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志豐 /文
*浙江省海寧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助理[314400]
我國刑事訴訟法并沒有明確將刑事證據相互印證作為法定的證明模式,而是作為證據審查判斷方法和證據運用規(guī)則,但是在司法實踐中,這種證明方法已經成為普遍采用的證明力規(guī)則,是實現訴訟證明的基本方式。在證據印證模式下,孤證不能定案,只有與其他證據相互支持,達到確實、充分,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證明程度,才能最終認定事實。
所謂“一對一”證據,就是證明同一案件事實具有實質指向性的直接證據只有兩個,且證明的內容是相互對立和矛盾的。證據形式既可以是犯罪嫌疑人供述、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等言詞證據,也可以是書證、物證、視聽資料等。實踐中“一對一”證據主要以言詞形態(tài)存在,通常表現為犯罪嫌疑人供述與被害人陳述或證人證言的對立。例如,強奸案件一般發(fā)生在較為隱秘的場所,沒有目擊證人,被害人報案稱被強奸,犯罪嫌疑人稱被害人系自愿,二者關于案發(fā)過程的敘述截然相反;再如受賄案件中,行賄人稱給了對方財物,受賄人稱只是見面聊天,沒有收到任何財物,雙方關于主要犯罪事實內容說法不同,而現場又無其他直接證據。可見,在“一對一”的證據情形下,兩個直接證據針鋒相對、互不相容,且由于取證困難等原因導致證據資源有限,往往難以實現證據間的充分印證,這種現實中證據的有限性與法律要求的相互印證之間就形成了矛盾,使相關的證據認定、事實認定陷入困境,最終無法準確定罪量刑。
證據印證規(guī)則作為證據審查判斷方法和證據運用規(guī)則,固然有其獨特的優(yōu)勢,能夠幫助判斷證據是否達到確實、充分的要求,避免證據和事實的誤認,但由于過度強調充分印證,“一對一”案件已成為訴訟證明上不易突破的難題。
《刑事訴訟法》第55條第2款規(guī)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符合以下條件:一是定罪量刑的事實都有證據證明;二是據以定案的證據均依法定程序查證屬實;三是綜合全案證據,對所認定事實已排除合理懷疑。概括而言,刑事證明標準強調兩方面:一方面,要求必須排除合理懷疑,達到內心確信的狀態(tài);另一方面,這種確信必須以有充分證據證明的客觀事實為基礎?!耙粚σ弧卑讣校_到證據充分的狀態(tài),離不開證據體系的構建,在對證據的審查運用中不僅要確認單個證據本身真實合法,單個證據在全案證據體系中的地位,還要綜合運用證據的縱向聯系、橫向聯系,全面審查與其他證據之間能否印證、有無矛盾,運用證據認定事實的過程是否符合邏輯和經驗法則等。筆者認為,在審查“一對一”案件過程中,要從多層次、多角度判斷證據、解釋證據,并在此基礎上合理運用證據印證規(guī)則,才能準確完成犯罪事實的證明活動。
“一對一”案件證據一般以言詞形態(tài)存在,由于利害關系的存在,言詞證據的證明能力往往會受到影響,存在作假的可能性。被告人出于趨利避害、逃避懲罰的心理往往會隱瞞真相甚至拒不認罪,被害人或證人出于某種動機和原因可能會夸大其詞甚至虛構事實來加重被告人責任。因此,審查“一對一”的言詞證據時,要避免先入為主的主觀偏見,不能隨意取舍,應當全面審查、逐一分析在案證據,對于能認定犯罪事實的證據納入證明體系,強化內心確信,對于否定犯罪事實的證據,利用其與其他證據存在的疑點或矛盾,針對已傾向采信的證據進行反向審查和質疑?!八痉ㄕ呓佑|到證據一定是逐個逐項的,也必然會對單個證據的證明力進行評判和認定,對于證據體系綜合證明力的內心確信,也是基于建立在對單個證據證明力判斷基礎上的。”[1]司法者對證據印證規(guī)則的運用也是通過經驗法則、邏輯規(guī)則對各個證據進行采信認證所形成的內心確信的過程。
