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藏漢簡《妄稽》釋文校訂*

單育辰

關(guān)鍵詞： 北大漢簡；妄稽；釋文校訂

北大藏漢簡四于近期出版，[注]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 《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其中《妄稽》是一長篇漢賦，整理者做了很好的編聯(lián)與釋讀，大大方便了學者的研究，但簡文還有不少疑難，需要較長時間來解決，的非一朝可奏其功。小文擬分爲“釋字”、“破讀”、“編聯(lián)”、“文義理解”四個方面對其做出一些補訂，其中非關(guān)鍵地方的釋讀還吸取了其他學者的意見，爲簡潔起見，就不一一出注了。不當之處，還請方家指正。

一、 釋 字

(1) 簡11： 雞鳴善飾，乃尚入諫。

“手”下兩字作下形：

“走”作下形：

(5) 簡70： 上堂扶(匍)服(伏)，卑(比)耳戶樞。

(6) 簡80+81： 孺子誠有賜小80妾矣，妾命以衷心報。

(7) 簡82： □□□君，施肩者四。

(8) 簡86： 朝勸出棄，暮趣遂去。

二、 破 讀

(10) 簡13： 君固(姑)察吾言，毋急求勝。

“固”，整理者未破讀。按，應讀爲“姑”，是姑且的意思。

(11) 簡22： 眺目鉤折，蟻(蛾)犂(眉)儸%(蜨)管。

後四字整理者讀爲“蟻犂儸%(睫)管”，並説“犂”通黧，黑色，而“蟻”蟲色黑，故“蟻犂”是黑色的意思。按，此説難通?！跋仩馈睉x爲“蛾眉”，“蟻”、“蛾”都是疑紐歌部，“蟻”即從“我”得聲，所以二字相通是沒有問題的?！盃馈眮砑~脂部，“眉”明紐脂部，二字古音也很近?！皟?”，整理者認爲通“睫”，“儸%管”是説睫毛像管一樣細長，此説也十分可疑。若與前面的“蛾”對照看，“儸%”有可能通“蛺”或“蜨”，即蝴蝶。“蜨管”不知所指爲何，或是指如管孔的瞳孔如蝴蝶一樣色彩動人？

(12) 簡55： 錐躛之，蚤(搔)列(裂)之。

(13) 簡69： 日短歲樕8(遙)，命毋衆(zhòng)辭。

“樕8”整理者隸定爲“眧”，有誤，應從“易泉”隸定爲“樕8”。[注]簡帛網(wǎng)“簡帛論壇”《北大漢簡〈妄稽〉初讀》第4樓“易泉”發(fā)言(2016年6月5日)；又，何有祖： 《讀北大簡〈妄稽〉條記(一)》，簡帛網(wǎng)2016年6月5日，http： //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568。此字整理者讀爲“迢”，蕭旭先生則讀爲“樛:”，訓短。[注]簡帛網(wǎng)“簡帛論壇”《北大漢簡〈妄稽〉初讀》第14樓蕭旭發(fā)言(2016年6月6日)；又，蕭旭： 《北大漢簡(四)〈妄稽〉校補》，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wǎng)2016年7月4日，http： //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2853。按“迢”字古文獻中出現(xiàn)較晚，且更側(cè)重于空間上的遠，用于此處不確。[注]此承張傳官先生示知?！皹?”應讀爲“遙”，“樕8”從召聲。召，章紐宵部，“遙”喻紐宵部，二字古音很近。如典籍常見“招搖”即爲疊韻聯(lián)綿詞。[注]承范常喜先生告知，《楚辭·九歌·國殤》：“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超遠”，義即遙遠。整句文義謂： 一天很短，但一年很長，今天就不要與衆(zhòng)人表白無罪了(此小句對應簡66+67“賓客畢請，66自問之”)，哪天再説吧。

三、 編 聯(lián)

