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剪裁，匠心命制
——散文、小說試題命制方法舉隅

安徽

命制高考模擬試題的意義與價值絕不遜于研究課題、寫論文、發(fā)表論文。命制高考模擬試題時，挑選材料，千淘萬漉，始得一“金”的驚喜；打磨試題，反復斟酌，如切如磋的甘苦——其中滋味，命制人冷暖自知。教師在千錘百煉、深思苦吟中，對《2019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tǒng)一考試大綱》和“學科素養(yǎng)”的理解日益加深，對自身教學素養(yǎng)的提高大有裨益。筆者結(jié)合自身多年命制高考模擬試題的經(jīng)歷，談談高考語文模擬試題中散文、小說試題的命制經(jīng)驗，以求就教于方家。

一、精選材料，妙手剪裁

（一）如何選材

高考試題中散文、小說的文本選擇五花八門、包羅萬象，但始終遵循“立德樹人”“文道合一”的原則。2009年高考，一位考生走出考場時說，語文開考時頗為緊張，當閱讀到小說文本時，一股暖流貫徹全身，瞬間平靜下來。那年安徽省是單獨命題，小說閱讀題選用了宗璞先生的《董師傅游湖》，小說講述的是董師傅助人為樂，送迷路的小翠回家的故事。故事溫馨，語言流暢精美，確實能打動人。筆者講述這位考生的高考經(jīng)歷是為了說明，從感性上看，模擬卷散文、小說文本的選材應該以能否打動人為第一原則。命題人在選擇材料時，要看看所選材料能否打動自己、打動學生。當然，“打動”包括“感動”但不限于“感動”，還包括其他藝術(shù)感染力。

如果認真分析高考試卷中散文、小說的選材，就會發(fā)現(xiàn)它始終遵循“立德樹人”“文道合一”的原則，且與現(xiàn)實生活緊密關(guān)聯(lián)。2018年全國卷三套試卷，分別選用《趙一曼女士》《有聲電影》《微紀元（節(jié)選）》三篇文章，三篇文章取材各不相同，分別為革命傳統(tǒng)、市井生活、科幻文學。盡管題材、內(nèi)容各不相同，但它們都與生活實際緊密關(guān)聯(lián)?！囤w一曼女士》回應前不久出現(xiàn)的如何看待“革命英雄”的大討論，《有聲電影》反映的守舊、故步自封的封閉思想在當今社會依然能找到痕跡，《微紀元》是近幾年甚為流行的科幻文學。這三篇文章能彰顯“立德樹人”的宗旨。而且，這三篇文章語言規(guī)范、流暢、精美，表現(xiàn)手法豐富、靈活，構(gòu)思各具特色，可供學生含英咀華，反復品味。

筆者在參加某次模擬試卷命制時，命制散文、小說試題各一篇。散文用的是《水潤大澤》，小說用的是《旅行家》?！端疂櫞鬂伞吠ㄟ^敘寫黃蓋湖十幾年的變化，表現(xiàn)國家生態(tài)文明的建設與進步；《旅行家》講述青年為了實現(xiàn)成為旅行家的理想砥礪前行的感人故事。前者切合國家當前的方針政策，后者著眼于青年人的成長成材，既吻合“立德樹人”的宗旨，又與學生的現(xiàn)實生活緊密相連。兩篇文章敘事清晰、人物形象鮮明、構(gòu)思頗為精巧。尤其是語言，清新明快，意蘊豐厚。例如《水潤大澤》里有這么一段：

江水東流，入江漢平原，雖早已失去一瀉千里之勢，但其汪洋恣肆之態(tài)，卻愈來愈盛。平闊的水域漫上江堤，依依楊柳只剩淺淺的梢頭，如水草般輕拂于江與堤之間。長長的貨輪劈波而上，驚起一群翹嘴的白鯛，紛紛躍過柳梢。