[案例一]2017年9月8日,被告人張某在陳某工作的KTV訂包廂唱歌并由陳某陪侍,結束后陳某、張某等4人一起吃了夜宵。凌晨3時許,張某欲送陳某回家,陳某表示拒絕,但答應讓張某送其到有出租車的地方。后在張某的車上,張某強行與陳某發(fā)生性關系。事后,張某向陳某微信轉賬1300元(陳某未接收),并開車送其至小區(qū)外打車。陳某隨即與其丈夫王某聯系,其丈夫趕到到后發(fā)現陳某一直在哭泣,稱自己被整,差點被捂死,王某聯系張某未果后報警。被告人張某否認強奸,辯稱雙方系性交易,因其事后支付的款項不足被害人才報警。
本案為典型的無明顯暴力的強奸案,犯罪嫌疑人供述與被害人陳述“一對一”,認定的關鍵在于言詞證據的采信。筆者結合辦案實踐經驗,認為可以重點審查以下幾方面:第一,確認可以直接認定的片段事實。對比被告人供述與被害人陳述雙方一致的部分以及DNA鑒定、微信轉賬記錄、通話記錄等證據可以確認如下事實:張某在吃夜宵時有向陳某提出過開房,但被陳某拒絕;張某與陳某在張某車內發(fā)生了性關系;事后張某向陳某微信轉賬1300元陳某未接收;事后陳某電話聯系其丈夫,陳某短信告知張某已報警。第二,對被告人供述的審查,主要結合供述的穩(wěn)定性、合理性以及被告人提出辯解的情境、動機等分析。本案中,張某供述缺乏穩(wěn)定性,關于與被害人發(fā)生性關系的動作、姿勢等關鍵情節(jié)的描述前后不一;在偵查階段前期的3次供述均未提到性交易的情況,第四次供述才提出辯解稱嫖娼,辯解理由是怕被公安機關以嫖娼處罰故隱瞞嫖娼的事實,而顯然被人控告強奸的后果遠大于嫖娼的行政處分,其辯解的理由有悖常理;另外,其關于與陳某系“嫖資”糾紛的辯解與事后陳某未就其微信轉賬的款項查收的事實不符。因此,被告人張某的供述有違常情常理,意圖逃避罪責,可信度低。第三,對被害人陳述的審查,主要結合其陳述的內容的穩(wěn)定性、合理性,是否符合邏輯、經驗,陳述時是否受外界因素的影響等方面審查。本案被害人系在事發(fā)后主動聯系其丈夫,及時報警,事后未接受張某的微信轉賬,詳觀被害人案發(fā)后的態(tài)度判斷應作出有利于被害人的解釋;陳某陳述的當天一直跟著張某吃夜宵、上車的原因是索要小費的證言能夠得到其同事姚某證言的證實;人身檢查筆錄證實被害人陳某脖子上一塊紅腫、左大腿一塊淤青、一塊紅腫,陳某陳述大腿淤青系自己以前造成的,紅腫系蚊子咬后自己抓的,陳某陳述客觀,并未就其傷情作擴大或隱瞞陳述,被害人陳某就事發(fā)經過的陳述較為客觀且穩(wěn)定,合情合理,真實性、可信度高。第四,對印證關系的審查。對于傾向采信的被害人陳述是否有其他證據印證,是否存在矛盾或疑點。本案陳某陳述的內容能夠與人體檢查記錄、通話記錄、微信轉賬記錄以及證人證言相互印證,沒有矛盾之處。關于張某提出陳某系害怕被丈夫發(fā)現而報警以及陳某沒有明顯反抗的兩處疑點,現有證據均可予以排除或作出合理解釋。對于前者,從陳某事發(fā)后主動聯系丈夫,及時報警的行為即可看出該辯解有違客觀事實;對于后者可依據現場環(huán)境判斷,案發(fā)在凌晨,地點在轎車內,陳某與張某力量相差懸殊,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內,陳某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態(tài),再加上被告人有捂嘴、語言威脅的行為使得陳某不敢反抗、不能反抗,故被害人無法通過激烈的方式進行反抗也是合理的。因此,法院最終認定張某構成強奸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9個月。
