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當下網(wǎng)絡詞匯對文化的影響

孟繼燕

(廣州科技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廣東 廣州 510550)

關注當下文化，有一個現(xiàn)象頗為驚人，即網(wǎng)絡詞大量地盛行和使用。經(jīng)過文獻整理，幾乎沒有關于網(wǎng)絡詞研究的學術(shù)論文，大多是在一些報刊上發(fā)表的小文章。其實網(wǎng)絡詞的起源、網(wǎng)絡詞背后的邏輯、網(wǎng)絡詞的指涉、網(wǎng)絡詞的危害值得我們深入系統(tǒng)探索。因為這樣一種惡俗文化對我們的身心靈傷害都是極大的。

如何定義惡俗，保羅·福塞爾曾如此講明：“惡俗是虛假、粗陋、毫無智慧、沒有才氣、空洞且令人厭惡的東西，但不少美國人竟會被說服，相信它們是純正、高雅、明智或迷人的。一樣真正惡俗的事物，必然會顯示出刻意虛飾、矯揉造作或欺騙性?！雹俨粌H在美國，在我們的國家亦是，把使用網(wǎng)絡詞視為潮流和幽默?！皭核?，從本質(zhì)上說，是推動現(xiàn)代生活的宣傳大業(yè)。這一大業(yè)似乎表明，在當下，除非用夸張的語言拔高，再披上一襲華美的欺詐外衣，否則沒有任何事物能繁榮。如果從某些方面看，這一話題揭示了可悲的事實——所有心懷善意的人們都被他們自身容易輕信的特質(zhì)所欺騙，那從另一個角度看，它也為大家提供了鬧劇的所有樂趣。惡俗總是推陳出新，并不停復制著‘傻瓜被無賴愚弄’這一經(jīng)典的滑稽主題。”②事實上，我們的當下網(wǎng)絡詞的惡俗已經(jīng)不是披上一襲華美的欺騙外衣，而是夏日裹著的一層惡俗棉被?！皭核资巧虡I(yè)欺詐時代特有的現(xiàn)象，當然，也是民眾身上一種容易輕信的特質(zhì)。要洞悉真正的惡俗，你就必須在人們對一件事的說法與其真相之間保持盡可能大的距離，明智、公正、謙虛的人們對此深有體會?！雹?/p>

本文將從眾多當下惡俗文化現(xiàn)象中選擇“網(wǎng)絡詞”為主題，剖析當下文化現(xiàn)狀。主要通過對“網(wǎng)詞網(wǎng)”的調(diào)研，將網(wǎng)絡詞分為三大類，本文概括為：生殖器和性愛的衍生詞、從擇偶審美價值觀生發(fā)的詞、諷刺挖苦別人的惡俗詞匯。第一類詞主要探索當下信仰問題，第二類詞主要探索當下價值觀取向的問題，第三類詞主要探索我們當下的認知水平。本文基本圍繞“知-情-意”這樣三個層面去分析。在結(jié)尾處將以語言的力量為背景，嘗試思考我們?nèi)绾螌箰核孜幕膯栴}。

一、從生殖器衍生的網(wǎng)絡詞——觀信仰

在遠古時期，人類曾有過生殖器崇拜。就在當下，人類依然極度渴望愛情，縱覽我們當下的音樂、影視、文學作品，皆在無一例外地歌頌愛情。但發(fā)展到如今，我們又無一例外地歌頌性又丑化戲謔性，這本質(zhì)上是一件事，即對性愛的極大關注與追求。不管是以崇拜的心態(tài)對待愛情或以玩樂的心態(tài)對待愛情，還是以崇拜的心態(tài)對待性或以玩樂的心態(tài)對待性，背后的邏輯都是以崇拜的心態(tài)對待愛情和性，將愛情和性視為救主，看似是四種分類，實際上是一件事情。我們?nèi)粘５年P注成就我們所“是”。

