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潔
“末代皇妃”文繡一生坎坷,命運多舛。在其44年的短暫人生旅程中,文繡經(jīng)歷了早年苦難的磨煉,享受了貴為皇妃的尊顯,忍受了被冷落的寂寞,爆發(fā)了與皇帝離婚的勇氣,體會了普通人平淡的幸福。文繡,中國歷史上第一位與皇帝離婚的妃子,值得我們?nèi)フJ識和追思。
1909年12月20日,文繡出生于大方家胡同。文繡的祖父錫珍,姓鄂爾德特氏,屬滿洲鑲黃旗,曾任吏部尚書。文繡的父親端恭,兄弟6人,排行老大,在官場一生不得志,僅僅謀得內(nèi)務(wù)府主事小官的差使,還要與五兄弟共同居住大方家胡同的祖宅。文繡的母親蔣氏,漢族,是端恭的續(xù)弦。文繡出生之前,端恭的結(jié)發(fā)妻已經(jīng)生下一女,文繡在家排行老二。蔣氏二次懷孕生下三女后,盼兒心切的端恭竟然抑郁成疾,不久即撒手人寰。辛亥革命以后,滿清滅亡,五兄弟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以變賣古玩字畫和房產(chǎn)維持生計。家族中值錢的東西很快變賣一空,方家大院的產(chǎn)權(quán)也不久轉(zhuǎn)歸他人。蔣氏失去了家園,帶著三個女兒遷到花市上頭條租房居住。
大方家胡同
文繡結(jié)婚照
搬家以后,幼年的文繡開始了平民生活。離家之時,蔣氏分到了一筆現(xiàn)金,盡管數(shù)目很小,但尚能維持生計。不料,文繡的親舅舅蔣二打起了姐姐的主意,向蔣氏借錢開了一家糧店。蔣二好吃懶做,不善經(jīng)營,糧店很快破產(chǎn)。蔣氏一家由此陷入了貧困,蔣氏母女只能靠在花市承接挑花的針線活計為生。1916年9月初,7歲的文繡進入花市私立敦本小學初小一年級就讀。文繡白天上課,晚上就著微弱的煤油燈挑花活掙學費,長年累月下來,竟然熬成了近視眼。欣慰的是,文繡聰穎好學,各門成績優(yōu)良。在花市上頭條,文繡一直居住到13歲。
大翔鳳胡同
長春宮
1922年3月,在五叔華堪的唆使下,13歲的文繡以照片入選皇妃。據(jù)載,溥儀原選文繡為皇后,但是由于端康太妃(即珍妃的姐姐瑾妃)反對,文繡被降為妃子,封為“淑妃”。由于花市上頭條的住所過于寒酸,文繡由此入宮會有損大清皇家的顏面,溥儀令內(nèi)務(wù)府在大翔鳳胡同41號為文繡置辦了一處新宅,作為清廷贈送文繡娘家的聘禮。此處新宅獨門獨院,共計11間瓦房,配有全套紫檀木家具。11月30日凌晨,文繡乘坐內(nèi)務(wù)府派來的一乘圍有黃色帷幔的轎子,離開大翔鳳胡同的新家,進入神武門,開始了其不幸的婚姻生活。
文繡入宮后,居住在紫禁城后廷西路的長春宮。長春宮隸屬于紫禁城西六宮,專供明清兩朝后妃居住,宮殿富麗堂皇,曾經(jīng)先后居住過乾隆皇帝的結(jié)發(fā)妻孝賢皇后、同光時期的慈禧皇太后。文繡端莊文靜、閱讀廣泛、知書達理,對于年輕的溥儀很有吸引力。大婚后的第一年,帝妃關(guān)系融洽,彼此關(guān)愛。1923年間的長春宮見證了帝妃促膝談心、攜手漫步的美好時光??上?,在后妃爭寵中,皇后婉容占據(jù)了上風,溥儀對文繡逐漸疏遠與冷淡,同婉容越來越親近。1924年以后,溥儀就很少去長春宮了,文繡獨守冷宮,以讀書消磨時光。11月5日,馮玉祥在發(fā)動“北京政變”之后,將遜帝溥儀驅(qū)逐出宮。文繡聞悉“逼宮”的消息,決定以死殉清,用剪刀扎喉嚨,幸被太監(jiān)攔阻,險些釀成慘劇。
