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路來森
年,是一種記憶,是一枚時間印章。
印記生活,印記心情,印記歷史。
我小時候,正值大集體時代。那個年代的老百姓的生活,一個字“窮”。平常日子窮,過年亦是窮?!案F得叮當(dāng)響”,很擬聲的幽默表達(dá)。故而,尋常百姓家,過年似乎很少買新衣服,孩子多,若是買,也只是給老大買。然后,老大換下的舊衣,給老二,老二的再給老三……關(guān)鍵是,一定要縫縫補(bǔ)補(bǔ),漿洗干凈。過年,總有要點新氣象,干凈,就是一種新氣象。吃的,自然也簡陋、清苦,飯桌上,很少有稀罕之物。肉,總還是有一點的,一二斤而已,主要是以之饗客。我記得,那些年里,在我們家,孩子們過年的最大享受,就是那頓“除日”的中午飯—— 豬肉燉白菜。肉,是豬臉肉。肉片極大,厚厚實實,夾一塊入口,咀嚼起來,滿口流油,生香。至今思來,猶覺滋味醇厚得不得了。
那個時候過年,還是挺熱鬧的。鄉(xiāng)間過年是必定得拜年的,晚輩給長輩,少的給老的。拜年,講究一個“早”,天亮之前,必得把“門子”拜完。所以,子夜之后,大街上就熱鬧起來,人影幢幢,熙熙攘攘,喧鬧得不得了。那時“窮歡樂”,也是一種歡樂啊。
改革開放以后,特別是二十世紀(jì)八九十年代,物質(zhì)生活逐步提高,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年,就頗有些氣氛了。一進(jìn)入臘月,家家戶戶就忙著“備年”了。做新衣,購年貨,忙得不亦樂乎,人人臉上都堆滿了富足的笑容,流光溢彩的快樂,是寫在臉上的。到了新年,大人、小孩,個個都能穿上一身新衣。那種狀態(tài)下的新年,就似乎顯得特別光亮,大年初一,就是一個“暴食暴飲”的狂歡日—— 大吃大喝,成為一種風(fēng)尚。初一拜完年,中午的事情,就是聚餐喝酒,大魚大肉,大杯喝酒。
如今的新年,過得“淡”,過得“平靜”,過得豐富多彩,過得有意蘊(yùn)。不是新年不新了,而是人們的心態(tài)正了;不是“淡而無味”了,而是味在“深處”“高處”,年味,愈加雋永了。過年,似乎只是給大家提供了一個相聚的機(jī)會,成了一個交流的“契機(jī)”。會餐,很少有人再喝醉,更多的是在餐桌上進(jìn)行傾談:談工作、談生活,敘親情、敘友情……如今的年,是豐富多彩的,是健康向上的,是寓欣喜、歡樂于淡然中的。
再談過年,講究的是一種“精致”,講究的是一種“品味”,講究的是在新年中事事、時時都彰顯出一份精神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