“一對一”案件之所以難以認定,主要因為兩個直接言詞證據存在矛盾,根據矛盾律,在同一思維過程中,兩個互相否定的思想不可能同真,但可同假,也就是說,否定了犯罪嫌疑人供述,并不代表對立的被害人陳述就是真實的。因此,在印證證明模式下,不能根據其中一份言詞證據不合常理或與在案證據矛盾,就直接依據對立的言詞證據認定案件事實,只有當這份對立的言詞證據能夠與在案其他證據相互印證,達到能夠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證明標準時,才能認定。根據孤證不能定案原則,“一對一”案件中,不能依據單一的直接證據作出判斷,但“孤證只是一種理想化的狀態(tài),犯罪行為必然會留下一定的線索,對現場環(huán)境產生一定的影響。所以,一個案件中,不可能只存在口供這一唯一證據,必然可以找到一定的間接證據對直接證據進行補強”[2]。因此,要充分發(fā)揮間接證據對單一直接證據的印證功能,形成完整證據體系,增強證據體系的客觀性和抗干擾性。
[案例二]2017年12月24日晚,被告人辜某在某醫(yī)院急診室外停車場內徘徊,見被害人黃某進入汽車駕駛座之際,趁機溜進黃某轎車副駕駛座位上,持刀對正準備啟動汽車的黃某進行威脅,但因被害人黃某呼喊、跑開而未得逞,辜某逃離。次日凌晨,辜某被民警抓獲歸案。辜某辯稱其當時意圖調戲對方,因對方呼喊而未得逞。而被害人黃某報案稱辜某欲搶劫其手機,后因其將手機扔出車外而未得逞。
本案爭議的焦點在于辜某的主觀故意。由于本案系未遂狀態(tài),無法直接從客觀后果推定被告人的主觀故意,只能通過審查被告人供述或被害人陳述的真實性、內在邏輯性,有無其他間接證據的加強或推翻、是否與經驗法則相悖等,從而推理、判斷直接證據的真假,進而確定犯罪事實。從全案證據看:一是被告人辜某辯解本身缺乏合理性,與在案證據矛盾。辜某辯解的因身體不適來醫(yī)院急診室就診與監(jiān)控所顯示的辜某進入醫(yī)院后一直在停車場徘徊未進入過急診室相矛盾,由此可推斷其并非真的去醫(yī)院就診,而是存在非法目的,并伺機作案;辜某一方面稱自己身體不適,一方面又稱要調戲他人,其說法本身就自相矛盾,有違常理;辜某辯解的看見坐在車里的黃某長的漂亮而意圖調戲的說法與現場勘查、路面監(jiān)控所反映的現場燈光昏暗,辜某從車后走向車頭根本無法看清黃某的臉的現場環(huán)境相矛盾;辜某對于整個事發(fā)過程供述的不完整客觀,有意回避黃某手機的問題,對黃某將手機扔出車外這一客觀事實也予以否認,不符合清白者的正常反映,因此,被告人辯解存在諸多疑點,有違常理,可信度低。二是被害人陳述穩(wěn)定一致、完整客觀,與其他間接證據能夠相互印證。被害人黃某在案發(fā)后第一時間報警,報警錄音、被害人筆錄均證實其被人持刀威脅欲搶其手機,現場3名證人均證實聽到黃某呼喊搶劫,黃某第一時間作出的反應應當是真實可信的,且二人素不相識,黃某沒有理由陷害辜某;黃某陳述的細節(jié),如將手機扔出窗外摔壞的情況,得到現場路人、黃某母親的證言印證。三是執(zhí)法記錄儀拍攝的內容證實辜某在被抓當晚在警車內主動向民警說到自己搶劫未遂,與被害人黃某的陳述能夠印證,也增加了辦案者的內心確信。因此,綜合被告人辯解的諸多疑點以及其他間接證據與被害人陳述的印證,法院最終認定辜某構成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