(14) 簡17與簡18可以直接編聯(lián)。

簡17與簡18整理者認爲從簡背劃痕看，中間似缺一簡。按，因竹簡削錯、寫錯等原因，可能拋棄一或數(shù)支簡，簡背劃痕只能起輔助作用。[注]參賈連翔： 《戰(zhàn)國竹書形制及相關(guān)問題研究——以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爲中心》，中西書局2015年，第88—102頁。賈先生指出如按簡背劃痕來看，清華一《尹至》簡4與簡5間缺一支簡、《尹誥》簡3與簡4間缺兩支簡、《耆夜》簡2與簡3間缺兩支簡，但從文義看，諸篇這些簡之間並無缺簡等情況。其缺不缺簡主要還是看文義是否通順，從本篇兩簡來看，“姑舅謂妄稽：‘爾不自量。爾貌可以懼魅，又何辯傷？爾自妬17議買妾，乃稱殷王。吾子蓄一妾，因何遽傷？’”兩簡銜接處“爾自妬議買妾”的意思是“你自己嫉妒而非議買妾之事”，已經(jīng)非常通順，且文意上也無多贅述一簡(每支簡容約34字)的必要。

(15) 簡73與簡74可直接編聯(lián)。

簡73與簡74整理者亦認爲從簡背劃痕看，中間似缺一簡。按，從兩簡看：“妄稽將死，乃召吏73而遺言，曰：‘淮北有惡人焉，中淮踆。(洟)則入口，涶(唾)則入鼻?！币呀?jīng)很通順，且文意上也無多贅述一簡的必要。

(16) 簡74與簡75間應缺一簡。

整理者把簡74與簡75連讀成：“鞠(掬)李而投之面，李盡不棄。椬(安)可攬而74？汝固羞父兄，計何子？”從文義上看連讀非常困難，並且簡背劃痕作下面之狀，並不能緊密銜接。

後來陳劍先生根據(jù)押韻情況把簡82放入74之後，[注]陳劍： 《〈妄稽〉〈反淫〉校字拾遺》第4樓陳劍發(fā)言(2016年7月10日)。可以考慮。但若如其説，則簡82與簡75仍不能連讀，其間尚有缺簡。

四、 文義理解

(17) 簡8： 身若猬棘，必好抱軀?？诔舾?，必欲鉗須(鬚)。

“鉗須”整理者“疑謂與人貼面親近”。整理者對文意的把握是正確的，但對兩字未有解釋。“鉗”應該是鑷、夾的意思，“須”通“鬚”，“鉗鬚”即鑷去別人的胡鬚之義，因鉗鬚必然要身體貼近，但妄稽口臭，別人難以承受，正與上面的“身若猬棘，抱別人之軀”義相應。

(18) 簡17+18： 爾自妬17議買妾，乃稱殷王。

“殷王”整理者説：“‘王’，疑此讀作‘旺’，多，與‘殷’同義?！弊⑨層姓`，“殷王”之“王”即帝王之“王”，指上文的殷紂，正相應簡16妄稽所言“殷紂大亂，用彼妲己。殺身亡國，唯美之以”。

整理者斷讀爲：“流項□有，29璣狗桀袑，馬躍往來之裴。蕢(臾)婁之紽，夏襮短裳?！盵注]簡帛網(wǎng)“簡帛論壇”《北大漢簡〈妄稽〉初讀》第13樓“落葉掃秋風”發(fā)言(2016年6月5日)。按，此處不如斷讀爲：“流項之有29璣，狗桀袑，馬躍往。來之裴裴，蕢(臾)婁之紽，夏襮短裳?！钡谌齻€“之”字從“落葉掃秋風”釋。這樣斷讀後，“狗”、“馬”相對，且“往”、“裳”也與下句的“光”、“堂”同押陽部韻。“桀袑”應是形容動作的?！芭帷毕掠兄匚姆碚咴卺屛淖⑨屩幸辔粗赋?但在圖版釋文中卻標出)。“裴裴”，後來蕭旭先生指出應爲裴回之義。[注]蕭旭： 《北大漢簡(四)〈妄稽〉校補》。

小文得到張傳官、范常喜先生的指正，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