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如何講述“中國故事”

□ 趙 娜

紀錄片的特性是“真實＋未知”，為了它的真實性，創(chuàng)作者通用的手法是記錄。中華民族擁有5000年的歷史，在如此悠長的時間線里，有太多值得記錄的人和事。無論是《讓歷史告訴我們》還是《王朝》，抑或是每一時代的歷史人物，通過形象鮮活的影像——一個個歷史斷面、一個個立體的人物、一件件真實的事件，這些作品不僅訴說著時代的變遷，更讓觀眾體會到了深厚的民族文化。越來越多的紀錄片都在尋找著中國元素，講述著中國故事。在眾多的作品中，《我們誕生在中國》和《我在故宮修文物》兩部作品不僅制作精美，在講述中國故事方面也堪稱精品。

一、尋找“中國符號”

“在索緒爾的術語系統(tǒng)中，所指和能指是記錄的組成部分”。中國，960 萬平方公里，擁有5000年的歷史，無論是從地理的廣度，還是歷史的緯度，有太多可以成為中國符號的選擇來源。黃土高原、華北平原、嶺南丘陵、梯田，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四神體系等，在眾多的可選擇對象中，如何才能尋找到有代表性的中國符號呢？導演陸川創(chuàng)作的《我們誕生在中國》選擇了四個地理特征極具辨識度的地方：四川竹林、雪域高原、湖北神農(nóng)架、可可西里等，與這四個地方相對應的生靈分別是大熊貓、雪豹、金絲猴和藏羚羊。濃密的四川竹林居住著大熊貓母女倆，雪豹媽媽帶著孩子們生活在雪域高原，珍稀動物金絲猴淘淘和家人在神農(nóng)架原生態(tài)的環(huán)境里自由地玩耍生活，可可西里的藏羚羊早在陸川的作品《可可西里》中就已經(jīng)深入人心：困境與圣潔并存。由此可見，這部作品中的場景和對象都極具代表性，凸顯著各自的價值和意義。

北京故宮是中國明清兩代的皇家宮殿。故宮代表的不止是建筑藝術的精華，更是一段歷史時期的最高權力中心。《我在故宮修文物》正是以故宮作為敘事空間，展示了一群藝術家在這兒平凡卻高貴的工作狀態(tài)。影片開場段落：故宮博物院的一名工作人員騎著一輛舊自行車行走在故宮前，仿佛像是穿梭在胡同巷子般。一道道厚重的、紅色的、透著斑駁的大門又讓我們重返真實的故宮。一個個院子，一顆顆樹，又傳遞著它的日常性。作為中國建筑，中國封建社會的有代表性的符號之一，故宮既彰顯著它的偉大、崇高，又傳遞著平易近人的真摯情感。

二、講述“中國式故事”

“一系列為表現(xiàn)人物性格和展示主題服務的生活事件的梗概，是基本事件的自然聯(lián)系和順序式的敘述”，在《中國藝術詞典》中這樣解釋何為“故事”。這一解釋強調了人物的性格使然以及事件的邏輯性編排，這是目前眾多影視作品遵循的敘事原則。古老的中國人依靠質樸單純的思考，為我們詮釋了如此多的難解之謎，女媧造人、陰陽學說、四神體系，這些都不約而同地形成了形象生動的神話故事。神話故事中的人物或是動物本身又具有了一種豐富的符號意義，這些符號“是上古中國人常用的一種思想方式的產(chǎn)物，這就是借助具體事物來表達自己的抽象觀念的方式”。例如《我們誕生在中國》里的丹頂鶴形象，它的出場就預示著當一個生命結束時，丹頂鶴就承載著帶入極樂世界的使命，這本身就傳遞出一個生命輪回的神話故事。影片按照春夏秋冬的四季交替實現(xiàn)了敘事上的完整性，這種四季交替又暗含著冬去春來又一春的生命的開始。生命的傳遞與輪回恰恰就是中國故事里最常見的敘事模式。