排除合理懷疑是刑事證據印證的證明標準,是確認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重要依據,彌補了“證據確實、充分”證明標準的過于原則、抽象的缺陷,使證明標準更具有可操作性?!爸挥胁门姓吲懦侠響岩?,把主觀的內心確信和客觀真實結合起來,訴訟證明的客觀真實才能達到?!保?]但對于何為合理懷疑,如何排除合理懷疑,司法實踐中往往爭議較多。有觀點認為合理懷疑是基于理性和常理的懷疑,有觀點認為合理懷疑是憑借日常生活經驗對犯罪證據有理由、合乎邏輯的懷疑,盡管對合理懷疑概念的描述眾說紛紜,但是所涵蓋的最本質內涵是一致的,就是對認定犯罪事實的懷疑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不是各種無端的“妄想”“臆測”,往往有一定的事實依據,是根據 “常識、常情、常理”對犯罪事實產生的疑惑,致使辦案者內心對所訴的犯罪事實不能得出明確唯一的結論。對于合理懷疑的排除,通常是對單個證據合法性、真實性以及懷疑是否有證據印證等方面進行審查,同時辦案者也可依據經驗法則、邏輯法則確定是否屬于合理懷疑或是否排除合理懷疑。
[案例三]2018年6月5日晚,被害人丁某放于其租房內的兩部手機被盜,報案后,公安機關根據現場附近監(jiān)控鎖定犯罪嫌疑人蔣某,并查到蔣某住在某賓館房間內。次日上午,民警對蔣某住的賓館進行搜查,查獲了條紋毛衣(毛衣特征與監(jiān)控中可疑男子的衣服一致)以及被盜的兩部手機。經審訊,蔣某拒不認罪,辯稱賓館房間不是其一個人居住,條紋毛衣是其朋友的,對兩部手機來源不清楚。
本案是零口供案件,沒有直接證據證實蔣某實施了盜竊行為,僅能依靠大量的間接證據,根據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guī)定,沒有直接證據,但間接證據已經查證屬實、能夠相互印證形成完整證明體系,且能夠排除合理懷疑時可認定被告人有罪。因此,在依靠間接證據認定犯罪事實的過程中,需要司法者遵從邏輯法則、經驗規(guī)則運用證據進行推理,形成環(huán)環(huán)相扣、相互印證、指向唯一的完整證明體系,且司法者對于經過印證的證據形成確定的信念,在內心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主觀感受。結合本案,證據審查的關鍵在于各間接證據能否相互印證,能否排除被告人的無罪辯解等合理懷疑。筆者認為,現有證據無法排除合理懷疑,不足以認定蔣某構成盜竊罪,理由:一是蔣某曾伙同他人實施盜竊,故蔣某提出的其存在同伙的辯解有一定可能性,屬于“合理懷疑”;二是由于案發(fā)現場監(jiān)控中僅能看到身穿毛衣的可疑男子在丁某家租房底樓樓梯口出現,沒有可疑男子的清晰照片,無法直接確認身穿毛衣的男子就是蔣某,故蔣某提出的穿毛衣的不是其本人的辯解沒有其他證據可以排除;三是涉案手機、毛衣在蔣某住的賓館房間內被查獲,但蔣某辯稱其不清楚手機來源,且房間不定時有朋友來住,也就是說,不排除手機、毛衣是其朋友放在房間的可能性,由于賓館房間外過道監(jiān)控缺失,無法完整地還原案發(fā)當晚蔣某所住的房間人員進出情況,即無法排除當晚有其他人進入的可能性。因此,結合全案證據,無法排除合理懷疑,不能唯一、確定地證實犯罪事實系蔣某實施,故檢察機關最終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對蔣某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
運用“一對一”證據認定犯罪事實是一項疑難復雜的工作,需要司法者對證據進行精心審查、分析、判斷。無論是審查控訴證據還是辯護證據,都應注重以下幾點:
內心動因是造成行為的原因,通過對被告人、被害人、證人等提供證據的動機與目的的審查判斷,分析其行為的合理性,以判斷相關證據的證明力。對被害人、證人而言,主要是審查被害人、證人與被告人的關系以及被害人、證人的品格,進而對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的真實程度作初步判斷。一般而言,若被害人、證人與被告人素不相識,或者關系正常、沒有矛盾利益沖突等,則捏造事實、故意陷害的可能性小,反之則存在為了加重被告人責任而夸大事實、提供虛假陳述或證詞的可能性。