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門
簡介:見過蕭先生的人都說他是個翩翩公子。在大眾的認知里,蕭先生是九十年代初的一個傳說,是楚唯背后的人。對于他當(dāng)年的事跡,也有一些人說起。有人說他冷血無情,是從血雨腥風(fēng)中走過來的人;也有人說他曾經(jīng)愛過一個女子,縱容她的任性,縱容她的一切。
楔子
九十年代的某天,香港早報上有一則這樣的消息:“知名女星楚唯,于昨夜十點發(fā)生車禍,車輛毀損嚴重,隨即被送往醫(yī)院,事故并未造成其他人員傷亡,具體原因仍在調(diào)查中?!?/p>
緊接著,報紙刊登出蕭先生現(xiàn)身醫(yī)院的照片,關(guān)于楚唯和蕭先生的關(guān)系更讓人議論紛紛。
在報紙的頭條上,蕭先生一身黑色的西裝,戴著當(dāng)時流行的眼鏡,在保鏢的簇擁下走進醫(yī)院,照相機里只留下了他的側(cè)影。
這張照片,是他與女星楚唯關(guān)系匪淺的最好證明。
Part1
六十年代,楚家在香港的地位如日中天,也就是這一年,楚唯出生,她是楚家的第九個孩子。楚唯被父親抱在懷里的時候,小小的手攥著父親的手,咯咯直樂。她這一動作深得父親喜愛,甚至為她取了一個“唯”字,意為唯一,小名為“小久”,意為長久。
楚父希望她幸福安康、長長久久。
自此,楚唯在父親的溺愛下長大,凡是她想要的,父親都會滿足她。
她繼承了父親和四姨太的好基因,生得甚是好看,越長大美貌就越顯著,凡是見過她的人都對她贊不絕口??赡苁且驗槟赣H是明星的原故,她天生自帶焦點,走在哪里都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加之又會撒嬌,越發(fā)變本加厲的傲嬌,在楚家乃至學(xué)校都獨樹一幟。
她不像哥哥、姐姐們那樣跟著父親學(xué)習(xí)家族的事情,倒是結(jié)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讓楚父不少操心。
楚唯十八歲的時候,長得越發(fā)美麗,可以說是顛倒眾生,一笑傾城。
華燈初上,正是夜生活的開始。
楚唯挑了一條紅色的連衣裙,匆忙地套了一件風(fēng)衣,躡手躡腳地溜出家門。拐角處,汽車載著她迅速地駛出這片富人區(qū)。
夜晚的街道上,車輛疾馳,昏黃的路燈忽閃而過。楚唯脫下外衣,站起來感受迎面而來的風(fēng)。飄逸的秀發(fā)還有性感的紅裙,引得路人紛紛回頭,那個艷麗的人自是一道風(fēng)景。
蘭桂坊的夜店里,楚唯和一群狐朋狗友肆意玩耍,音樂聲和她的笑容誘人至深,楚唯是當(dāng)之無愧的紅玫瑰。
“大家盡情喝,今天的單本小姐買了?!彼[著眼睛,搖搖晃晃地站在吧臺上舉著酒瓶,肆意張揚,看著下面搖擺的人,心中想著三哥的話。
三哥告訴她,想要活下去就不要太張揚。
什么才是張揚?她這叫無所事事,才不是張揚。她反其道而行,每日才能不為家里的任何事情勞心經(jīng)營,費神算計,只有這樣才可以無憂地活著,她看似灑脫,其實害怕極了。父親疼愛又怎么樣?她終究還是她自己??!如果有一天父親不在了,她一個人要如何安身立命?倒不如先放棄楚家。
凌晨時分,她醉醺醺地從夜店出來,風(fēng)衣被落在夜店里,一出門打了個激靈。肖澈已經(jīng)在門口等她了,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好像要融入夜色中。楚唯手中還拿著未喝完的半瓶啤酒,看見冷臉的肖澈突然笑了,仿若夜間盛開的曇花,美麗而不自知。
這大概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見到他會不自覺地開心。
可是這個人不懂她,只是盡職盡責(zé)地保護她,枉費她的一番苦心。
肖澈走上前將她扶住,沉聲道:“回家?!?/p>