當下流行的網(wǎng)絡詞諸如“約炮、亞美爹、揉道、擼齡、嘿咻、滾床單、打蝴蝶、打飛機、強擼、菊花、啪啪啪……”這些詞都是從性的動作、生殖器等衍生的詞匯，但卻成為我們當下，尤其是年輕人的口頭禪。我們“主動”忽略其中的不雅，以及這樣的詞匯使用對我們的傷害。網(wǎng)絡詞匯發(fā)展到今天，我們會發(fā)現(xiàn)，年輕人已經(jīng)把性行為當做是平常、隨便、不需要委身和負責的事，甚至女性以“平等”為口號認為要同男性一樣去享受。我們不再需要從天啟型的愛情中得到盼望，而是認為性行為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隨口可以說的事兒。這背后并不是說明我們把性不當回事兒，而是把性太當回事兒，把性太當回事兒的背后說明愛情已經(jīng)無法叫我們滿足，并且尋求愛情已經(jīng)成為滿足自己的麻醉劑，這實質(zhì)上是源于我們內(nèi)心的恐懼和內(nèi)在的枯竭。

弗洛姆講“愛的能力取決于我們本人成熟的程度，以及在我們同世界和同自己的關系中能不能發(fā)展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傾向。這種脫離自己的過程、誕生和成熟的過程需要另一種品質(zhì)作為必不可少的條件：那就是信仰。愛情是以信仰為基礎的?！雹軔鄣恼嬷B和本質(zhì)是基于信仰。但當下文化中我們?nèi)鄙賹π叛龅囊揽?，自己?chuàng)造假神崇拜，導致我們進入一種人類空前的野蠻狀態(tài)，去創(chuàng)造和使用以生殖器和性的動作衍生的詞，并引以為豪。以生殖器所衍生的網(wǎng)絡語背后揭露了我們內(nèi)心的空洞與無助、以及信仰的缺失。

二、從對男性和女性評價的網(wǎng)絡詞——觀價值

第二類常見的網(wǎng)絡詞是對于男性和女性的評價，尤其是對年輕適齡青年的評價。比如評價男性的詞有“屌絲、土豪、高富帥……”，評價女性的詞有“綠茶婊、女漢子、白富美……”這些詞我們一直濫用，但一直忽略背后是基于什么情況而產(chǎn)生?！案吒粠洝焙汀鞍赘幻馈笔侨藗兝硐胫虚T當戶對的金童玉女?！巴梁馈狈褐肛斄π酆竦刭|(zhì)不高的男士，這基于改革開放經(jīng)濟發(fā)展中崛起但文化修養(yǎng)未跟上的時代背景。“屌絲”泛指年輕無車無房無高收入的男性，這主要基于中國農(nóng)村的當下現(xiàn)狀?！芭疂h子”是基于當下女性獨立、女權(quán)意識盛行、“女強人”崛起而生的詞，但女性是一個相對的詞，其背后也有男權(quán)的聲音?！熬G茶婊”更有深意，背后是女性給女性的語言暴力。其實這里每個詞都隱含著暴力元素。

這些評價如果歸納而言，是基于擇偶審美價值觀而生的詞匯。本文就以俗對俗，有句話如是說：“不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談戀愛就是耍流氓，不以白頭偕老為目的的結(jié)婚就是謀財害命?！蔽覀兛梢試L試論證這個觀點而再去反觀這些擇偶審美價值觀。如果將前半句命定為命題一，后半句命定為命題二，這兩個邏輯中有一個共同的邏輯詞——“不以……就是……”，在邏輯中，我們知道原命題(若P則Q)與逆反命題(若非P則非Q)同真假，逆命題與否命題同真假，命題一的逆反命題是“若談戀愛的目的是結(jié)婚，則不是耍流氓”，命題二的逆反命題是“若結(jié)婚以白頭偕老為目的，則這種行為是道德的”。我們當然可以迅速地判定命題二正確，因為婚姻的所有目的都需要肉身承擔，白頭偕老是一切目的的前提。

