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人家

◎盧 楠

2011年夏天的一個周末，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到一個海島上露營。那個島離岸大約只有30 千米，我們乘坐快艇，在藍天碧海間飛速地跳躍著前進。好像有一個巨人把我們當作瓦片扔出去，玩起了打水漂呢。

半小時后，我們就來到那個海島面前了。它真的很小，我們面前有一片小小的沙灘，夾在尖利的礁石中間，漲潮時很多礁石會被淹沒。島中心是一座山，山腳下有一戶人家，他們以打魚為生，另外也做些游客的生意，我們所交的登島費也是他們收的。大家都稱這一家的主人為島主，島主有很多個小孩，他們都被太陽曬得很黑。他的妻子也被曬得很黑，比尋常的農(nóng)婦更黑一些。家里還養(yǎng)著四五條狗，這些狗常默默地在島上逡巡著，將游客留下或沒來得及收拾掉的食物殘渣清理掉。

我們踏上沙灘，將事先準備好的物資搬上去，然后開始選擇地方搭帳篷，準備晚間燒烤和露營。那天晚上天氣不好，陰晴不定，時而風(fēng)雨交加，時而云散月明，給我們露營增加了極大的難度，卻也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比方說吧，我們剛拿出柴草，準備生火，雨就落了下來。我們只好將爐子搬到一塊傾斜的巨石后，再打起幾支傘，才勉強將火生起來。我們在凄風(fēng)冷雨中圍在一塊巖石邊，像一群饑腸轆轆的野人一般，堅強而頑固地花了三小時來吃這頓飯。似乎恰恰因為老天爺不懷好意，對我們心懷忌妒，不時遣一陣劇風(fēng)來掀開我們鍋蓋，妄圖打翻我們的爐子，我們便非要把這飯吃完不可。

我們剛吃完飯，天又放晴了，海面變得平靜，我們將爐子挪到開闊點的地方，又烤起肉來，吃吃東西散散步。一些人在巖石邊拍照，一些人下海去游泳，一些人坐在沙灘上默默地看著大海……直到星星和月亮都升了上來，澎湃的海潮聲緩緩地送我們?nèi)朊摺?/p>

半夜時分，漲潮了，我們的五頂帳篷中有三頂要被潮水淹沒了，我們只好起身將它們挪到一個較高的地方。之后又下了一陣雨。凌晨五點多鐘時，突然聽到有人喊：“看！彩虹！”我一骨碌爬起來，鉆到帳篷外抬頭望去，西邊的天空中橫跨著一道七色的彩虹。

真是難忘、波折而美妙的一晚。我們收了帳篷，收拾了垃圾，準備離開海島，這時候天氣變得極好，艷陽高照，我們在沙灘上等待昨天的快艇來接我們。這時候島主的幾個孩子正要上船，船停在離岸較遠的地方（大概是為了防止擱淺），他們靠一塊舢板來登船，我們恰好見到他們的媽媽帶著兩個都只有七八歲大的孩子登船的情景。

她抓住一根繩子，一點兒一點兒朝船上靠近，兩個孩子毫無防護地站在舢板上，他們都弓著身子，以保持身體的平衡。舢板在波浪的拍擊下雖然搖搖晃晃，但比起我們登艇時小心緊張的樣子來，他們可淡定得多了，大概是早就習(xí)以為常了。到了船上，又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男孩子忘了穿鞋，男孩立即被勒令脫光衣服，跳進海里游回岸上，等船的游客紛紛驚呼喝彩。看到他光著屁股露出水面，撒腿往家里跑，大家都又笑著起哄。不一會兒，他便拎著一雙鞋子，仍光著身子跑到沙灘上跳入海中，沒多久便游到船邊，爬了上去。

幾個孩子自己開著那條船走了，他們的媽媽沒有上船，因此船上沒有大人，最年長的孩子看著也不過十三四歲。他們要去哪里？總不可能是打魚吧？難道是上學(xué)嗎？他們住在島上，平時是怎樣到學(xué)校里去的？我們昨晚所經(jīng)歷的自以為是風(fēng)雨交加的波折，這一戶海上人家，他們其實天天在經(jīng)歷著吧？而我們感到驚訝和贊嘆的那些海上美景，他們也自幼習(xí)以為常。我想那也是一種精彩而美妙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