絕對的命令語式。
楚唯順勢倒在他的懷里,少女身上雖然有酒味,卻阻擋不了若隱若現(xiàn)的玫瑰香。楚唯曾經(jīng)說自己最喜歡紅玫瑰,夠艷麗,夠傷人,所以楚父每日都會叫花店送來新鮮的玫瑰給她。
她被父親這樣寵著,免不了被哥哥、姐姐們嫉妒,在這樣的家庭里,說幸福其實也不幸福,他們不愁吃穿用度,卻愁怎么才能開心地活著。別人羨慕她的榮華富貴,她羨慕別人的平凡珍貴。
因為喝酒的緣故,此時的她臉頰發(fā)紅,有些燙。她雙手纏繞住肖澈的脖子,嘟著嘴要吻上去。肖澈撇過臉,面無表情地說:“小姐,你醉了?!?/p>
楚唯從他身上下來,走了一步,忽而回頭將手中的酒瓶向他砸去,破碎的酒瓶在他腳邊濺起了一地的酒。
“回家?!?/p>
她瑟縮地坐在后座。老式的奔馳車開上了回家的路,她卻沒有心思看外面的風(fēng)景。
Part2
她第一次見到肖澈的時候,是在十六歲那年。父親帶著他們幾個去射擊場,說是可以選一個保鏢。她剛從學(xué)?;貋肀惚蝗缋隽碎T。三哥和她是一個母親,他們兩個最親近,從小一起長大,很有感情。
她跟在他們后面打算走個過場,她必須表現(xiàn)得不在乎才可以不被當(dāng)做對手。
少女坐在后面的沙發(fā)上晃著雙腳,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眼。
那群黑壓壓的人里,肖澈眉眼間冷冷的,在人群里耀眼得很。
父親說:“只要你們能夠打出讓我滿意的成績,就可以挑一個自己看中的保鏢?!?/p>
她看中的那個人尤為顯眼,那時候她想正大光明地得到他,而不是仗著父親的寵愛。
射擊場那個穿著湖藍色校服的女子看似清純,實則骨子里兇得很。說到底,她也是楚先生的女兒,沒點兒本事傍身怎么活?她舉著槍,十發(fā)子彈,精準無誤地都射在靶中心。
楚父見了頗感欣慰,贊不絕口道:“不愧是我的小久啊。”
楚唯笑著,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偽裝,可那時候她沒有想那么多,她只想要肖澈。
她看著人群中的肖澈,眼角勾著笑意,指著他,道:“我要他。”
看看,她一眼就看中了他,甚至為了他冒險。他呢?又是怎么想的呢?
自蘭桂坊喝酒之后,肖澈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了楚父。楚父在肖澈的建議下,把她禁足了,若是在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遇到危險就晚了。
她整日無所事事,只得待在自己的小別墅里,唯一的樂趣就是使喚肖澈。
“肖澈,我要喝水?!毙こ旱购脽崴f給她。
“肖澈,去給我買那個雞蛋仔,我要吃尖沙咀那家的。”肖澈開車去尖沙咀買給她。
“肖澈,我要吃巧克力,最近新開的那家?!?/p>
她變著法兒地使喚他,他卻不厭其煩,任勞任怨。他越是這樣,她就越生氣,明明她的心意這么明顯了,他還像塊木頭一樣。
“肖澈,坐到我身邊來。”她嘴里嚼著剛買回來的巧克力,嘴角還殘留著巧克力的痕跡。
肖澈聽話地坐到她旁邊把紙巾遞給她。
她瞥了一眼沒有接,問他:“你喜不喜歡我?”
越發(fā)耀眼的少女,雙眸中閃著期待的光,很是好看。
“不說話是不是?”楚唯生氣地跨坐在他身上,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彎著眼睛。
他用手中的紙巾擦掉她嘴邊的巧克力漬,她則不聽話地撩撥。
“楚唯,下去?!彼炖锿鲁龊翢o感情的話。
楚唯翻身下去,靠在柔軟的沙發(fā)里,把腳放在他的腿上,問他:“你是不是沒有心啊?”
肖澈不語,安靜地坐在那里,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楚唯笑意盈盈地說:“你說我長得這么好看,你為什么就不喜歡呢?我的那群朋友都問我是哪個傻子不喜歡我,你是不是個傻子???”
