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振威
《新四軍軍歌》是我最愛唱也是我唱得最多的一首革命歌曲。因為我是聽著老前輩講述《新四軍軍歌》的故事長大的。我父親袁國平,時任新四軍政治部主任;我母親邱一涵在新四軍皖南時期任教導總隊宣教科長,《新四軍軍歌》曲作者何士德所在的文化隊又隸屬于教導總隊,因此我母親對《新四軍軍歌》的創(chuàng)作過程是十分清楚的。
陳毅等前輩以及時任軍部速記班班長的李又蘭、《抗敵報》副主編馬寧有關對軍歌的講述,不僅讓我認識了新四軍軍歌,同時也讓我了解了許多《新四軍軍歌》的創(chuàng)作歷史,更讓我愛上了《新四軍軍歌》。近年來陸續(xù)發(fā)現的由軍長葉挺、副軍長項英、政治部主任袁國平、政治部副主任鄧子恢聯名頒布學唱《新四軍軍歌》的命令等歷史文獻,完全吻合了前輩們關于《新四軍軍歌》創(chuàng)作背景及創(chuàng)作過程的講述。
1939年2月,周恩來到皖南新四軍軍部視察。在一次會議上,他和新四軍的領導同志一起商定了新四軍“向南鞏固、向東作戰(zhàn)、向北發(fā)展”的戰(zhàn)略方針,大家都非常興奮。
葉挺提出:“我們應該寫一首軍歌反映這個方針,讓全軍將士都知道我們的奮斗目標?!迸c會者異口同聲表示贊成。項英當即表示:“葉軍長的意見很好,一首高水平軍歌的作用可大了,相當于為新四軍編寫了一本教科書,可大大提高我軍的戰(zhàn)斗力,這一點我有親身的體驗。中央蘇區(qū)第一方面軍取得第三次反‘圍剿勝利后,方面軍總政治部向所屬部隊發(fā)出通知學唱《三期革命戰(zhàn)爭勝利歌》。當敵人發(fā)起第四次‘圍剿時,我們一方面軍各部隊無論在戰(zhàn)前動員還是在行軍途中都高唱《三期革命戰(zhàn)爭勝利歌》,提高了部隊的士氣,堅定了必勝的信念,戰(zhàn)斗力大大增強。所以創(chuàng)作軍歌的工作很迫切,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前方忙于作戰(zhàn),我們軍部又人才濟濟,就在軍部征集歌詞然后配曲。現在大家都很忙,我的意見還是各司其職,軍歌的創(chuàng)作由國平來抓。國平作詞是行家,我前面說的《三期革命戰(zhàn)爭勝利歌》就是國平寫的。他抓軍歌的創(chuàng)作是最合適的。”
接著,項英明確了軍歌的創(chuàng)作要求:“第一,應宣傳我軍的光榮歷史和優(yōu)良傳統(tǒng)。第二,要明確我軍的宗旨和目標。第三,軍歌應該是進軍的號角,能催人奮進勇往直前。只有這樣,才是一首好的軍歌?!痹瑖奖硎?,創(chuàng)作軍歌是政治部分內的事,作為政治部主任責無旁貸,但他對三年游擊戰(zhàn)爭的情況了解不多,還請各位指導。陳毅說自己正在寫一首詩,待完成后可供你參考。項英則說他給中央的三年游擊戰(zhàn)爭的報告,你也可以看看。
袁國平按照項英的要求,著手開展歌詞征集,為此《抗敵報》還專門刊登了征稿啟事。很快,朱鏡我、朱克靖及袁國平本人先后拿出了自己的初稿。朱鏡我及時在政治部組織了討論,一致認為其中一篇完全符合項英對軍歌的要求,確定以此為基礎進一步優(yōu)化。陳毅回到江南以后于3月底完成了敘事詩《十年》的撰寫。4月上旬,袁國平收到陳毅的詩并附的一封信。信中說:“我因在軍部滯留的時間較長,積壓許多軍務急需處理,又要忙于傳達周副主席和軍部的指示,為軍歌作詞之事只能作罷。現將詩稿寄來以供參考?!痹瑖郊簇煶芍扃R我考慮是否可將《十年》改成歌詞。朱鏡我和時任《抗敵報》副主編的馬寧先后著手修改,均感到此詩結構嚴密、邏輯性強,改動一字都困難。馬寧還說《十年》是敘事詩,與歌詞不是一個文體,很難改成歌詞。
袁國平決定召開會議進行討論。參加會議的除袁國平、朱鏡我、馬寧、朱克靖和政治部秘書長黃誠以外,還有副參謀長周子昆、軍部秘書長李一氓等。朱鏡我主持會議并匯報了有關情況。會議一致認為,政治部原選定的稿子完全符合軍歌的要求,已經反映了《十年》的基本精神和主要內容。遂在此基礎上吸收了其他來稿的可取之處,作了進一步修改后,決定將其發(fā)軍部和各支隊征求意見,同時交何士德譜曲。