中國人的家庭觀念極其深厚，正是基于這一點，影視作品中的家庭故事尤其居多。母女關系、父子關系、母子關系，以及由此延伸出來的師徒關系也成為家庭關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段覀冋Q生在中國》里的大熊貓美美和丫丫母女甜美溫馨，流露出媽媽美美為女兒丫丫的各種擔心不舍得，女兒丫丫則是勇敢去探險，這就是成長。金絲猴淘淘的父親有好幾位妻子，有好多個孩子，淘淘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是父親眼中的寵兒，甚至父親都不怎么在乎他的時候，他決定離家出走。父子之間的關系不是依靠語言傳遞的，很多時候是靠行動。就在淘淘在外面過著小野猴的日子時，發(fā)現(xiàn)這種沒人管束的日子并不是自由自在的，反而會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危險。于是他重新回歸家庭，體會父親的情感和家庭的溫暖，尤其是和妹妹的情感。這種兄妹情誼也在淘淘幫助妹妹逃過了天敵的傷害后得到了加深，妹妹對哥哥越發(fā)依賴，這讓淘淘有了更多的責任意識，更懂得父親在這個家庭中的職責，越發(fā)理解和尊敬父親。

像上文所說的母女關系、父子關系等是中國傳統(tǒng)倫常中重要的血緣關系，而師徒關系則是中國傳統(tǒng)倫常中最重要的非血緣關系之一?！皫煾浮迸c“師傅”的基本含義相同，泛指從事教學工作的老師，但前者具有更為強烈的感情色彩，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在傳統(tǒng)社會中，“父”具有被仰視、遵從的特殊地位。儒家講“天地君親師”，可見師者地位等同父母?！段以诠蕦m修文物》描寫的是一群在故宮修復文物的工作人員，他們耐心、執(zhí)著、精益求精，最重要的是能堅守著內心的那一份寧靜，正如靜謐的故宮那樣，盡管它壯觀偉大，但它是閱盡華麗之后的安靜，不浮躁。他們在工作的過程中，延續(xù)著中國最古老的技藝傳承方式——師傅帶徒弟。師傅一邊做著手里的活一邊給徒弟講著材質、注意事項等，單位組織體育活動，師傅會等著徒弟一起前往，主要是路上兩人一起聊聊生活、身體等，話語里透露出師徒之間的彼此關心，猶如父子般。雖然講述的不是以家庭為單位的故事，但是人物關系猶如家庭式成員關系。

三、傳遞中國精神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實現(xiàn)中國夢必須弘揚中國精神。這就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創(chuàng)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這種精神是凝心聚力的興國之魂、強國之魂”。民族精神與時代精神是中國精神的組成部分。盡管中國人的家庭觀念、倫理觀念由來已久，但是中國人有深厚的故鄉(xiāng)情懷，這種情懷讓我們更加意識到集體、國家利益高于一切。《我們誕生在中國》和《我在故宮修文物》兩部作品通過不同的對象表達了對中國濃濃的情懷以及對中國文化傳承的深切體悟。

黑白相融的大熊貓自身就傳遞出中國的陰陽學說，一陰一陽、一柔一剛，和諧之意自然到來。大熊貓自身帶有很多的標簽，如活化石、國寶，前者意味著從久遠的歷史中走來，見證了歷史變遷、文化傳承，在漫長的歷史變遷中，唯一沒有變的就是大熊貓以它的沉著穩(wěn)重傳遞著和諧之道。在文化符號方面，大熊貓可以成為中國文化里非常重要的符號之一，因為它生活在中國，這里是它的家。在《我們誕生在中國》中丹頂鶴是貫穿作品靈魂的形象設計，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在中國文化里，丹頂鶴又名仙鶴，是道家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同時又是我們看待生命、看待輪回的外在化體現(xiàn)。一扇扇的紅門、一棵棵的果樹，一件件或是褪色或是損傷的文物，歷史的厚重感油然而生。在紅門、果樹、文物之間行走、穿梭的人們又讓這種厚重有了流動的靈性。藝術、物件之所以能一代代傳承下來，是因為有一些執(zhí)著的人兒在做著看似平凡其實非常偉大的事。他們每天來往于故宮門前，在紫禁城里修復這些承載著過往歲月的物件，靜態(tài)的物件在他們手里有了靈性，成為我們與歷史對話的傳承者與見證者。文物對很多人來說意味著過去，可是在《我在故宮修文物》這部作品中我們看到了文物意味著文化的傳承，這些匠人們的認真執(zhí)著勁不就是中國精神里的堅忍不拔？不就是對國家的熱愛、對藝術的精益求精么？

由此可見，紀錄片要講故事，講好故事，更要講好中國故事。選擇有代表性的中國符號，如何講述中國式故事以及領會中國精神成為紀錄片講好中國故事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