現(xiàn)在的楚唯和過去的楚唯一樣,面對肖澈的時候,話里都是一成不變的愛意。
只是關(guān)于肖澈的答案,她尋找了好久。
肖澈問她:“楚唯,你懂什么是喜歡嗎?”他太了解楚唯了,她對他只是一時的好奇,就像看到新的玩具一樣。
她喜歡的東西就一定會努力得到,她得到了就不會珍惜。那些專門定制的包,她得到后就放在柜子里從沒有背過,最后扔進了垃圾桶;她養(yǎng)的貴賓犬隨手送了同學(xué);就連她最愛的玫瑰花,每日清晨匆匆一瞥便棄如敝屣。
他知道自己和她的那些物件沒有什么區(qū)別,如果有一天得到了,那他離被拋棄也就不遠了。
楚唯不知他的心思,對于什么是喜歡,她卻開始認真思考了。
Part3
楚唯是被禁足了,她出不去不代表別人進不來。她把她的狐朋狗友一個個叫來,在家里開派對。楚父送她的小別墅里人聲鼎沸,客廳竟然有趨于夜店之勢。
楚唯拿出自己珍藏的酒開懷暢飲,還有父親送她的音響,開到最大,震耳欲聾。
肖澈冷眼看著周圍的人,一瞬都不敢松懈。
忽然,他快步走向那個正在往酒杯里下藥的男人。
燈光有些暗,人也擁擠,音樂聲很大。
可是熱烈的音樂聲仍蓋不住震耳欲聾的槍聲,一共兩槍,一槍是肖澈開的,另一槍是下藥的人開的。
楚唯扒開周圍的人,跑到肖澈面前。他倒在地上臉色蒼白,腹部中了彈,鮮血直流。她抱著他,看著他的模樣手足無措,心臟被拉扯著,眼淚像開了閘的水。
她撕心裂肺地喊著:“叫救護車,快點兒!”
人群中騷亂不堪,可是她覺得安靜極了。
她滿手是血,摸著他的臉,這個人明明在她面前,卻仿佛就要離開。她想到這兒便控制不住地顫抖:“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我再也不給你惹麻煩了。肖澈,你不能死啊……”她哽咽著,卻也無能為力。雖然知道他們這樣的家族意味著會流血,卻從未想過來得這么快,而流血的那個人是肖澈。
她卑微地乞求讓他活著,她何曾這樣過?
可是在這個人面前,她害怕了。
肖澈看著她哭花的臉,竟然笑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見肖澈笑,很好看,像是夜晚的流星,她來不及許愿就再也尋不見。
他說:“楚唯,你以后要乖一點兒?!毕窠淮R終遺言一樣。
她慌忙點頭答應(yīng)他,她可以乖的,只要他活著。
很快,肖澈就被送往醫(yī)院。
楚唯一直在急診室外面等著,直到肖澈被推出來,她才放心下來。她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也確實嚇壞了。
看到肖澈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她站在旁邊,低著頭不敢靠近。以前能言善辯的小姑娘,此刻竟安靜得很。
肖澈坐起來勾了勾手,叫她:“過來。”
她走過去滿臉愧疚,道:“對不起,是我不懂事?!?/p>
“保護你是我的責(zé)任,沒有對不起之說,只是不要忘記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p>
“好?!彼罩氖?,眼神堅定,像是在做一個鄭重的承諾。
槍擊事件過去之后,她真的變乖了,按時上課下課,也不再和狐朋狗友鬼混。像是一下子頓悟了,就連楚父都覺得她懂事了不少,越發(fā)重用肖澈。
為了避免和哥哥、姐姐們起沖突,她進了演藝圈,利用家里的關(guān)系隱去了楚家人的身份,她愿意當(dāng)一個無名之輩。
楚父知道她進了演藝圈的時候大發(fā)雷霆,指著她無奈地道:“家里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
她撒嬌躲過呵斥:“爹地啊,我就是想鍛煉一下,你也知道我無心家里的事業(yè),這不是還有哥哥、姐姐們嗎?”她是故意說給那些人聽的,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肖澈陷入危險。
父親拗不過她,最終勉強答應(yīng)了她的選擇,只是叮囑她:“受了委屈就回來。”父親真的很愛她,或許他不是一個好人,但絕對是一個好父親。
肖澈跟在她身后,問她:“你是因為我才放棄的嗎?”
