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鳳,鄧 歡,頡鴻笙,鄭祝莉,王蕓蕓
(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南昌 330006)
伯基特淋巴瘤(Burkit lymphoma,BL)最早由Dennis Burkitt描述,是一種高度侵襲性的非霍奇金淋巴瘤(non-Hodgkin’s lymphoma,NHL),具有明顯的分子細胞遺傳學、免疫學和流行病學特征。BL腫瘤細胞為中小細胞,胞漿嗜堿性,常含脂肪空泡,核圓,染色質濃縮,通常表達免疫球蛋白IgM,B細胞標記物、生發(fā)中心母細胞標志物和生發(fā)中心相關淋巴瘤蛋白[1]。
BL患者臨床常表現(xiàn)為實體腫瘤或淋巴結巨塊或類似急性白血病癥狀,超過25%患者有骨髓侵犯。根據臨床和生物學特征將BL分為3個亞型:地方性,散發(fā)性和免疫缺陷相關性BL[2]。地方性BL主要發(fā)生于赤道非洲和新幾內亞巴布亞瘧疾帶的4~7歲兒童,表現(xiàn)為顯著的結外侵犯,50%腫瘤出現(xiàn)在下頜或腎,但也可能發(fā)生于回腸末端、盲腸、大網膜、卵巢、腎和乳房,并已證明與EBV感染有關。散發(fā)性BL分布于全世界,主要見于美國和歐洲,占成人NHL的1%~2%和兒童NHL的30%~40%,大多數(shù)腫瘤發(fā)生在腸道和上呼吸道的淋巴組織,且往往累及腹部。免疫缺陷性BL多發(fā)生于HIV感染者,占免疫缺陷相關淋巴瘤的30%。
以往研究表明90% BL病例存在c-myc基因易位,然而有研究表明在正常人類細胞和小鼠腫瘤模型的正常癌前細胞即可檢測到c-myc/IgG易位[3],由此推測出c-myc癌基因易位本身不足以引起B(yǎng)L。此外,幾乎所有地方性BL患者存在EBV感染,免疫缺陷相關性BL多發(fā)生于HIV感染患者,然而這些現(xiàn)象的具體機制還未完全闡明。隨著分子生物學技術的發(fā)展,逐漸對BL中c-myc等基因突變有了更深入理解,也發(fā)現(xiàn)一些新的致瘤機制如ID3、Tcf3、CCND3突變,miRMA、lncRNA等表觀調控改變。下面將重點從基因突變和表觀調控兩個方面闡述近些年BL發(fā)病機制的研究進展,望為BL的診斷和治療提供新的理論依據。
c-myc是一種堿性螺旋-環(huán)-螺旋(basic Helix-loop-Helix,bHLH)亮氨酸拉鏈轉錄因子,影響細胞周期調節(jié)、細胞凋亡、細胞生長、細胞粘附和分化的各種蛋白質的轉錄。作為BL特征性標志之一,c-myc易位在三種BL亞型中均可檢測到。BL中發(fā)生的三種c-myc易位:80%為t(8;14)易位,即8號染色體的c-myc基因與14號染色體上免疫球蛋白重鏈增強子并置;剩下的20%為2號和8號染色體之間的易位t(2;8)(p12;q24),即c-myc與κ-輕鏈增強子元件并置,或8號和22號染色體易位t(8;22)(q24;q11),使得與λ-輕鏈增強子元件并置[4]。
Luo[5]在小鼠中將c-myc基因放置在免疫球蛋白重鏈增強子下游,4~6月后小鼠產生B細胞淋巴瘤。致瘤原理是作為一個轉錄因子,c-myc的高表達可導致下游基因及信號通路激活。PI3k-Akt-mTOR是已知的c-myc下游信號通路之一,mTORP70S6激酶(P70S6 kinase,P70S6K)、S6核糖體蛋白(S6 ribosomal protein,S6RP)和真核起始因子4(Eukaryotic initiation factor 4,eIF4)等,參與翻譯和蛋白質合成,調節(jié)細胞的增殖、分化、凋亡及細胞周期等過程。Sander[6]通過轉基因大鼠模型同時激活c-myc表達及PI3k-Akt-mTOR信號通路,所誘導出的淋巴瘤具有與人類BL極其相似的組織學特征、細胞表面標志以及基因表達譜。李純團等[7]通過實驗表明與反應性淋巴結增生的組織相比,BL組織中Akt、mTOR、S6RP的表達有所升高,這證明了PI3k-Akt-mTOR信號通路在BL中異?;罨?。