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

從G34誤點開始的飯局

需要兩次改簽，才能化裝成一只牧羊犬

混進狼群

的確昨夜我數(shù)過羊

數(shù)著數(shù)著數(shù)成了一群狼

披著毛毯

四肢修長的狼爪下的

東單西單，長安街上浩浩蕩蕩

各趕各的飯局

現(xiàn)在我就坐在他對面

北四環(huán)的流水席

一部類型片

各路大神

賣情報的也可能是寫詩

煤老板其實是搞出版的

身份并不復(fù)雜

復(fù)雜一些的是要員和演員

他們是替身和替身的關(guān)系

也就是說X同志

是從某個著名的臉上摳出來的

可以招之即來

揮之即去。他們各有各的情報源

可以各自打探消息

各趕各的飯局

醉了，也就是酒沒了

酒瓶還在

假如瓶子也沒了

一定有個腦袋

不在手術(shù)室

就在趕往軍機處的路上

路上很堵。都是來交換情報的

我突然懷疑起自己的身份

我是誰的黑桃K。反過來說

誰是我的梅花A

誰是月亮上喂鳥的人

籠子四周貼滿紙條

兩只手死死地纏在一起

他們在談條件

我看見深淵

在一匹馬的眼睛里

被自己的想象左右著

懸崖上的釘子

突然松動

突然松開的手

突然炸裂的劇情

快速反轉(zhuǎn)。底下是一場噩夢

一腳踏空的

一個危險的比喻

掛在樹上

像傳說中的XX年代

背景和女一號

推倒重來

接下來的飯局

先到的圍著日本料理

開始殺人

女巫死了，醫(yī)生死了，狙擊手也死了

局座還沒到

天亮了

黃色的霧在玻璃窗上擦著它的背脊

隔開一座據(jù)說可以折疊的

看不見的城市

你手里的最后的底牌

還有意義嗎

你們的群主失聯(lián)了

誰在@所有人

北河身體劇場

這里每一只鞋

每一雙腳的秘密行走

進來或離開

都在認領(lǐng)他們的眼睛

有人領(lǐng)來星星

領(lǐng)走愛情

領(lǐng)來遠方的

領(lǐng)走詩

和假肢的不確定性

收藏迷霧的人

領(lǐng)來秋天

領(lǐng)走這里的黑膠唱片

舊首都的幻聽

領(lǐng)來叛徒

領(lǐng)走了仇人的女兒

打不開的

路燈的心情

我的鞋

決定先走一步

帶走帶得走的語言

帶不走的

一首詩的身體

留在北河劇場

會飛的露天金礦

一個人化身為蝶

抑或蝴蝶夢見莊生和愛情

很輕。像一條語音留言，在天上飛

要讓很多人看見你的臉

你的油菜花地

國境線只在自己的身體里

也是羅密歐與朱麗葉

梁山伯與祝英臺都有過的一個夢

一次性經(jīng)驗

一種高難度動作

一些人包括我

練習(xí)了幾十年也飛不起來

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我又想起了

雪花飛舞的那天早晨

但是不記得前一個夢里有什么

我的意思是像莊子一樣

像蝴蝶一樣飛翔

是一回事;一個夢展開一條街道

一面玻璃幕墻

一頭撞上去是另一回事

另一個夢。一堵墻的想象力到底多少×多少

大大超出了莊子、莎士比亞

和口語詩人的想象

蝴蝶的想象

尤其是它們被制作成標本

掛在墻上

始終保持飛的姿勢

凝視它的人抱著纖細的胳膊

突然哼起了《隱形的翅膀》

那些翅膀

又該如何表達它對春天的懷念

它們有自己的語言

自己會說話的油菜花地

那是一片會飛的

露天金礦

麥苗高過頭頂

零點過后的一張臉

反復(fù)出現(xiàn)。從走廊到廚房

轉(zhuǎn)身。背對著食物

和音樂。一壺白開水

咕嘟咕嘟的

響徹整個房間

整個北方

反復(fù)無常的天氣

錯誤的時間

錯誤的地標上的上帝的手指

命運中靜止的一刻

鴿子被凍結(jié)在鐘聲里

為什么不是今天

春暖花開的一天

現(xiàn)在我每天都在還債

用今天還昨天

昨天還前天

前天還去年——

去年十二月的下半月

我在北方?？姘锎е戏?/p>

我用南方還北方

我所做的一切

仿佛都是懷念

櫻花剛謝

桃花就開到了我的床前

應(yīng)該是窗前

窗外。更遠的地方

我和春天

永遠隔著幾秒鐘

也許是幾十年

錯誤的輸入法

錯誤的春暖花開的一天

麥苗高過頭頂。

父親

洗碗的時候，我聽見西皮流水

多么熟悉的聲音

父親走出石拱橋下的陰影

看上去比我現(xiàn)在年輕

洗碗的時候，北京正在開會

同時聽到流水的聲音，講話的聲音

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碗沿上喧嘩

洗碗的時候，沖擊我手指的

兩種水流，來自同一條河的上游

時間嘩嘩流淌

洗碗的時候

我就回到了父親的樣子

而父親從未給我們洗過碗

酒干倘賣無

射陽靠海。有一個女孩

為追一只丹頂鶴，死在灘涂上

一個真實的故事

更多的故事

更多難以歸類的激情

挺像一首老歌

但并不抒情。80年代末，大船出海

尋找秘密黃金。能活著回來的

全發(fā)大財。也有沉迷于幻想

被大潮帶走

再也回不來的

紙錢照進現(xiàn)實。照亮身后

不一樣的海濱小城

30年前第一次來

驚訝于這里的路邊超市

（那時沒人叫超市

全稱超級市場）

貨架上擺放著無人問津的

可口可樂。因為是冬天

外面飄著雪。我是說那年

由臺灣電影《搭錯車》改編的

音樂劇

在射陽首演

第二天一場大雪

讓歌舞團滯留下來加演一場

我和團里兩個女孩

人手一瓶可樂，冒雪在大街上閑逛

感覺應(yīng)該有人認出了

走在我左邊的女一號阿美

走在我右邊的

最好不要認出來

昨晚舞臺上

女歌手翻唱蘇芮的

《酒干倘賣無》

沒有天哪有地，沒有地哪有家

沒有家哪有你，沒有你哪有我

根據(jù)歌詞節(jié)奏

伴舞者前傾45度甩臂

領(lǐng)舞的，也就是此刻

走在我右邊的女孩

因為太瘦，撐不起潔白的長裙

甩左臂時左邊的吊帶滑落

露出左邊的乳房

順手拎上來

接著甩右臂

右邊再次曝光

悲情大戲的高潮部分

突然炸裂

劇場里出奇的安靜

責(zé)任編輯 李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