楚唯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樹下,樹是她出生那年種下的,如今已經(jīng)可以為她遮陽了。
“是啊,所以你要怎么報答我呢?”她背著手嬌笑道。
她想,也許只有這樣,肖澈才不會因為是她的保鏢而受到排擠和針對,只有這樣,肖澈才可以發(fā)揮他的才能。她知道肖澈是有本事的,她也希望父親可以重用他。
只是這個人還是沒有回應(yīng)她的情感,真是榆木腦袋。
明明之前還不是這樣的。
肖澈剛到她身邊做事的時候,什么都會依她。她說要去蘭桂坊逛街,他便陪著;她說要去尖沙咀,他也會開車帶著她去,穿越半座城市,只為了她最愛吃的蛋糕。可是她說喜歡他的時候,他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慢慢地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罷了,喜歡他好像是她自己的事情。
Part4
楚唯二十歲那年,因為電影《玫瑰》迅速躥紅,她飾演女主角紅玫瑰——一個為愛放棄一切的女子,盡管她驕傲、清高、渾身帶刺,卻也敵不過愛情,這段凄美的故事被她演得淋漓盡致。之后,她一躍成為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明星,在娛樂圈混得風(fēng)生水起。
后來她又陸陸續(xù)續(xù)地拍了幾部電影,不僅因為有好看的皮囊,還因為她精湛的演技,她終于在大眾面前獲得了認可。
楚唯把自己的演技歸于楚家的功勞。
九十年代初,電影《一生》正式上映,楚唯作為主演參加了首映禮。
她走在紅毯上,烈焰紅唇,一身露背及地紅裙,燙了最新的大波浪遮擋住裸露的后背,閃光燈全部沖著她閃爍著耀眼的光華。
她自由地穿梭在人群之間和不同的人寒暄,白蘭地的后勁兒很大,她有些眩暈,扶著墻往外走。同劇組的男演員上前親昵地攬住了她的細腰,扶著她出去的動作很是曖昧,看起來好像在熱吻。
兩個人出門便看見靠在車旁的肖澈。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抽煙,動作嫻熟。他靠在那里看著她,面無表情,仿佛對所有的事都沒有感情,清冷、疏離。
跨過霓虹,一眼萬年,初見時她就是這樣被迷惑了。她看了一眼,嘴角勾著笑,伸手攬過男演員的脖子打算親上去。
只是還未親到人家的嘴,就被肖澈拉了過去。她對劇組的男演員眨了眨眼,那人也識趣,說了聲“抱歉”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肖澈拉著她的手把她塞進車里,然后走向駕駛座。
空氣中有酒味還有煙味,混合在一起不是她喜歡的味道,她只喜歡紅玫瑰。
肖澈把車停在路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似獅子在撕咬,卻極致纏綿。楚唯攬著他的脖子回應(yīng)他,眼角處風(fēng)情萬種。二十二歲的她褪去了青澀,成了九零年代的大眾女神。
良久,口中的血腥味沖淡了酒味,肖澈清醒過來,放開她,隨后一言不發(fā)地開車。
楚唯意猶未盡地舔著嘴角,道:“你吃醋了?”她雙手肆無忌憚地捏著他的臉。
肖澈淡淡地道:“楚唯,坐好?!?/p>
“好。”她答應(yīng)得倒是快,只是眼底有掩不住的笑意,連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都順眼多了。
幾年前,她吸取了教訓(xùn),乖乖地,不再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玩耍。她從那個發(fā)生槍擊案的房子里搬了出來,為了避免危險,她還是帶著肖澈一起住,糾纏不休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用了各種方式想讓他注意到她,于是她選擇進娛樂圈玩兒。前幾日還傳出她和某個男明星出入酒店,今天又被他撞見她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
楚唯想到最有意思的話題,是記者問觀眾:“你們的夢中情人是什么樣子的?”
他們回答:“楚唯那個樣子的?!?/p>
所以,為什么肖澈對她就不屑一顧呢?
