國民革命軍第六軍少將師長李明灝秘密接觸，為中共搞到了許多重要情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聶榮臻元帥回憶到李明灝時，有過這樣一段話：“我們通過曾希圣同志和他接觸，建立了聯(lián)系。他的朋友很多，學生也多，有不少人是在國民黨軍隊里擔任要職的。通過這些關系，他向我們提供了不少情報，甚至有軍用地圖等。”

周恩來曾這樣評價曾希圣：“搞情報工作，曾希圣同志可以稱得上是黨內(nèi)稀有的神人！”

1931年4月后，在黨內(nèi)擔任要職的顧順章、向忠發(fā)相繼被捕叛變，黨在上海的地下斗爭形勢急劇惡化。根據(jù)黨中央和周恩來的安排，中共中央機關和中共中央軍委機關不得不緊急疏散。12月，曾希圣化裝成一個公司的推銷員，輾轉到達閩西蘇區(qū)。交通站派人把他送到瑞金紅軍的一個團部，再從瑞金轉到寧都清塘紅軍總司令部。在這里，他見到了毛澤東、朱德等領導同志。

曾希圣到中央蘇區(qū)之時，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革軍委）正在落實下屬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經(jīng)理部、總衛(wèi)生部的建設，并把總參謀部原來下設的科都改為局。當時，中革軍委總參謀部下設3個局、1個供給部，3個局依次是作戰(zhàn)局、偵察局（后改情報局）、通訊局。按它們在總參謀部下設部門中排序先后，又依次稱其為軍委一局、軍委二局、軍委三局。考慮到曾希圣曾擔任中共中央軍委諜報科長，做過情報、偵察工作，中革軍委決定讓曾希圣接替“毛澤東的軍事高參”郭化若，出任二局局長，李濤、譚震林、錢壯飛等都曾是他的副手。

二局成立以后，以無線電為主的情報偵察歸口到二局。當時，無線電情報偵察工作主要存在兩大難題：一是無線電偵察只能獲得當面之敵的動態(tài)情報，難以截獲敵軍整個戰(zhàn)役的布置情況;二是隨著紅軍電臺在第二、第三次反“圍剿”中對空偵察逐步發(fā)揮作用，不斷挫敗國民黨軍進攻后，敵軍開始注重無線電通信的保密和密碼的使用，以致情報越來越難以偵破。

因此，曾希圣建議創(chuàng)辦無線電學校，培養(yǎng)無線電專業(yè)人才。中革軍委采納了曾希圣的建議，在瑞金楊溪開辦了軍委無線電學校，由劉光甫擔任校長，楊蘭史任第一政委，曾三任第二政委兼無線電隊政委（學校后來遷往瑞金坪山崗，改名為紅軍通訊學校）。這所學校后來為二局培訓了一大批技術人員。

“我再送你一個腦袋”

1932年7月，在江西、閩西兩軍區(qū)地方武裝配合下，中央紅軍主力發(fā)起水口戰(zhàn)役。由于對敵情掌握不夠，紅軍沒有能集中兵力打殲滅戰(zhàn)，未能大量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也沒有繳獲到多少東西，紅軍自己還遭受了一些傷亡。一次，曾希圣遇到由湖南省立第三師范同學發(fā)展為革命戰(zhàn)友的黃克誠，痛作自我批評：“這次仗沒有打好，我這個局長是有責任的?，F(xiàn)在情報工作很難搞，我準備下功夫解決密碼破譯問題。否則，水口之戰(zhàn)的覆轍還會重蹈！”

“確實，這樣的仗真能氣死我！”黃克誠憤憤不已，同時又施激將法，“我非常贊成你的想法，你要下決心干出個名堂來。你是高等師范畢業(yè)生，數(shù)學基礎很扎實，又搞過一段時間秘密工作，要搞密碼破譯還是很有條件的。在此，我代表全體紅軍指戰(zhàn)員希望你勝利。否則，你是名實不符，應該改名希??！”

此后一個月里，怎樣從根本上解決及時準確獲取情報的難題，成了曾希圣日思夜想的首要問題。在冥思苦想中，他一方面布置偵察臺大量抄收敵臺發(fā)出的密電，并分別按時間登記編號，通過戰(zhàn)況實際分析敵軍電報，判斷其大概內(nèi)容;另一方面，是向加入紅軍的原國民黨軍電臺人員王諍、劉光甫等了解敵軍密碼和譯電的一般情況，還特別向黨的無線電通信創(chuàng)始人周恩來請教，以求弄清編碼的規(guī)律。一有時間，他就把自己關在屋里，潛心研究已有資料，掌握破譯必備的基本知識，并把突破口選在江西敵軍使用的最新密碼本方面。

