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海：海水白鹽共一色

陳瑞婷

鶯歌海是海，在海南島的西南，屬樂東縣管轄，是一片銀色的鹽海，占地超過五萬畝。鶯歌海也是地名，鶯歌海鎮(zhèn)就在此地，居住的17000多居民中，絕大多數(shù)是漁民和鹽工。

這里地處東經(jīng)108.71度，北緯18.53度，是尖峰嶺腳下的一片灘涂地帶，是一個漁業(yè)小鎮(zhèn)。由于海南西南部多風(fēng)少雨，日照充足，海水的含鹽量明顯高于其它海域，歷史上就自然成為了我國南方的海鹽生產(chǎn)地。這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白鹽，海水與鹽場共舞，舞出鶯歌海獨特的漁耕文化和開拓進取的時代精神。

百年港灣變漁港 港灣內(nèi)外皆風(fēng)景

鶯歌海小鎮(zhèn)位于海南樂東，走進小鎮(zhèn)，空氣里都是海的味道。街道兩旁的老式騎樓，零星地散落在三四層的樓房之中，嗅著海的氣息，便可以直接到達港邊碼頭。

鶯歌海灣的得名有多個古老傳說，但都大同小異。其中一個傳說是，在這片海灣上有一大片沙墩，生長著酸豆樹、雞啄樹、野波蘿、龍骨樹等樹種和豐富的水草。因草木茂盛、翠綠蔥青，吸引著一種叫“鶯歌”的海鳥成群結(jié)隊常年在這里棲息，故得“鶯歌?！边@美妙的名字。

鶯歌海漁港的歷史，則可以通過一些文字記載查到：鶯歌海漁港，已經(jīng)有300多年的歷史。自宋末期，幾十萬閩南的莆田人為了逃避戰(zhàn)亂，一直往南遷徙，幾經(jīng)輾轉(zhuǎn)，從雷州半島橫渡瓊州海峽登陸瓊山，再從瓊山遷徙到鶯歌海。

先民們大約在清代到了鶯歌海，便在海邊一隅定居下來，靠捕魚為生。當年的鶯歌海沒有漁港，只是一個小小的港灣，供漁民上下駁船，這樣一直延續(xù)了300多年，直到2017年，鶯歌海漁港及碼頭配套設(shè)施的建成才結(jié)束了鶯歌海港灣駁船的歷史，如今新的漁港，可以停泊600艘漁船。

在新漁港沒有建成之前，鶯歌海漁民的漁船一直停在當年的港灣里。鶯歌海地貌獨特，海水漲退、流水急，經(jīng)常風(fēng)大浪涌，漁船在這種環(huán)境中?？?，船與船被風(fēng)浪吹打，經(jīng)常互相碰損，所以造船用的板料都比較厚實，船就加重吃水位深。

捕魚回來，潮水一退，因船位吃水深，不能靠近岸，魚與網(wǎng)具需要人力搬運非常艱苦，智慧的鶯歌海漁民，想出一個輕減人力的運輸工具——牛車海運，據(jù)了解，國內(nèi)海上用牛車運輸，唯獨鶯歌海。

在鶯歌海漁港的外側(cè)，是一條帶狀礁石，當?shù)厝朔Q為親水礁巖。它北起于鶯歌海村海灘的“門子嘴”，向東南方向延伸直至新村社區(qū)，全長約有6公里。由于親水礁巖的存在，有效地抵擋了狂風(fēng)暴雨和滔天巨浪對海灘的侵蝕，才使得在300多年前，鶯歌海漁民先民到此漁獵定居。

據(jù)清光緒二十六年《崖州志》記載：“鶯歌海灣，城西十百四十里，灣之上游，海濱有片石，長二十丈，寬丈余。上有石床，方八尺。床前列三石，形如礁，水注常滿，俗稱為‘酒杯石?！?/p>

退潮時分，行走在海邊，延綿的礁巖沿岸分布，礁石面上青苔及紅棕色海草映照著漁港。礁巖上覆蓋著海蠣紫白斑駁的外殼，自然形成的石窩蓄滿海水，清澈見底，可見其間生長的鹿角?；?、太陽?？颓嗌氖芳靶◆~小蝦，猶如一個袖珍的海底世界，讓人目不暇接。