第二日,她和不知名男性車中熱吻的消息就上了娛樂頭條,她的樣子自然是被大眾熟知,只是肖澈的面孔被遮住了,只拍到了她的側(cè)顏,一如既往地美麗。
她沾沾自喜地看著照片,心情甚好。
只是她這樣的雀躍沒有持續(xù)多久,噩耗就傳來了。
新年剛過,楚父因為心臟病突發(fā)進了醫(yī)院,人進去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楚先生去世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引來不少人想要搶奪楚家的財產(chǎn),“樹大招風(fēng)”大概就是這個道理,道上的人對楚家虎視眈眈。
外面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完,內(nèi)部矛盾又起了不少,幾個兄弟姐妹這個時候終于撕破臉皮,開始爭奪家產(chǎn)。
最為重要的應(yīng)該是她楚唯了,因為楚父把百分之三十的遺產(chǎn)都留給了她,她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搖搖欲墜。她從來沒有學(xué)過打理家族事務(wù),該怎么做呢?她沒有什么地位,又怎么說得上話?
三哥說:“你把你的遺產(chǎn)給我,我?guī)湍?,你不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她低著頭把臉埋在膝蓋里,第一次感覺自己渾身無力。她是多么驕傲的紅玫瑰,竟然會在關(guān)鍵時刻如此無助。她在內(nèi)心嘲笑自己,卻靠在沙發(fā)的一角,對三哥道:“三哥,我哪兒有遺產(chǎn)可以給你?。俊?/p>
首映禮那天,她醉酒之后把父親留給她的財產(chǎn)給了肖澈。那時候,她笑嘻嘻地攬著他的腰撒嬌道:“我的就是你的啊?!?/p>
那天的她沉溺于他的溫柔之中,明明都是騙人的,都是假的,可她深信不疑,甚至心甘情愿地奉獻給他。他溫柔的話還在耳邊:“唯,你是我的。”她只當(dāng)他吃醋了,那么開心地溫存,那么慘痛地背叛。
明明可以不用這種手段的,只要他開口,她就會雙手奉上。盡管如此,他還是用了最狠辣的手段。
應(yīng)該是從未喜歡過吧,不然怎么能這么殘忍呢?
Part5
新的一年是翻天覆地的一年,因為楚家的覆滅,蕭家成功上位。楚家分崩離析,肖澈拿著最多的遺產(chǎn),成功地站到了很多人無法企及的高點。
對外,他有著絕對的話語權(quán)。這幾年,他在楚先生身邊可是干過不少大事,結(jié)交了不少人。手段狠辣,勇和謀,肖澈一樣不少。
對內(nèi),楚家的子女們都受到打壓,甚至無力反擊。肖澈很仁慈地告訴他們,要么覆滅,要么平淡地活著,拿著楚家生意上的錢安然度過下半生。
再看看楚家,哪里還有楚父的親信?早就被肖澈換掉了。他恢復(fù)了原來的身份,本名蕭澈。追根究底,是他們楚家當(dāng)年過于霸道,對于實力不足的蕭家實行了毀滅性的打擊,所以報復(fù)來了,還是顛覆性的報復(fù),楚家一夜之間就被改頭換面。
至于為什么會選擇讓楚唯成為棋子,原因不過有兩點,一是楚唯喜歡他,二是楚唯最受寵。只要有楚唯,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楚唯坐在沙發(fā)的角落里,在這個空蕩蕩的房子里安靜得沒有一絲生氣。
曾經(jīng)在這個房子里,有她和肖澈的影子,他們一起買家具,一起做飯,一起過圣誕節(jié)。
他們一起做了好多的事情,可是那個肖澈已經(jīng)是蕭澈了。
她的耳邊是三哥的話:“你真是引狼入室啊!”
