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虎毒不食子？

哈尼瑞·萊米拉　夢非　譯

他們是瘋了嗎？如果那些殺害了自己親生孩子的父母，是因為患有精神疾病才會有如此行為，還勉強可以理解，但可怕的是有很多弒子之人本身并沒有精神疾病。

2017年7月，大衛(wèi)·奧貝爾以預謀殺人罪被西班牙地區(qū)法庭判處無期徒刑，他也是自西班牙刑法改革后第一個被判處無期徒刑的犯人。這起判決的背后是一起聳人聽聞的案件，2015年，在給自己4歲、9歲的兩個女兒下了迷藥后，他用電鋸和菜刀殘忍地將她們殺害。案件發(fā)生后，人們在震驚之余也感到有些無法理解，因為無論從心理學角度還是人性本能出發(fā)，都無法解釋這種行為，更何況他和前妻之間也沒有任何沖突，不存在通過殺害女兒來報復前妻的可能。

就在奧貝爾弒女案宣判的幾個月前，西班牙加的斯省法院也審判了一起弒子案。2016年12月，胡安·馬爾克斯·法貝羅因用匕首刺死了兩個尚未成年的兒子，被法院判處45年6個月的有期徒刑。在被問及殺人動機時，胡安給出的理由是：他實在是“受夠了”。據警方調查，胡安在妻子癌癥去世后僅幾個月，就找了一個年輕的摩洛哥女友，卻遭到兩個兒子的強烈反對，胡安因此對兒子心生怨恨，最終將他們殘忍殺害。

這兩起弒子案是西班牙近些年來最受關注的案件，并且也將殺害子女罪這一專有名詞推上了風口浪尖。專家表示，父母殺害親生子女這類案件背后的原因主要有3種：一是對于患有先天性生理缺陷或重大疾病的孩子。二是父母本身患有精神疾病，在神志不清的狀況下錯手殺害了孩子。三是父母本身其實并不想要或不喜歡這個孩子，因此將其殺害。當然，除了以上3種主要原因之外，還存在著很多其他的可能性。

從古到今的弒子現(xiàn)象

弒子行為并不是沒有先例，在古希臘羅馬文化中，孩子和奴隸就像其他牲畜一樣，都是主人的財產，孩子的主人（父親）可以全權決定是殺掉還是賣掉這個孩子，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直到基督教被普及以后，這種孩子財產論的觀點才開始有所改變。

然而，在現(xiàn)如今這個文明、發(fā)達的現(xiàn)代社會中，各類弒子案件還是頻頻出現(xiàn)。據不完全統(tǒng)計，在1990年至2011年期間，西班牙國內共發(fā)生了246起弒子案，當中也包括了剛出生就被父母遺棄而最終死亡的嬰兒。其中，2010年是最血腥的一年，共有23個孩子死在親生父母手中，這其中最殘忍的案件之一，是一名巴塞羅那女子殺死了自己剛出生的雙胞胎兒子，并將他們肢解后裝入塑料袋中丟棄。還有塔拉戈納一名37歲的男子，在用匕首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分別為6歲和2歲的兒子后，把他們的尸體放入浴缸，并在上面澆筑了水泥和石灰。最后，他被認定為精神異常，逃脫了法律的制裁。

兒童保護任重道遠

這一樁樁可怕的弒子案件，迫使西班牙當局在2015年修改了當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新法規(guī)本著“兒童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在其中新增了規(guī)范的保護程序和相應條款。西班牙對兒童保護工作重視得比較晚，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西班牙政府才開始重點關注兒童保護工作，比其他發(fā)達國家晚了至少十幾年。

1959年，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兒童權利宣言》，提出了各國兒童應當享有的各項基本權利。其中特別明確了，兒童應受到特別保護，并應通過法律和其他方法獲得各種機會與便利，使其能在健康而正常的狀態(tài)和自由與自尊的條件下，得到身體、心智、道德、精神和社會等方面的發(fā)展。

如今半個世紀過去了，盡管世界各國在社會發(fā)展上都取得了一定的進步，但在對兒童權利的保護工作方面，仍和《兒童權利宣言》的要求相去甚遠。據聯(lián)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工作人員稱，全球兒童權利仍未完全得到保障，當前還有幾百萬名兒童缺乏保護，正在受到暴力、虐待和剝削，兒童保護工作任重而道遠。

弒子行為背后的動機

1969年，美國精神病學專家菲利普·瑞斯尼克發(fā)表了一篇名為《被父母殺害的孩子：弒子行為背后的精神分析》的研究報告，這篇報告整理了1751年至1967年間美國發(fā)生的所有弒子案件，在對這類案件進行了專業(yè)分析后，瑞斯尼克認為，父母殺害子女的動機主要有以下幾種：

第一種是“利他式謀殺”。有一些父母認為現(xiàn)實生活無法給孩子帶來幸福，孩子死了以后在天堂應該能過得更好，所以，他們打著“為孩子好”的旗號，選擇親手結束自己孩子的生命。瑞斯尼克分析，出于這種心理殺害孩子的父母，或多或少都患有一定的精神類疾病，他們的精神長期處在抑郁和焦慮之中。比如，在2010年，用塑料袋悶死了11個月大的兒子和5歲女兒的英國女子莉安娜·史密斯，之后被診斷出患有妄想癥，她總是懷疑英國的社會福利機構會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為了能和孩子“永遠”在一起，她就親手結束了兩個孩子的生命。