(西城區(qū)新街口地區(qū)后海北沿44號)和日本公使館(東城區(qū)東華門地區(qū)東交民巷21號、23號)
溥儀離開紫禁城后,暫居在生父載灃的醇親王府。關(guān)于今后的去向,文繡與溥儀產(chǎn)生了重大分歧。在鄭孝胥和羅振玉的蠱惑下,溥儀計劃投靠日本人,而文繡站在民族利益的立場上堅決反對,勸告溥儀不要引狼入室。溥儀不聽勸阻,于1924年11月29日,以“選看房址”為名,騙過了在王府門口值勤的馮玉祥部下,偷偷溜進了位于東交民巷的日本公使館。不日,遣人告知王府將婉容、文繡送入日本公使館。1925年正月初一,在日本公使館舉行的王公遺老朝拜禮儀上,文繡與溥儀之間第一次爆發(fā)了正面沖突。早在逃離紫禁城之前,溥儀已經(jīng)在《修正優(yōu)待條件》上簽了名,“宣統(tǒng)”的帝號已不復存在。在這次王公遺老的朝拜禮儀上,文繡以帝號已廢、帝后身份不存在為由,向溥儀爭取同婉容平等的地位和權(quán)利,當即遭到溥儀的斥罵和抽打。文繡第一次遭到溥儀的責打,內(nèi)心痛苦之極,懵懂中產(chǎn)生了離開溥儀的念頭。在日本公使館借住百日之后,溥儀再次聽從了羅振玉的建議,計劃移居天津日租界,為將來赴日留學作準備。1925年2月24日,溥儀將婉容、文繡兩人再次扔下不管,在隨從的陪同下,喬裝趕赴天津。
醇親王府
天津靜園
1925年2月27日,在日本公使館的護送下,文繡和婉容到達天津,入住日租界宮島街的張園,與先期到達的溥儀會合。張園原為清末兩湖統(tǒng)制張彪的別墅,占地1.33公頃,主體建筑是一座三層樓的洋房,全部配置歐式家具,樓后是花園。溥儀喜歡打網(wǎng)球,后來園內(nèi)又增建了網(wǎng)球場。但是,舒適的居住環(huán)境卻并不能讓文繡感覺到一絲的溫暖和幸福。溥儀的情感已經(jīng)完全傾斜于婉容,兩人形影不離,一起用餐,一起外出游幸,共同出入各種社交場合,共同接見外國政要和前清遺老,留下文繡形單影只。據(jù)文繡回憶,“溥儀和婉容住在二樓,我住在樓下溥儀會客大廳旁邊的一間房內(nèi)。雖然我們住在同一棟樓房里,無事誰也不和誰來往,好像馬路上的陌生人一般。婉容成天擺著皇后的大架子,盛氣凌人。溥儀又特別聽信她的話,我被他們兩人冷眼相待。我和溥儀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壞了。”除了遭受溥儀感情上的冷落,文繡生活上也無法得到保障。與婉容時常得到溥儀的頒賞不同,文繡不僅沒有頒賞,每逢帝后生日與重要節(jié)慶卻少不了進貢。文繡由于缺錢,常常典當衣物來補貼生活。此外,勢利的太監(jiān)和侍女見文繡失去溥儀的寵愛,對她也是冷眼相待,服侍很不盡心。婉容身邊的太監(jiān)仗著主子得寵,表現(xiàn)得更為猖狂,甚至敢對文繡直面冒犯、惡言相加。張園4年多的生活,文繡在寂寞、痛苦、屈辱中度過。