有人也許會說如果結(jié)婚的目的是謀財不可以嗎？這不符合道德律?！爸\財”合法不合道德，道德是一以貫之?？档聦⑷祟惖恼J知分為四個階段：感性-知性-理性-超理性。感性指人的感覺；知性是指知識范疇，包括文學、物理學、社會學等諸多學科和知識；理性是指道德范疇，道德指是以一以貫之為原則的行為，例如偷盜不可以一以貫之，則是壞行為且不利己的行為；超理性即神性。

因而真正的德行只能是根植于原則之上，這些原則越是普遍，則它們也就越崇高和越高貴。這些原則不是思辨的規(guī)律而是一種感覺的意識，它就活在每個人的胸中而且它擴張到遠遠超出了同情和殷勤的特殊基礎之外。我相信，如果我說它就是對人性之美和價值的感覺，那么我就概括了它的全部。⑤

既然道德是一以貫之原則之上的，那么白頭偕老即是目的，結(jié)婚也是戀愛一以貫之的行為。然而“謀財害命”和“耍流氓”這樣惡俗的行為還有區(qū)分，“謀”與“害”是一種意識的行為，但“耍流氓”卻是人人不愿被冠的名聲，因為它雖是道德低下的行為，更是認識水平低下的行為，這里包括對婚姻的認知、對戀愛的認知、對自我的認知、對對方的預判等。但婚姻和戀愛皆是要實現(xiàn)人類的最高目的：愛的目的。愛基于感覺，超越感覺，但不反感覺；愛基于知性，超越知性，但不反知性；愛基于理性，超越理性，但不反理性。愛本質(zhì)而言是一種一以貫之的出于神性的行動。所以擇偶審美價值觀中，我們需要為了“白頭偕老”的最后目的去欣賞對方的身心靈是否健康，而并非被這些網(wǎng)絡詞誤導，因為它并不能成為我們的核心價值觀。我們作為公民應該予以抵抗。從當下的用詞習慣、用詞風格，我們無疑可以判斷當下社會價值觀的錯誤與偏差，不僅離真理久遠，更離我們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婦女的美德久遠。這必須是當下我們要反思并修正的。

三、從網(wǎng)絡抒情詞——觀認知

對于網(wǎng)絡抒情詞，本文發(fā)現(xiàn)詞語有兩大類，一類是抒發(fā)內(nèi)心煩躁的情緒，一類是論斷詆毀別人。前者如：“笑尿了、我勒個去、我頂你個肺、屁輕、屌炸天、我操、尼瑪、你妹、屁民……”有人說“笑尿了”是表達很開心啊，事實上，語言的粗糙即靈魂的敗壞，為何我們不去嘗試使用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的成語，諸如“喜笑顏開、歡呼雀躍、欣喜若狂……”后一類關于論斷人的詞有諸如“腦殘、傻逼……”之類。

關于論斷，圣經(jīng)有經(jīng)文如是說：

“你們不要論斷人，免得你們被論斷。因為你們怎樣論斷人，也必怎樣被論斷；你們用什么量器量給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給你們。為什么看見自己弟兄眼中有刺，卻不想看見自己眼中有梁木呢？你自己眼中有梁木，怎能對你弟兄說‘容我去掉你眼中的詞’呢？你這假冒偽善的人！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然后才能看得清楚，去掉你弟兄眼中的刺?！?太7：1-5)

這實在是一段百讀不厭的經(jīng)文，常常感覺在提點自己，包括我們正在論述問題的過程中。但經(jīng)文也有一個動作，即“先”，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再去掉別人眼中的刺。我們完全理解為何當代人這么愿意使用帶有暴力、帶有“性侵犯”、帶有論斷污蔑的詞語，這是基于我們的信仰缺失，我們甚至無法分別善惡，所以價值評判標準和認知水平都會出現(xiàn)問題。在當下的認知中，甚至有一種放棄認知何謂所“是(Being)”的傾向，比如認識圣經(jīng)這樣寶貴的精神財富，認識《論語》中孔子關于“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的教誨，認識永不過時的傳統(tǒng)精髓。最為核心的是認識真理。

