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灑一路

戴浩羽

在某個悠閑而愜意的午后，隨意地扯上行囊，將情思藏進背包里，行走在世界版圖上，跨越山川河谷，潛入云海天光，走在由心鍛造的漫漫長路上。

我可以行走在北京的胡同小巷，在這里，腳下踩著的是古舊的青石板，青石板已經(jīng)很圓潤了，應(yīng)該是時光抹平了它的棱角吧。暗暗的墨青色，看它慢慢地、靜靜地向遠處蜿蜒游走，斟品它平凡樸素中的富麗堂皇，借此來體味那段如黑白無聲電影般的時光在經(jīng)年累月后凝成的一條熠熠閃光的先跡，這里是中華巨龍的出發(fā)之路。我可以佇立在長城上，在這里，足下有的是斑駁的磚塊，在磚塊的累累傷痕里你可以感受到潛藏在它深處的——風(fēng)的足跡，雨的足跡，匠人血與淚的足跡，炮彈的嘶吼后火光的足跡……一股厚重的滄桑啊，刻在它的骨子里，這是一條殘垣之磚壘砌的長路，上面刻的是一個災(zāi)難深重卻又銳氣不減、 千錘百煉而斗志更堅的中華巨龍的足跡啊。滴答滴答的聲音游走在沉郁的幕墻中，這正是世紀(jì)流轉(zhuǎn)的聲音，我閉上眼，等待塵埃慢慢落下，等待這條路繼續(xù)延伸，我相信它會伸入天際，總有一天……

我可以行走在菲律賓星期五的沙灘，感受清潔神性的白沙敷滿腳底，暖洋洋的，白茫茫的，是那種少女和嬰兒臉上營養(yǎng)的奶白，是那種陽光海浪交融的暖。我看不清楚這條白色的路將最終通向何方，許是碧澄的海洋，許是澈藍的天際，又或是更遠處的白沙……我是沒有明確答案的，但我確實能感覺到此時此刻，路在我的腳下。我蜷起腳趾，它卻也還是從指縫間溜走，好像午后閑窗下的小憩，夢醒時分，夢里落花幾朵、閑愁幾許都是記不住的，只有一點點模糊的溫存融化在血液里。這里的天空好像被颶風(fēng)吹了一萬遍抑或是更多，干凈得沒有一朵云，是哪個小迷糊打翻了墨水瓶，暈染開的，是千絲萬縷的藍。天要垂暮了，偷偷加一味紅黃。這時，天粉粉的，海粉粉的，沙粉粉的，那對親吻相擁的戀人的雙頰粉粉的，整個世界都粉粉的。所有奇妙的個體都融合為一條夢幻的光路，它們都不再棱角分明卻又各自蘊藏有靈魂，它們都有著不同的盡頭，卻又好像都無盡頭。佛說，浮生夢幻，皆為泡影，如露如電，似霧似煙。那么就深吸一口氣，赤著腳丫，邁開步子，奔跑吧。這一刻，科學(xué)也將不復(fù)存在，我不用去尋找路在何方，不用去探究路通向何處。我只是天地間的一個小元素，輕輕地飄起來，親吻大海，親吻天光，我可以確信無論跑向何方，路都會在我腳下，一直在。

一個旅行者啊，要用一對堅定的雙腳和一顆勃發(fā)的心去行走在道路上。有時候，腳累了，心便拾起行囊繼續(xù)行走，這時才會倏然發(fā)現(xiàn)，心之所向即為路之所通。

輕輕翻開一本書，向靈魂深處漫溯，我愿化作一點墨香，等在十字路口，看路通向各個方向，四通八達。我不用去選擇，只要等待，邂逅那個屬于我的生命中的有緣人。他會是安迪嗎？那個看似弱不禁風(fēng)卻充滿智慧的男子，他用他的逃亡之路告訴我，生命可以歸結(jié)為一種簡單的選擇：要么忙著往生路上奔跑，要么忙著去死崖上縱身躍下。他會是史鐵生嗎？那個在殘疾打擊下喘息著活出精彩的他，讓我知道這世界有著無限的可能性，無數(shù)條路，無論局限于哪一條都會損害生命的自由。又或者他會是……他們都走在了屬于自己的路上，也許他們用心找到了正確的路，又可能他們根本就沒有去尋找某條現(xiàn)成的路，而是跟著心，然后用腳走出了一條新路。

用心行走時，風(fēng)物是靜止的，而思想?yún)s會流動，我的眼中有盈盈水光，是那顆在塵世中蒙塵結(jié)痂的心再次冉冉盛放，一瓣比一瓣純凈，一瓣比一瓣輕盈。那是一個迷途之人對發(fā)現(xiàn)路的小確幸，小感懷。

抖擻抖擻精神，舒活舒活筋骨，以腳為丈，以心為標(biāo)，行走吧，行走吧，路啊，你好，我來了。

這條路上有陽光混雜著青草的香氣和泥土的腥味，氤氳出點點溫暖的氣息，這時恰有一陣風(fēng)拂過，風(fēng)不大，是漫不經(jīng)心飄著的那種，撫在臉頰上，柔柔的。它悠悠地潛入心底，與靈魂交談。要是再灑上一層細(xì)碎如粉的白雨，附上一層淡得幾不成墨的背景，你說還夠不夠悠閑？啊，情落一路，心灑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