袁國平向何士德著重說明了歌詞產生的背景,詳細講述了皖南的戰(zhàn)略環(huán)境、新四軍的發(fā)展方針,強調歌詞要突出東進抗敵和向敵后進軍的思想,譜曲時要加強戰(zhàn)斗氣勢。袁國平還強調,“歌詞第一段最后一句‘東進,東進,我們是鐵的新四軍!和第二段‘前進,前進,我們是鐵的新四軍!要重復兩次?!彼诼犕甑谝淮巫V曲后,又提醒曲作者,《新四軍軍歌》“曲調應高昂雄偉,要有一往直前的進軍氣魄”。何士德按這個要求寫了第二稿。這一稿沒有馬上遞交審查,而是先在文化隊內部試唱,傾聽隊員的反映。大家認為這一改好多了,雄壯、高昂,節(jié)奏鮮明;不足之處是,新四軍指戰(zhàn)員大都出身工農,學唱難度較大。于是,他再一次作了大修改。第三稿完成后,曲調更加雄壯有力、鼓舞人心,充滿了藝術感染力和號召力。曲與詞的結合也相當完美,使得歌詞的意境得以充分展現。結尾處,連續(xù)三個“東進,東進!我們是鐵的新四軍!”曲調有層次地、一次比一次高亢雄健,推出了全曲的高潮。
1939年7月1日中午,在云嶺附近的新村文化隊禮堂,何士德指揮軍部文化隊的歌詠隊試唱了《新四軍軍歌》。當最后一個音符結束后,項英當即叫好,并說:“你們唱得好,唱出了新四軍的光榮傳統(tǒng),唱出了新四軍的英雄形象。”然后,袁國平當即代表軍部鄭重宣布:“通過!”并將軍歌正式定名為《新四軍軍歌》。正當大家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之中時,突然,日寇12架飛機竄到了云嶺、中村一帶的上空,狂轟濫炸,當地老百姓和部隊都有傷亡。在項英、袁國平等指揮下,文化隊的同志立刻分散隱蔽。
警報解除后,項英和袁國平在大家面前發(fā)表了義憤填膺的講話。項英憤怒地說:“日寇今天的轟炸對中國人民又欠下一筆血債。我們要用各種戰(zhàn)斗來回擊敵人,大家要到部隊去教唱軍歌,用革命的歌聲激勵士氣,打擊敵人?!比缓?,他宣布當晚慶?!捌咭弧钡耐頃和?,要求大家到云嶺去救災。
袁國平在講話中說,《新四軍軍歌》在戰(zhàn)斗的血火中誕生了,大家要學好教好《新四軍軍歌》,用歌聲鼓舞指戰(zhàn)員,向敵人討還血債……
當年在皖南采訪的美國著名女作家、記者艾格尼絲·史沫特萊,被指戰(zhàn)員們學唱軍歌的熱烈氣氛所感染,她在聽了袁國平的介紹后,稱《新四軍軍歌》為“時代的強音”,并提筆將歌詞譯成了英文,傳到了國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不久,史沫特萊在途經英國奔赴北京時因病去世,臨終前她囑托朋友將她的歌詞手稿等遺物一起寄給了她曾采訪過的朱德總司令。1949年9月27日,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決定將《義勇軍進行曲》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代國歌,當即指定由上海的中國唱片公司錄制唱片。開國大典前趕制的編號為“大中華唱片廠38254”的唱片很快報送北京,其一面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代國歌》,另一面即是《新四軍軍歌》,這張唱片僅制作10張,可見《新四軍軍歌》在當代革命歌曲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
解放軍原總政治部在《中國工農紅軍和新四軍政治工作的卓越領導者》一文中就袁國平對《新四軍軍歌》所作出的貢獻給予了肯定:“他積極組織《新四軍軍歌》的創(chuàng)作,突出了東進抗敵和向敵后發(fā)展的思想,加強了戰(zhàn)斗氣勢,使之成為一首雄壯有力、膾炙人口的著名軍歌?!?/p>
如今,袁國平和他的戰(zhàn)友們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精心創(chuàng)作的這首《新四軍軍歌》,鼓舞了幾代人頑強奮進。這氣勢磅礴的雄偉戰(zhàn)歌產生于偉大的時代,產生于一群信念堅定、才華橫溢的中華精英。他們人已離去,歌聲卻始終回響在祖國大地,永遠留在人民的心中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