酒杯石的北面有一個長8米、寬6米、深0.6米的礁落（石坑）。傳說在清宣統(tǒng)年間，有一條大鯊魚潮漲時在此片礁面上穿游，當它發(fā)現(xiàn)這個石坑后非常喜歡，直到退潮后大鯊魚還戀戀不舍地橫臥在這個礁落中搖頭擺尾，后來當?shù)厝朔Q這個礁落為“鯊魚落”。鶯歌海海灣還有一段特殊的親水礁巖，它是錦繡龍蝦群生活棲息的地方，鶯歌海漁民稱之為“龍蝦盤石”。

鶯歌海漁港南側(cè)海岸，有一片長15公里，寬200米-500米不等的天然沙灘，沙灘平緩綿延，形成了一道美麗的沙堤。鶯歌海沙灘沙質(zhì)潔白細軟，顆顆沙粒仿佛都是自然界經(jīng)過千萬年歲月精篩細選出來的。

有聞名全國的落日美景、天然沙灘，又有獨特的牛車海上運輸，如今鶯歌海每年吸引著全國各地游客及攝影愛好者前來采風(fēng)。

鹽田勝景“雪”成堆

在鶯歌海漁港外側(cè)，便是鶯歌海鹽場。提起鶯歌海鹽場，依稀記得小學(xué)語文課本上的描述，這里是中國三大鹽場之一，眼前不覺浮現(xiàn)鹽場工人在南方“雪山”勞作的場景。

鶯歌海鹽場位于樂東西南部的海濱，背山面海。據(jù)《鶯歌海鹽場場志》記載，鶯歌海鹽場場區(qū)原是一片海灘，遠古時期的海岸線位于尖峰嶺山麓之下，歷經(jīng)相當年代的地質(zhì)變遷，物換星移，才逐漸演變成如今一馬平川的開闊灘涂。走進千畝鹽田，目之所及盡是平緩綿延之景。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讓依山傍海的鶯歌海鹽場成為曬鹽寶地。在鶯歌海之濱，南面有十幾公里長的天然大沙堤，沙灘平緩綿延，形成一道既可以防汛又可防浪的沙壩。北面的尖峰嶺和連綿群山，像是矗立在陸地上的天然屏障，可擋住來自東北方的狂風(fēng)暴雨。因此，鶯歌海鹽場一年中大多晴空萬里，太陽持續(xù)地向地面噴灑光熱，生產(chǎn)鹽業(yè)的條件尤為優(yōu)越。

正如當?shù)乩习傩账枋龅?，鶯歌海鹽場所在之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用鶯歌海鹽場老鹽工的話說，這樣的條件，不用來生產(chǎn)鹽，豈不白白浪費了？

從在一片沼澤地上開建鹽場，到最高年產(chǎn)30萬噸鹽，鶯歌海鹽場曾經(jīng)歷過一段轟轟烈烈的開發(fā)歷史。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歲月滄桑，而鐵軌、倉庫、站臺仍在這片鹽田之上，默默地訴說著鹽場跌宕沉浮的歲月。

鶯歌海的鹽田縱橫有序，既可遠觀亦可近看。要說遠觀鶯歌海鹽場的絕佳之地，莫過于鹽場附近的金雞嶺。據(jù)當?shù)厝私榻B，金雞嶺的海拔不足百米，但在開闊平坦的鹽田中，卻有金雞獨立的姿態(tài)。

登上金雞嶺山頂俯瞰鹽場，放眼望去，鹽田鹽山井然有序，納水鹽池層層遞進、周邊植被郁郁蔥蔥。青山、碧水、白鹽渾然一體，色彩柔和且分明，這幅絕美的自然畫卷，令人賞心悅目。

順著當年用來運鹽的鐵軌，便可來到鹽田鹽山領(lǐng)略瓊島別致“雪”景。鐵軌將鹽山與鹽田分割開來，一邊是整齊劃一的鹽田，另一邊則是一座座壯美的“雪山”。白花花、亮晶晶的海鹽便是鹽山的底色。格狀鹽田里鋪滿了淺水，碧藍的天空把鹽田映成一面“天空之境”，片片云朵飄在空中也浮在水里，構(gòu)成一幅靈動的畫面。