并且周倫歡[8]使用mTOR抑制劑雷帕霉素處理Raji細胞,發(fā)現(xiàn)S6RP磷酸化水平降低,細胞增殖降低。故c-myc基因突變及其下游信號通路的激活在BL的形成過程中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現(xiàn)在觀點認為c-myc癌基因失調本身不足以引起B(yǎng)L,需要額外的分子改變充當“第二次打擊”。所以c-myc突變不是BL發(fā)生的始作俑者,而是作為一個通用的轉錄活躍基因的“放大器”,即c-myc直接結合并放大了多種調控細胞周期基因,從而促進腫瘤發(fā)生。例如在c-myc誘導的腫瘤發(fā)生的動物模型發(fā)現(xiàn)抗凋亡基因Bcl-2家族過表達,促凋亡基因puma、Noxa和BIM失活,進一步論證了c-myc的通用轉錄基因的“放大器”作用[9]。
Dunleavy[10]表明BL中ID3、Tcf3、CCND3突變概率為分別為13%和78%,36%,提示BL新的發(fā)病機制。Tcf-3是一個對正常中心母細胞具有決定性作用的bHLH轉錄因子,通過HLH結構域同二聚化和本身的基本結構改變使其與決定性BL生物學特征的DNA或DNA大溝聯(lián)系。DNA結合抑制因子3(inhibitors of DNA binding 3,ID3)是Tcf-3的負性調節(jié)因子之一,并且Tcf-3又可反式激活負調節(jié)因子ID3以及相關的家庭成員ID1和ID2,從而誘導其自身的負調節(jié)因子的表達。而CCND3編碼的cyclin D3,是細胞周期G1-S期進程重要分子之一。
BL中的Tcf3突變及ID3突變后失去抑制Tcf-3功能,均導致Tcf-3含量增加。上調的Tcf-3可以直接激活CCND3,另外Tcf3 / ID3基因的突變還可能通過激活免疫球蛋白上調B細胞受體BCR表達,導致大范圍的PI3K激活。并且在c-myc重排陽性的BL中,Tcf3 / ID3突變與該疾病的更高級階段相關,而Tcf3 / ID3突變在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幾乎是不存在的,這表明tcf-3 / ID3在BL的發(fā)病機制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并可以由此鑒別這兩種腫瘤。
CCND3突變會使Cyclin D3穩(wěn)定高表達, cyclin D3與CDK6結合后調節(jié)酶的活性推動細胞周期進程,促進細胞大量增殖,因此可能參與了BL的發(fā)生發(fā)展過程。Schmitz[11]用CDK6抑制劑PD 0332991處理BL小鼠模型,不僅引起細胞周期阻滯,還成功的誘導體外細胞凋亡并導致腫瘤腫塊減小。此外,Robaina[12]表明41%BL細胞核中缺失抑制cyclin D3和CDK6結合的p16蛋白,進一步證實了cyclin D3在BL發(fā)生發(fā)展中的作用,并由此推斷Cyclin D3及其調控因子可以作為BL治療靶點。
近些年在BL中還發(fā)現(xiàn)了其他許多基因突變,例如PTEN、p53、TFAP4、AICDA、SIN3A、USP7等基因突變[13],并證實與BL一定相關性。
微小RNA(microRNA,簡稱miRNA)是一類長度約為20個核苷酸的小的非編碼RNA[14]。成熟的miRNA雖然不編碼蛋白質,但是能夠調節(jié)機體內30%基因的mRNA切割或翻譯過程,參與細胞周期演進、調控細胞分化和細胞凋亡等。