寫景狀物，栩栩如生；情感飽滿，酣暢淋漓。這樣的文字，如何不能使考場上備受煎熬的學生情緒穩(wěn)定下來？

（二）如何剪裁

2018年全國卷的散文、小說閱讀文本每篇大約一千五百字。可是我們命制試卷時找到的材料篇幅往往很長，少則幾千字，多則萬余字。如何剪裁、怎樣取舍才算科學、合理？這不能不說是命題人命制散文、小說閱讀的一大難題。2010年，安徽省高考還是自主命題，語文卷選用的是本土作家許輝的小說《碑》。其實，筆者在為某家出版社擬寫仿真卷時，曾找到許輝先生的《碑》——出版方交代，盡可能地使用本土作家的作品。但這篇小說原文篇幅很長，有七千字左右，筆者反復閱讀，認為剪裁為一千五百字左右的文章難度太大，最終放棄。沒想到不久后，它竟然出現(xiàn)在高考試卷上，令筆者扼腕嘆息。筆者將試卷上剪裁后的小說與原文比對，發(fā)現(xiàn)高考命題者剪裁確實有高招：留下了文章最精彩的地方，留下了最能體現(xiàn)人物形象以及人物精神風貌的文字，剪裁掉的大都是過渡的情節(jié)以及次要人物。剪裁過后，為了使文章連貫流暢，命題者還仿照作者的行文風格加上了一些起過渡作用的文字。

由此可見，如果將命制試卷時對材料的剪裁稱為二次創(chuàng)作，也不為過。

在剪裁《水潤大澤》時，筆者仿用上述“高招”?！端疂櫞鬂伞吩亩陌僮肿笥遥仨殑h減一千字左右。剪裁前，筆者確定了兩點原則：其一，把主題確定為肯定、贊揚生態(tài)文明建設成果；其二，留下文章中精美的寫景文字，因為寫景文字最能體現(xiàn)已確定的主題，且文中的寫景文字是文章的亮點。圍繞這兩個原則，筆者舍棄了文章中關(guān)于黃華成老人以前生活多苦難的描述以及文章中“我”與鎮(zhèn)長小馮的長篇對話，因為對話的內(nèi)容主要是改善生態(tài)的具體措施，而這些內(nèi)容高三學子可以憑借自己的學識迅速腦補，剪裁后不會影響他們對整篇文章的內(nèi)容及主旨的理解與把握。

如此剪裁，既維持了作品的原貌，保留了作品的筋骨，又使作品符合“文道合一”“文質(zhì)兼美”的原則。

另外，很多作者在創(chuàng)作時，由于是自由創(chuàng)作，筆觸散漫，不符合高考試卷語言表達規(guī)范、嚴謹?shù)囊蟆ｈb于此，命題者需要對作品進行深度加工，改動些許內(nèi)容。例如在剪裁小說《旅行家》時，筆者大膽對作品進行了小小的改動。

在地圖下方，許永永寫了一句話：我馬上就要走出中國了，勿念。

上面是這篇小說的結(jié)尾?！榜R上就要走出中國了”是許永永旅行的階段性成果，但“走出中國”似乎是說旅行的目的就是要到國外去，旅行就是為了走出國門，使人容易聯(lián)想到“外國的月亮比較圓”。我們并不反對“走出中國”，但我們反對以“走出中國”投入國外為榮的想法。鑒于此，筆者在文末改動了一個字——把“出”改為“遍”。于是，許永永旅行的階段性成果成了“就要走遍中國了”，愛國之情、自豪之感溢于言表，帶給讀者些許溫暖與期許?；蛟S，這只是筆者一廂情愿，但改過之后，正能量似乎更突出了。

另外，備用的材料中也確實存在非改不可之處。如肖復興先生《春節(jié)的蘋果》中有這么兩句話“是他用嘟柿自己釀造的”“心中想家的思念”。第一句語序不當，應該是“是他自己用嘟柿釀造的”；第二句的“想”應改為“對”，即“心中對家的思念”。這里似乎確實不能為尊者諱，必須確保語言的規(guī)范、準確，用來檢測語文素養(yǎng)的試卷實在不能在語言表達上出現(xiàn)瑕疵。

二、吃透文本、匠心命制

（一）仿制

當前的模擬試題大致存在兩種命制方式：仿制與命制。這二者區(qū)別甚大。仿制者，仿造也，即以高考試題為藍本，亦步亦趨，高考題怎么問，它怎么問。這是一條極儉省、輕松的路徑。正如朱光潛先生在《咬文嚼字》里所言：“習慣力量的深度常非我們的意料所及。沿著習慣去做總比新創(chuàng)更省力，人生來有惰性。常使我們不知不覺的一滑就滑到‘套板反應’里去?！薄疤装宸磻笔姑}者輕松，學生答題也有套路可循，但這樣做違背了平時測試的初衷。筆者遇到過這樣的學生，買來市面上很多模擬試卷，拼命刷題，平時語文考試往往名列前茅。筆者讓他總結(jié)經(jīng)驗，他回答，無他，平時測試題目模型與高考題型、模擬卷題型大同小異，唯手熟耳。但他的高考語文成績并不理想，因為高考語文試卷題型發(fā)生了變化，殺得這個熟手措手不及。