四、結(jié)語

在人類的巫術(shù)階段，初期文字的一個重要功能是巫術(shù)。C.Loukotka認為：“最初用文字表達信息的意圖顯然帶有巫術(shù)的性質(zhì)，似乎是施行魔法的一個要素?！盌.Diringer認為：“原始文字起于巫術(shù)的作用”。實際上，這是文字的發(fā)生，文字后來從巫術(shù)實現(xiàn)的工具變成了人與神溝通的符號。如果說，巫術(shù)階段是文字萌生的初期和序曲，那么，神祗崇拜就變成了文字重要的孕育期，甚至有學者認為：“文字是廟宇里開始的?！敝斓艺J為：“我國文字完全是從本土上發(fā)展起來的，就甲骨文的起源而論，它和占卜有著直接的關系。中國文字是中國古代占卜所帶來的副產(chǎn)品，其作用可謂大矣，它的價值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占卜本身。”⑥中國古人一直講“文以載道”，“道”就是真理，真理以文字承載。所以，倘若我們?nèi)匀粚Ξ斚碌木W(wǎng)絡語置之不顧地濫用，其更大的傷害就是切斷我們與真理的連接。

亞里士多德曾言，“口語是心靈的經(jīng)驗的符號，書面語是口語的符號?！雹呶淖帜苤氯怂烂袷谷诵律?。糾正文字和詞語的錯誤使用不僅關乎民族文明的問題，更是一個民族整體的精神狀態(tài)和生死存亡的問題。當我們拋棄信仰，拋棄傳統(tǒng)，天性中未經(jīng)磨練的欲望便會沿著粗俗突兀的路徑生長。我們的語言系統(tǒng)，我們的大腦正如一座花園，我們可以仔細地呵護它，也可以任它自生自滅。不管我們對它是仔細呵護還是放任自流，花園里一定會長出什么東西來，如果不播下有益的種子，那么那些沒用的種子就會在花園里生根發(fā)芽，并且生長出更多沒用的東西。但恰恰這些惡俗的網(wǎng)絡詞匯不僅是沒有用的種子，更是有害的種子，它結(jié)出的果實就是：驕傲、傲慢、好色、攀比、嫉妒……

思想創(chuàng)造生活，語言表明思想。“口中說出垃圾，垃圾回到你的生命中?！雹嘞喾矗敗八枷牒脱哉Z更趨于感恩，積極去尋求解決方案，就能吸引更多類似的事物。”⑨可悲的是我們?nèi)匀粚芏鄲核椎木W(wǎng)絡詞以無所謂的態(tài)度接納。比如說別人“綠茶婊”僅僅覺得那是一種諷刺，但“諷刺(sarcasm)一詞的拉丁語詞根是‘sarco’，其意思是‘撕扯肉體’。再進一步看，諷刺一詞源于‘sarcasmos’‘sarkazein’，這兩個詞，它們的意思都是撕扯或扯下肉體，都是中古時期的某種極刑”。⑩那么面對當下的情景，有時候真會感覺控制不住地使用?！扼鹧浴?7：28：“愚昧人若靜默不言，也可算為智慧。閉口不說，也可算為聰明。”需要常常思想，以保守我們的心。語言既然表明思想，思想又可創(chuàng)造生活，那么正確的思想從何而來，必定是從真理而來。

[ 注 釋 ]

①保羅·福塞爾.惡俗，現(xiàn)代文明的愚蠢.何縱，編譯.中外文摘，2013(5)：10.

②同上，第11頁.

③保羅·福塞爾.惡俗，現(xiàn)代文明的愚蠢.何縱，編譯.中外文摘，2013(5)：11.

④弗洛姆.愛的藝術(shù).李健鳴，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77.

⑤康德.論優(yōu)美感和崇高感.何兆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2001.14.

⑥朱狄.信仰時代的文明.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9：155.

⑦亞里士多德.工具論.李匡武，譯.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4.55.

⑧威爾·鮑溫.不抱怨的世界.陳敬旻，李磊，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4：178.

⑨同上，第170頁.

⑩同上，第1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