如何獲取江西敵軍最新密碼本呢？一天，曾希圣向毛澤東、朱德大膽建議，立即打一場師級建制的殲滅戰(zhàn)，想方設法繳獲敵人的密碼本。毛澤東、朱德當即拍板：干！

1932年8月，紅軍在江西境內(nèi)取得樂安、宜黃戰(zhàn)役勝利，殲滅國民黨第九路軍孫連仲部第二十七師3個旅。戰(zhàn)役期間，曾希圣親率二局部分人員隨主攻部隊前進，目標直指敵人密碼本。部隊攻入宜黃縣城后，他立即直奔敵師部和無線電機房搜尋，遺憾的是沒有找到密碼本。正在懊惱之際，工作人員報告：“孫連仲曾用‘展碼發(fā)給敵第二十七師一份密電，其中有30多組密碼已經(jīng)附有漢字譯文?！?/p>

12月12日，中革軍委臨時決定在湖南通道縣城召開緊急會議，著重討論紅軍戰(zhàn)略轉移的前進方向問題。會上，李德始終堅持：“我們依靠二軍團的根據(jù)地，再加上賀龍和蕭克的部隊，就可以在廣闊的區(qū)域向敵人進攻，并在湘黔川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帶創(chuàng)建一大片蘇區(qū)。”與此相反，毛澤東極力主張：“放棄原定計劃，改向敵人力量薄弱的貴州前進！”結果，李德倔勁上來，毛澤東寸步不讓，雙方爭得不可開交，與會的周恩來、朱德幾乎插不上嘴。這時，曾希圣跑進會議室，手中拿著一張紙，大聲念道：“根據(jù)剛剛截獲的情報，蔣介石已經(jīng)電令各部，集中五六倍于紅軍之兵力，張網(wǎng)以待，企圖將紅軍聚殲于北進湘西途中?！?/p>

形勢比人強！博古、李德被迫同意了毛澤東的主張。毛澤東后來對曾希圣說：“沒有你的情報，博古可能只會‘博古不會‘通今，不會同意改變行軍方向;不去貴州，何談遵義，遑論遵義會議了。進軍貴州，你是出了大力的?！?/p>

巧渡金沙江時，二局的情報同樣起了關鍵的作用。

當紅軍離金沙江邊還有3天的行程時，追敵在后邊距紅軍只有一天的路程。時間緊急，毛澤東決定：在洪門渡、龍街渡、皎平渡3個渡口，同時搶渡金沙江。如果這樣，紅軍兵力分散，過江后還得重新集結;一旦遭到敵人襲擊，則難以互相支援。因此，毛澤東這一決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想到可能的后果，毛澤東愁眉不展。這時，前線陸續(xù)報告：一軍團在龍街渡口、三軍團在洪門渡口都遇到了困難，水流太急，難以渡過。聞報之后，毛澤東更是心急如焚，在室內(nèi)來回走動，煙一支接著一支地抽。此時，曾希圣送來一紙電文：“據(jù)二局掌握的敵往來電報，離我們最近的是敵十三師，師長萬耀煌既怕死又要保存實力，蔣介石問他前面有沒有共軍，他謊報情況說前面沒有共軍，就在原地等了一天，又向回走了一天，再返回來追趕。這樣，就和我們拉開了4天的路程?！?/p>

毛澤東看完電文，笑了：“這就是說，我們可以把一、三軍團都調(diào)到皎平渡渡江啰！”

到5月9日，紅軍主力部隊全部渡江完畢。7天后，國民黨追兵在薛岳率領下趕到金沙江邊時，船只已經(jīng)燒毀，只能隔江興嘆。紅軍擺脫了幾十萬敵軍的圍追堵截，取得了戰(zhàn)略轉移中的決定性勝利。

對二局截獲情報的重要作用，長征中掌管紅軍情報工作的劉伯承有一個非常生動的比喻：“玻璃杯里面押寶，看得一清二楚?！庇H歷長征的葉劍英也由衷地說過：“曾希圣不簡單，是個可以認識‘天書的人?！泵珴蓶|后來也說：“沒有曾希圣，長征是不可想象的！”

1936年秋，紅一、二、四方面軍大會合，各路紅軍齊集保安。二局也兵強馬壯起來，紅二方面軍來了王永浚等人，紅四方面軍來了羅舜初等人，還增加了馮維精等幾個陜北同志。針對年輕干部耐不住寂寞的特點，曾希圣在抓破譯業(yè)務工作的同時，還強調(diào)要有嚴謹?shù)墓ぷ髯黠L和吃苦耐勞的精神。他本人經(jīng)常連續(xù)通宵達旦地工作，顧不得理發(fā)和刮胡子，以至于獲得了“胡子局長”的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