同理,品性良好、社會關系穩(wěn)定的人往往顧慮較少,會實事求是地客觀陳述,而品性較差的人容易被其他因素所左右,陳述或證言容易偏頗失實。對被告人而言,主要是對被告人辯解的審查,因為如果被告人供述的是客觀事實,則不會受環(huán)境、心態(tài)的影響,多次供述的內容必然是穩(wěn)定、同一的,而被告人辯解則會受諸多因素的影響。因此,要注重審查被告人辯解的動機,主要是辯解的時間、態(tài)度、目的以及何種情況下提出等。司法實踐中,被告人提出辯解通常是出于保護自己權益或出于逃避罪責或出于法律認識錯誤等原因,具體分析被告人辯解的動機和目的,對于準確判斷其供述與辯解的真實性具有重要意義。
無論是被告人供述還是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都是對過去事件的回憶,其對犯罪事實的描述受到感知、記憶、表達等主觀能力以及客觀環(huán)境等因素的影響。因此,要判斷證據的真實性,除了審查內心動因外,還要結合行為人提供證據的主客觀條件進行審查:第一,記憶過程,要審查是否存在因認知、記憶、表達錯誤而導致的證據失實或部分失實;第二,現場環(huán)境,要審查是否存在因外部環(huán)境如光線、視力、聲音、距離等原因導致的感知差異,如光線較暗、距離較遠、空間障礙等原因會影響陳述或證言的全面性、準確性;第三,外界因素,要審查在提供證據時是否存在受外界環(huán)境如威脅、引誘、欺騙等因素的不良影響,是否是自愿自主敘述;第四,主觀能力,結合被害人、證人的背景以及對于事發(fā)經過的描述是否符合邏輯、經驗,對被害人、證人的主觀能力進行評判測定,了解被害人、證人對其所提供的證據是否能夠理解。
被告人供述、被害人陳述或證人證言等言詞證據內容的合理性、穩(wěn)定性直接關系到等該證據的真實性的判斷,內容本身合情合理又穩(wěn)定,能夠與其他證據協調吻合,則其真實性、可信度高,反之,則真實性、可信度低。具體而言:首先,要審查單個言詞證據內容本身有無矛盾,是否合情合理,是否符合邏輯法則、經驗法則;其次,對言詞證據內容進行橫向審查,即被告人、被害人或證人的多次敘述是否穩(wěn)定一致,是否存在矛盾或細節(jié)出入;再者,對言詞證據內容進行合并審查,即審查被告人供述、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相互之間,或上述各言詞證據與在案其他間接證據是否吻合協調,是否相互印證。虛假陳述或辯解總會存在矛盾或疑點,違背客觀規(guī)律和一般經驗判斷,也得不到其他證據的印證,只有排除了上述問題的證據才能真實可靠地指控犯罪。
在證據“一對一”的情形下,證據之間能否相互印證是證明犯罪的關鍵。審查印證關系,既包含對犯罪客觀行為能否相互印證的審查,也包括對犯罪主觀故意是否能夠得到印證的審查。具體而言:要將全案證據進行綜合對比考察,以直接言詞證據所形成的事實為印證基礎,判斷犯罪事實發(fā)生的每個證據點以及證據間連接點的真實性、合理性,證據與證據之間、證據與犯罪事實之間能否印證,能否排除矛盾或疑點,運用證據進行的推理是否符合邏輯和經驗判斷。當發(fā)現直接言詞證據與其他間接證據矛盾時,要分析、研究,找出產生矛盾的原因,判斷矛盾是否能夠排除或被合理解釋;當發(fā)現與其他間接證據吻合協調時,還要進一步審查它們之間的客觀聯系,是否系本質上的一致。印證的過程是還原案件經過、現場重構的過程,通過證據間的相互印證,構建完整證據體系,排除合理懷疑,最終完成犯罪事實的證明活動。
注釋:
[1]張宇:《刑事證明體系與內心確認的關系把握》,載《中國檢察官》2018年第1期。
[2]阮堂輝、王輝:《“孤證”或證據“一對一”的困境及其出路破解》,載《湖北社會科學》2008年第5期。
[3]陳光中主編:《證據法學》,法律出版社2015年版,第4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