是啊,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她,她太天真了,太信任他了。她這么聰明,應(yīng)該早就看出他的目的,她沒有阻止,她被愛沖昏了頭腦。
蕭澈回來的時候,客廳里一片黑暗,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在一個角落里縮成團。他打開燈,走到她面前,將剛從蘭桂坊買來的蛋糕放在桌子上,像往常一樣,一成不變的聲音,沒有絲毫愧疚,他道:“餓了吧,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蛋糕?!?/p>
他斯文地用刀切開,放在精致的盤子里,用叉子叉好一塊遞到她的嘴邊。楚唯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竟然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沒有一點兒溫度。
她看了看他手中的蛋糕,無聲地笑了,長時間的失水導(dǎo)致她嘴角發(fā)干,竟扯出血絲。
蕭澈放下蛋糕,起身倒了水遞在她的手心里,指尖觸碰到她的手,竟然比外面的天還要冷。他握著她的手,想要給她暖一暖。
楚唯沒有什么力氣去反抗,只靜靜地看著他,想要透過那雙眼睛看清些什么,可究竟看清了什么呢?她看了這么多年,卻怎么都看不懂。這個人的手很暖,她曾經(jīng)一度以為這人的心會和他的手一樣是熱的,她以為再努力一下,就可以讓他敞開滾燙的心扉,可是她見到的竟是冰封千里的石頭。
自始至終,這個人將她騙得團團轉(zhuǎn)。不說愛她,卻給她希望,利用她的身份推倒楚家。
“你愛過我嗎?”多么卑微的問題。
以前她問他“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現(xiàn)在她只能問愛過嗎。
她這么驕傲的紅玫瑰,追她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卻偏偏栽在他的手里。
就像她拍的第一部電影,不是因為她的演技有多么好,是因為那個玫瑰就是她自己。她有愛而不得的人,她驕傲、鋒利,她就是那個凄凄慘慘的玫瑰。明明玫瑰是浪漫的象征,為什么到了她身上就是這般呢?那時候她十八歲,知道了什么是喜歡。
喜歡是看到你就滿心歡喜,看到你就情不自禁,她對蕭澈就是這樣。
“先吃東西吧?!彼亻_口,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竟然還挺高興的,最怕他說出那句“沒有愛過”,那她這些年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她拍開他遞過來的蛋糕,蛋糕掉在精美的地毯上,地毯是他們一起去維多利亞買的,她曾經(jīng)喜歡得不得了,現(xiàn)在也毫不在乎了??諝饫锸撬翢o溫度的聲音響起:“蕭先生,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義。”
若是換了從前,她一定高高興興地讓他喂她,現(xiàn)在竟然什么都不奢求了。
愛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她的心都不知是死是活,早已不再如曾經(jīng)那般熱烈了。
Part6
楚唯的悲傷沒有持續(xù)多久,她如往常一樣看起來開開心心的,仿佛從傷痛中走出了來,總是笑著對待周圍的人。究竟是不是裝的沒有人知道,若是裝的,只能說演技太好了。
她和蕭澈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卻不似從前。
楚唯開始在劇組耍大牌,說不拍就不拍,甚至還辱罵新人。爆她黑料的人不少,卻沒有一條上報,她還是粉絲心中的那個大眾女神。不久之后,有人爆出是因為她背后有人撐腰,說是傳說中的蕭先生。
那幾年,蕭先生的地位比楚父在世時還要風(fēng)光,凡是說起蕭先生的,都要禮讓三分。
她不是楚先生的女兒,她是傳說中的蕭先生的女人。
她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他會乖的,那是因為她怕給他惹麻煩,現(xiàn)在的蕭先生怕麻煩嗎?她就是故意的,沒有人敢惹她。
于是,她和蕭澈的關(guān)系越發(fā)引人猜疑。究竟是玩兒玩兒而已還是認真的,這成了那段時間大家茶余飯后的話題。
外面?zhèn)鞯梅蟹袚P揚,楚唯不為所動,坐在家里看報紙。
蕭澈從后面抱住她,鼻尖是她身上的玫瑰味,只是他的玫瑰不再如以往一樣張揚了。
楚唯問他:“你去醫(yī)院了?”
蕭澈捏著她的鼻子,溫柔地道:“真是好鼻子,今天感冒了,去買了藥?!?/p>
“哦?!彼裏o所謂地點點頭,不在乎他究竟是不是生病了。
只是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嫉妒,她知道蕭澈每日都會去醫(yī)院,她倒是想看看究竟什么人讓他如此在乎。
第二天,她悄悄地跟著蕭澈去了醫(yī)院。在重癥監(jiān)護室,一名女子躺在床上,兩個人談笑風(fēng)生。十年里,她見過蕭澈笑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此時他的笑竟這么耀眼。
直到女子休息了,蕭澈才看了一眼時間,起身準備離開,這是他回家的時間。
楚唯在他走了之后悄悄地進去,病床上的女人睜開眼坐起來看著她,溫柔得像一朵純潔的玉蘭花,一塵不染。
“楚唯?”
看來她是認識她了?