平時檢測的初衷是什么？檢查學生語文素養(yǎng)的真實情況，幫助學生發(fā)現(xiàn)語文學習以及知識結(jié)構(gòu)上存在的問題，以期補缺補差，改進學習方法。因此，依照“模板”來仿制試題確實不足取。模擬試卷也需要“命制”！

（二）命制

什么是“命制”？命者，給予也。命制試卷，即給予試卷以靈魂。這靈魂是什么？應該是《2019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tǒng)一考試大綱》里的考核目標，《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里確定的核心素養(yǎng)。能力立意、核心素養(yǎng)的考查才是教學測量與評價的中心維度。筆者將以具體試題為例來說明命制的原則與技巧。

《水潤大澤》里有這么一段：

來到黃爹的護鳥點，老人此刻正躺在一葉小舟里打盹，小舟泊在靠葦蕩的一棵老楊樹的樹蔭里。湖水輕輕地拍打著船幫，發(fā)出嘩嘩的聲響，如一支催眠曲。湖面干凈得沒見一點浪屑，湖水清得可以掬一捧入口，遠處，一群白鷺在水天之間盤旋。這一切，都可以讓他安然入夢。

筆者依據(jù)這段文字命制的題目是：

簡要說明“這一切，都可以讓他安然入夢”這句話在文中的作用。

筆者設計這道題的思路是，這句話是對該段文字的總結(jié)，“這一切”“安然入夢”都有許多可供咀嚼的地方，考查這句話在文中的作用，可以檢測學生對關(guān)鍵語句在文章中的作用的理解與把握。但反復琢磨，筆者還是認為這道題考查點依然停留在理解、概括層面上，考查層面較淺。如何聯(lián)系到核心素養(yǎng)中的“思維發(fā)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chuàng)造”呢？于是，筆者又設計了一道新題：

請結(jié)合文本簡要賞析文中畫線句子的精妙之處。

賞析“精妙之處”將考查點落實到鑒賞、評價上，與核心素養(yǎng)中“思維發(fā)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chuàng)造”緊密結(jié)合。學生賞析時，可從表現(xiàn)手法、表達效果（情景交融、突出主旨）等角度深入分析，表達的空間極為廣闊，學生的答案異同確實能夠體現(xiàn)他們語文學科素養(yǎng)的高下。

如果上述解說尚不足以說明“仿制”與“命制”的區(qū)別，筆者再以小說《旅行家》的命制為例來分析。

有老師依據(jù)小說內(nèi)容擬制了兩道題：

1.簡要說明許永永的形象特點。

2.說明“我”在文中的作用。

這兩道題具有明顯的仿制痕跡?！靶蜗筇攸c”“人物作用”已在高考試題中數(shù)次出現(xiàn)，高三學生耳熟能詳，未必具有檢測的效果。并且，如此命題忽視了小說《旅行家》本身的特色與價值。筆者反復思考，確定了以下兩道題：

1.許永永拒絕縣里高中特招的情節(jié)有什么作用？

2.小說中的“旅行家”意蘊豐富，有哪些含意？表達了什么樣的思想感情？請結(jié)合文本簡要說明。

第一題與簡單地考查人物形象特點相比較，考查內(nèi)容更豐富，更能考查學生閱讀文本的能力，將人物形象的考查與具體情節(jié)聯(lián)系起來，對核心素養(yǎng)的考查更為精準。第二題考查文中反復出現(xiàn)的關(guān)鍵詞的寓意，一則需要貫串全文來剖析，二則需要把握作者的寫作意圖，將小說與讀者的生活經(jīng)驗打通，精準考查學生思維、審美、鑒賞方面的素養(yǎng)。

命制試題需要命題者以更高的層面、更開闊的視野來觀照文本，從語言、情感、思想乃至審美層面上來觀照學生的閱讀能力、精神領(lǐng)域，從而突破仿制的桎梏，真正貫徹能力立意、核心素養(yǎng)考查的指導思想，使模擬卷的命制達到理想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