獨特的漁耕文化

《鶯歌海志》主編陳明發(fā)多年來一直對鶯歌海漁民文化有著深入的研究。陳明發(fā)介紹：鶯歌海漁民從大海的浪濤中走來，在大海的浪尖上摔打，磨練出一種粗獷性格。長期與大海相處的日子里，鶯歌海漁民不但掌握捕魚和航海的技術(shù)，與此同時也形成了許許多多與“漁”有關(guān)的生活習(xí)俗，并不斷豐富和發(fā)展，使之成為獨特的漁耕文化。

鶯歌海的漁耕文化包含著鶯歌海人在漁業(yè)生產(chǎn)中獨創(chuàng)出來的漁具漁法，有在神奇耕作技巧中總結(jié)出來的潮汐流水表、海底打樁、海底割根等方法，還有在貿(mào)易經(jīng)商中繪制出來的海上絲綢之路圖、水程志錄。他們還有在漁事禮儀中推崇的祭船、喊彩、祀海神、謝媽祖的活動等等。

海鮮美食是鶯歌海人原汁原味的祖宗菜肴，特別是漁船上活水煮活魚更加可口滋補，當?shù)匾恢绷鱾髦痪渲V言“長白山的人參湯不如鶯歌海的鮮魚湯”。鶯歌海人粗獷、豪放、好客，無論是重大節(jié)日，還是婚壽喜慶，均要設(shè)宴款待親朋鄰里，主菜當然是海鮮。鶯歌海的海鮮美食文化有悠久的歷史，海鮮制作技術(shù)也十分高超，至今還保留著一些傳統(tǒng)做法。酸豆醬燜龍舌魚、白切大對蝦、酥炸白鯧魚、紅魚粽和酸瓜仔煮西刀魚魚湯，都是當?shù)睾ｕr最為地道的做法。

鶯歌海人的開拓精神

在鶯歌海鎮(zhèn)走訪當?shù)乩蠞O民，許多古老的故事又重現(xiàn)眼前。過去，在海南島西南部海面上，不少商人和漁民的船只經(jīng)過，鶯歌海這片海灣是這些過往船只避風(fēng)和生活補給的中轉(zhuǎn)點。鶯歌海的先人們在這里搭蓋茅草棚、挖水井，讓討生活的路人歇腳，還搭建了媽祖廟讓漁民和商人敬拜、祈禱。

漸漸地，周邊村莊的村民們挑來農(nóng)作物跟常年在海上捕魚的漁民交換漁產(chǎn)品，商船也經(jīng)?？堪堆a給糧油、蔬菜、魚肉等生活用品，鶯歌海的人氣逐漸上升，成為人來人往的貿(mào)易港灣。

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鶯歌海的王氏、陳氏、方氏商行為了拓寬海產(chǎn)品貿(mào)易市場，成功開辟了海上運輸通道，形成了一條鶯歌海的海上“絲綢之路”，北至八所、儋州、?？凇⒈焙?、赤坎（湛江）、廣州、香港，東至樂羅、崖城、清瀾港。據(jù)了解，經(jīng)后人不斷完善，當年的“海口至海安、赤坎、安鋪等地海上航線圖”和“江門、北海、廣州水程志錄”目前已整理成冊。

翻開《鶯歌海志》，這些密密麻麻的線條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仿佛在訴說著當年遠航途中的故事。這些珍貴資料，也見證了鶯歌海人的商貿(mào)意識和開拓精神。

鶯歌海人漂泊在遠離陸地的海上，少見人煙。每當在茫茫大海中遇到人時，即便是素不相識，漁民們都會十分高興?！澳呐率怯錾喜良缍^的船只，他們都會高喊起來，不斷揮舞雙手，以表致意。”據(jù)《鶯歌?！冯s志編委馮本超介紹。

漁民們在海上作業(yè)時，常常會被海浪打濕衣服，加上海風(fēng)吹拂涼氣逼人，很多漁民為了防止感冒，幾乎每天都要飲酒御寒，久而久之便養(yǎng)成了飲酒的習(xí)慣。每次出海歸來，很多漁民都會找?guī)讉€久別的朋友暢飲幾盅。

夜幕垂垂下來之時，鶯歌海漁港的大小船上都亮起了燈火，點綴著黑暗的大海，遠遠望去，像是一片朦朧的煙靄。透過煙靄，白天鹽工在勞作時唱起的那首獻給鶯歌海人的歌，仿佛在我們的耳邊回蕩：“我愛鶯歌海，鹽田如雪白，清清的流水飄著紅云彩；草是我們除，路是我們開，汗珠結(jié)成滿地銀，槍不離手志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