BL腫瘤細胞與淋巴結反應性增生細胞在某些miRNA含量方面有所不同,提示miRNA可能參與了BL發(fā)生。Wang等[14]在28例c-myc易位陽性BL病例中觀察到miR17,miR19a,miR19b,miR-20均明顯上調,其中已經證明上調的miR-19a通過下調PTEN引起PI3K / Akt通路的激活參與BL細胞增殖,miR-19b通過與c-myc的共表達協(xié)同促進細胞增殖。Ni等[15]使用紫草素處理BL細胞后,miR-19a含量下降,PTEN通路解除抑制,Akt磷酸化減少,BL瘤體減小。而Mazzoccoli[16]發(fā)現(xiàn)在c-myc易位陽性BL中miR-29低表達,用成熟miR-29轉染BL細胞,Western blotting分析表明周期蛋白依賴性激酶6(cyclin-dependent kinases 6,CDK6)、p-Akt、MCL-1含量減少,BIM增多,說明BL中miR-29低表達促進了BL發(fā)生發(fā)展。而高琴麗[17]表明miR-155/bic則可能通過下調c-myc拮抗物表達,反過來促進c-myc的作用,進而促進細胞增殖和轉化,以發(fā)揮原癌基因的作用。
在EBV陽性和EBV陰性BL中某些miRNA表達水平不同也提示了不同類型腫瘤發(fā)生機制不同。例如miR-127在EBV陰性的BL中的表達與淋巴結反應性增生的表達相似,而在EBV陽性BL中高表達,上調的miR-127可增加c-myc、Bcl-6和CD10含量[18]。而Leucci[19]用miR-127抑制劑處理EBV陽性B細胞發(fā)現(xiàn)IRF-4高表達,而IRF-4在B細胞分化為漿細胞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由此可見miR-127通過抑制B細胞分化和凋亡,促進了腫瘤發(fā)展。因此miRNA表觀調控多種途徑影響細胞周期進展、細胞分化和凋亡等過程參與BL發(fā)生發(fā)展,并有可能作為腫瘤標記物和治療靶點。
此外,近些年在BL中還發(fā)現(xiàn)了許多miRNA水平改變,例如miR-150、miR-181b、miR-4728等通過表觀調控作用于細胞增殖和凋亡分子,促進BL的發(fā)生[20-22]。
長鏈非編碼RNA(long non-coding RNA,lncRNA)是一類轉錄本長度大于200 nt,能夠調控基因的表達水平的非編碼RNA。lncRNA 雖不參與蛋白質的表達,但能刺激轉錄因子組合、招募染色質修飾酶、修飾組蛋白等方式,以RNA形式在表觀遺傳學等多種層面調控基因的表達。
許多證據表明lncRNAs與B細胞淋巴瘤細胞生物學的發(fā)展相關。相比于正常人,BL患者lncRNA DLEU1表達下調,可能是由于位于13q14.3區(qū)編碼基因缺失造成[23]。DLEU1的作用類似腫瘤抑制因子,誘導微管蛋白β2C和泛素連接酶E3成分N-識別蛋白1表達,參與NF-kB信號通路,p53蛋白質降解途徑,調節(jié)程序性細胞死亡。Lee等[24]利用序列特異性轉錄激活因子實現(xiàn)了Raji細胞中DLEU1的敲除和過表達,發(fā)現(xiàn)DLEU1敲除Raji細胞中IKB-α和Akt磷酸化水平顯著升高,抗凋亡基因Bcl-2、MCL-1的表達顯著增加,而促凋亡基因Bax的mRNA水平降低, caspase 3/7-依賴性凋亡顯著減少。有此證明lncRNA DLEU1下調在BL發(fā)病中的重要作用。
研究發(fā)現(xiàn)在BL中CHD8、KMT2D、HIST1H1E、BCL7A等分子含量和結構異常[25],這些分子也可能經表觀調控方式參與BL發(fā)生。
本文重點從基因突變和表觀調控方面闡述了近些年BL發(fā)生機制的研究進展,希望對BL有更深一步的認識。但是BL的發(fā)病機制十分復雜,將來應該深入探索,從而為BL診斷和治療提供根本依據。
在細胞系和動物模型中已證明PI3k-Akt-mTOR抑制劑和miRNA相關抑制劑可以抑制細胞增殖促進凋亡,未來可嘗試將這些抑制劑用于臨床試驗,但其安全性還有待研究。此外還應該大力研發(fā)針對c-myc、ID3、Tcf3、CCND3抑制劑,和表觀調控相關抑制劑等,使BL治療方案更有針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