1929年7月,溥儀將公館遷至一里地之外的靜園。靜園原為北洋政府駐日公使陸宗輿的宅邸,面積比張園略小,主體建筑依然是一座三層的小樓。溥儀和婉容的寢宮相連,位于二樓東側(cè),文繡單獨住在西側(cè)。遷到靜園以后,溥儀對文繡的控制很嚴,不準文繡隨便踏出靜園一步,文繡完全被溥儀軟禁了起來。1931年8月20日是農(nóng)歷的“七夕”,文繡對溥儀的無情與虐待忍耐到了極限,積蓄已久的悲憤徹底得以發(fā)泄,文繡用剪刀扎自己的腹部,被身邊的太監(jiān)奪下了剪刀。兩天之后,文繡再次用剪刀扎自己的喉嚨,又被太監(jiān)奪去。8月25日,文繡的妹妹文珊以帶姐姐外出散心為名,成功地幫助文繡逃離了靜園,躲避在文珊的好友張氏家中。次日,文繡出走的消息很快引爆了海河兩岸,天津各大報紙在顯著版面刊登了文繡出逃的消息。不久,文繡公開向溥儀提出了“自行別居”等5項要求,為自己爭取在皇室的合理地位和妻子應(yīng)有的權(quán)利。對于文繡的要求,婉容極力反對,伺機趕走文繡。在5項要求被拒絕之后,文繡通過自己的律師向溥儀正式提出離婚。溥儀礙于皇家臉面,不愿鬧上法院,同意協(xié)商解決。通過雙方律師交涉,溥儀答應(yīng)付給文繡5.5萬元贍養(yǎng)費。1931年10月22日,文繡與溥儀正式離婚。溥儀為挽回體面,于離婚后的第二天在京、津、滬報紙上發(fā)布廣告,刊登上諭:“淑妃擅離行園,顯違祖制,撤去原封位號,廢為庶人。欽此?!?h3>文繡離婚后的獨居地——西城區(qū)什剎海地區(qū)劉海胡同13號
文繡與溥儀離婚后,只身回到了北京,在北平一家私立小學謀到了一份國語與圖畫課教員的工作。一年多以后,文繡因不堪好奇者的騷擾,被迫選擇了辭職。離開學校后,文繡面臨失業(yè),原來的住所不能再住,文繡用余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贍養(yǎng)費,在劉海胡同購置了一處擁有9間房屋的小院。文繡坐吃山空,不善持家理財,加上親戚借錢不還,以及日本人占領(lǐng)北平之后對其的反復敲詐,很快用光了全部的積蓄。生活逐漸貧困,最后被迫賣掉了房宅,搬到遠房表哥家里寄住。表哥家境貧寒,生活難以為繼。為了謀生,文繡不得已從事過許多活計,糊過紙盒,搬運過灰磚,在石駙馬大街(今新文化街)擺過煙攤。
辟才胡同
1947年,文繡經(jīng)人介紹在《華北日報》做校對。在報社,文繡結(jié)識了社長的表弟劉振東。劉振東祖籍河南,是北平行營長官李宗仁的少校軍需官。與劉振東的相識,溫暖了文繡早已冰冷的心,激發(fā)了文繡對新生活的向往,兩人相識5個月之后結(jié)婚?;楹螅瑑扇嗽诎酌仔苯肿饬巳g平房,開始了隱姓埋名的幸福生活。1948年,李宗仁南下就任國民政府副總統(tǒng),劉振東被迫退伍從商,開了一家貨運車行。北平解放前,劉振東顧忌自己昔日的國軍身份,計劃攜文繡逃往臺灣,將車行和家產(chǎn)變賣一空??上в捎跁r局變化太快,去往臺灣的海路不通,二人留在了北平。解放后,文繡的身份暴露,加上劉振東國民黨前軍官的身份,二人分別受到政府的審查和管制。
1951年,政府解除了對劉振東的管制,將其安排到西城區(qū)清潔隊工作。為了劉振東工作上的方便,文繡和劉振東將家搬到辟才胡同西口。1953年9月17日,文繡因心梗突發(fā)在辟才胡同家中去世。家里貧窮,買不起棺材,西城區(qū)清潔隊出錢定做了一口4塊木板拼湊而成的薄皮棺材,將文繡埋葬在安定門外的義地里。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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