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芳
花瓣柔軟瑩薄,隨風飄舞;花蕊根根纖細,層層疊疊。云月有殊,光影無別,一朵牡丹猶如在風中搖曳,靈動多姿,傾城傾國。飽滿、瑩潤、光潔、澄凈。有誰能想得到,如此靈動又仙逸出塵的作品,竟是用最冥頑不靈的石頭雕刻而成。這枚牡丹花鈕印章的主人,正是被業(yè)界稱為“恐怖的完美主義”的石雕大師——劉北山。
劉北山出生在臺灣宜蘭一個小漁村,他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因此家庭的重擔過早地壓在了他稚嫩的雙肩上。他學習油畫和廣告美工,為了生存幾經(jīng)輾轉(zhuǎn)。31歲那年,哥哥從平潭帶回一批溫潤如玉的壽山石。第一眼,他就被壽山石雕絢麗的色彩和婉約的氣質(zhì)打動了。于是,他向朋友借了一些錢來到福州,大量收購壽山石雕,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從印章到古獸、花鳥再到山水,他無所不雕,每件作品都有故事。
工之絕,稱為藝。劉北山是個認真的人,做事一定要做到極致。他秉承的理念是,一件作品的價值,全都體現(xiàn)在細微之處。所有不尊重歷史、不嚴謹、不準確的雕品,都是對藝術的褻瀆。
自選料那一刻始,劉北山便已胸有成竹。打坯這道工序,需要用一分鐘可轉(zhuǎn)5萬轉(zhuǎn)的鉆頭,按照石頭上畫出的曲線疾速作業(yè)。整個過程中,都需要屏息凝神、一氣呵成。其中,最考驗功力的是花瓣與花瓣間的分割。刀具必須進入得很深,才能將兩片花瓣徹底分開。但是壽山石本身硬度并不高,所以每一次打磨,都需異常謹慎,以防一個不小心石頭開裂。雕刻花蕊,更是對藝人手上功力的考驗。每根花蕊直徑都不到1毫米,纖細似發(fā),一朵牡丹花中就多達幾十根。要想在堅硬的石頭上,將它們雕刻得既清晰又靈活躍動,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兩天之后,細坯就完成了,但是此時花瓣還比較厚,葉上的脈絡也還不太清晰,需經(jīng)過修光,加以更加細致的雕琢,使牡丹花的線條更為圓潤靈動。這道工序,在劉北山手中是最為漫長的。20個日日夜夜后,雕刻才進入到最后的磨光步驟??雌饋砗唵?,但如想肉眼完全看不出刀痕,則至少需全部磨光6遍。而又因每個部位的形狀不同,每一遍砂紙的型號便也不盡相同,越到最后砂紙則越細。只有經(jīng)過如此嚴格細致的打磨,頑固的石頭在劉北山的刀下,才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幻化出氣象萬千、美輪美奐的圖案。
如此這般,劉北山經(jīng)過了27年苦行僧般的克制和精進。
在壽山石界,劉北山絕對稱得上是位“怪咖”,這位看起來神秘清高的石雕藝術家仿若一個資深“宅男”,沒人知道他每天深居家中,究竟在折騰些什么玩意。夜深人靜,手與心合二為一,是他創(chuàng)作的最佳時間。不論外面如何聲色犬馬,他始終都躲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里,靜靜啃石為餐,默默枕水為蓮,創(chuàng)作出了2000多件富有溫度的作品。他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執(zhí)著于自己的所愛,并且努力地做到了極致,
有一種傳統(tǒng)的古獸石雕,他曾一口氣雕刻了7只。其實在外人看來,這每一只都已幾近完美。但他有著近乎“變態(tài)”的苛刻個性,容不得一絲絲殘缺,便不斷在腳部細節(jié)上死磕、優(yōu)化、反復修改,只是為了完美展現(xiàn)出金蟾蓄勢待發(fā)一刻那種最為真實、最為氣勢如虹的動態(tài)。
壽山石雕傳承世襲,爺爺父親刻什么,兒子孫子就刻什么,千篇一律、毫無新意。但劉北山卻“冒天下之大不韙”, 做起了石雕界的“獨行俠”。 他大膽革新,不因循守舊,將傳統(tǒng)設計和現(xiàn)代元素進行融合。尊重自然,充分理解造化之美的同時,又大膽取舍,并不被材料所束縛。千百年來文人把玩的印章都是古獸印鈕圖騰,劉北山卻設計出了牡丹花印鈕、青銅印鈕、如意印鈕等,使人耳目一新。
堅守27年,他使石頭綻出花兒,那仙逸出塵的模樣,驚艷了世人。在福州,甚或乃至整個中國石雕圈里,劉北山都是一個傳奇的存在。
執(zhí)著所愛,精雕細琢,這不就是工匠精神最好的體現(xiàn)嗎?
(編輯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