楚唯沒敢靠近她,遠遠地點頭。
那女子冷笑道:“真是一報還一報啊,這是你們楚家應(yīng)得的,阿澈還是對你們楚家過于仁慈了。他就應(yīng)該把你們抽筋剝皮來祭奠我的父母,還我的雙腿。你竟然還纏著阿澈,你才是最該死的!”
她說到激動處,竟暈了過去。楚唯看著急劇波動的監(jiān)測儀上的數(shù)據(jù),趕緊按了呼叫鈴,醫(yī)生跑過來,開始給病人做心肺復(fù)蘇。
蕭澈總感覺今天心臟跳個不停,不知道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他剛才在醫(yī)院好像聞到玫瑰的香氣了……
他轉(zhuǎn)身跑回醫(yī)院,在急診室門口,那個穿著一身黑色大衣的女人正靠在墻上。
她凄慘地看著他,臉色發(fā)白,張口想要解釋。
“啪!”安靜的走廊里,響起蕭澈響亮的巴掌聲。
她咧著嘴,腦袋嗡嗡直響,紅玫瑰即使是這樣狼狽,也妖艷異常。
“不是我?!彼蠛?,只是嗓音在顫抖,許是那一巴掌讓她有些發(fā)蒙。
他們兩個人相顧無言,蕭澈捏著掌心,沉聲道:“滾!”
她的心滿目瘡痍,她有愧對于父親所做的事情,可是她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他。她原來這么不堪,甚至最后都不被信任。
紅色的高跟鞋在走廊里漸行漸遠,蕭澈用力地揉了一把臉,發(fā)狠地一拳打在醫(yī)院的墻上,卻感覺不到疼。
唯,我該如何愛你?你可以告訴我嗎?
醫(yī)院里躺著的,可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楚唯將車子開得飛快,在寂靜的深夜,穿梭過的記憶里,她和肖澈之間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唱獨角戲,她笑,他看著;她玩鬧,他看著;她任性,他也看著。
不曾對她動過情。
她迷離地看著路邊的燈光,仿佛是歲月的倒影。她二十六歲了,十年了,她十六歲的時候遇見他,從遇見到喜歡,十年的匆匆歲月,竟然就這樣過去了。
明明她還年輕,卻覺得經(jīng)歷了一生,時光漫長得一直停留在原地,不曾移動過。
就在前些日子,她還去黃大仙祠祈求,跪在神明面前。她虔誠地祈求,就這樣吧,這樣挺好的,糾纏不休,至死方休。
她是狠心的,盡管她是紅玫瑰,她綻放了她最美的容顏,但是她還是帶刺的。他們之間就這樣相互折磨也好。
原來所謂的靈驗,不過是騙一騙她這種癡情人的。
她聽見一個聲音說:“莫強求?!?/p>
好,她不強求,她放手。
“砰!”
車子撞在了大橋上,奇怪的是,她竟一點兒都不害怕。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她伸手摸了一把,然后松了一口氣,最終放棄了逃生的欲望。
或許這樣能夠換來他的一點兒同情吧。
蕭澈接到電話的時候,他的心跳得厲害,或許這才是今天最糟糕的事情。
那些記者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放過他們:“都說楚唯小姐的后臺是蕭先生,那么楚唯小姐出車禍了,蕭先生會是什么態(tài)度呢?不曾露面的蕭先生是否會出現(xiàn)呢?”
他們想看看蕭先生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女子。
果不其然, 有一個男人出現(xiàn)了,這也是后來被拍下來的唯一一張可以看清他容貌的照片。他眉頭緊皺,表情焦急,還有太多的復(fù)雜情緒。
后記
至于后來如何,外人無從知曉。但是曾經(jīng)的紅玫瑰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野中,有人說她不治身亡了,也有人說她被蕭先生藏起來了。
不久之后,關(guān)于楚唯的紀錄片上映,蕭先生在一次采訪中提及了他們的事。
他說:“她是高高在上的,是我遙不可及的星光?!?/p>
在外人眼里,他是那么高高在上,在她的面前,他卻自慚形穢。
他們之間究竟是誰卑微呢?外人無從得知。
愛過還是沒愛過,又有什么所謂呢?他想說的話她終是聽不到了,這世間終究沒有了那朵帶刺的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