第二種是母親患上產后抑郁或其他產后精神疾病。專家表示，女性在產后體內的激素水平會發(fā)生較大變化，一些神經遞質的增加或減少，可能導致女性患上產后抑郁或產后狂躁癥。除了激素原因外，女性在孕產期本來心理就比較敏感，感情尤其脆弱，再加上對分娩的憂慮、恐懼，對孩子健康的擔心和照料孩子時的焦慮，這些孕產期內出現(xiàn)的刺激都可能導致她們心理異常。

第三種是父母不想要或認為自己無法撫養(yǎng)孩子。這種情況較多發(fā)生在新生兒中，這些孩子可能是非婚生子，也可能是父母還沒有做好撫養(yǎng)他們的準備，或是父母不具備撫養(yǎng)他們的條件。比如說，在2014年被發(fā)現(xiàn)掐死了自己剛出生的雙胞胎兒子，并將其尸體冷凍起來的西班牙塞維利亞女子薩拉·洛佩茲，她有著嚴重的酗酒問題，甚至在懷孕期間也沒有減少酒精的攝入，在雙胞胎出生后，她因擔心自己沒有能力同時撫養(yǎng)兩個孩子，便親手掐死了自己的雙胞胎兒子，還將尸體冷凍在了家中的冰柜，最后她被判處有期徒刑35年。

孩子不是婚姻中的報復工具

除了以上3種主要原因之外，近年來有越來越多的弒子案件是出于報復產生，主要是配偶有一方不忠或雙方爭奪監(jiān)護權等原因導致的。就像古希臘悲劇故事《美狄亞》中詮釋的美狄亞一角，在自己的伴侶移情別戀后，她喪心病狂地殺害了兩人的親生骨肉，通過讓其承受喪子之痛的方式來報復對方。

西班牙類似的案件也有很多，比如在2011年，一名叫做何塞·布雷登的西班牙男子毒死了自己年僅2歲和6歲的兒子，之后還放火燒掉了他們的尸體，而他之所以會這么做，只是因為他的妻子想要跟他離婚。在2005至2015這10年中，西班牙共發(fā)生類似的報復性弒子案件44起，其中有23起都發(fā)生在離婚后一方行使對孩子的探視權期間。

同樣都是弒子，犯案的是父親還是母親會有什么不同呢？臨床心理學家索尼婭·瓦加洛表示，父親在殺害孩子后普遍會將孩子尸體帶到離家較遠的地方，而女性則更傾向于將其埋在家中或附近。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女性整體的犯罪率要低于男性，但在殺害子女方面的犯罪率卻和男性基本持平。專家分析，這可能是產后抑郁造成的結果，當一名女性在產后出現(xiàn)抑郁并有自殺傾向時，如果沒有及時接受心理健康治療，那她的孩子有5%的可能會遭到傷害。因此，法律在審理弒子案件時，對女性的量刑會更輕一些。

如今，被自己的父母殺害已經成為西班牙兒童非正常死亡的幾大原因之一。當局的統(tǒng)計數(shù)據顯示，弒子案件的犯人年齡主要在25到34歲之間，其中58.49%為男性，有74%的人年收入低于國民平均水平。被殺害的孩子中既有夫妻雙方的親生骨肉，也有重組家庭中一方與前任所生的孩子，被殺害的孩子中有25%在生前就受到過父母的虐待。

雖然每起弒子案的背后都有各自不同的原因，但心理學家表示，這些弒子之人都具有一定的共性，主要表現(xiàn)為：情緒管控能力差、偏激、易怒和報復心強。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暴力沖動，最終對自己的親骨肉痛下殺手。

他們不配為人父母

何塞·布雷登

2011年，西班牙男子何塞·布雷登毒死了自己年僅6歲和2歲的兒子，并放火焚尸。2013年，他被法庭判處 45年有期徒刑。

大衛(wèi)·奧貝爾

2015年，西班牙男子大衛(wèi)·奧貝爾殘忍地用電鋸殺害了自己年僅4歲和9歲的女兒，最終被判處無期徒刑。

莉安娜·史密斯

2010年，英國女子莉安娜·史密斯在西班牙度假時，在酒店房間中用塑料袋悶死了年近5歲的女兒和11個月大的兒子。2012年，她被判處30年有期徒刑。

卡西迪·古德森

2012年，美國佛羅里達14歲高中女生卡西迪·古德森在家中廁所產下一子后，隨即將其掐死。最后她僅被判處18個月的有期徒刑，因為法官想給她一個改過自新機會。

胡安·馬爾克斯·法貝羅

2014年，法貝羅用匕首刺死了自己19歲和16歲的兒子，原因是他在妻子癌癥去世幾個月后新交了一個女友，但這段戀情遭到了兩個兒子的強烈反對，同時還涉及到亡妻遺產分割問題，于是他在一怒之下殺害了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他在2016年一審時被判處45年有期徒刑，在2017被改判為30年有期徒刑。

[譯自西班牙《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