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文就是和老師說說話

人生難免孤獨，寫作文就是和老師說說話。

那天作文課，有個男生疾首蹙額地對我說：“老師，我怎么老也寫不出來?！边@是個誠實的男孩，看著他苦惱不已的神情，我驀然想起《笑林廣記》里的一則笑話：“一監(jiān)生過國學門，聞祭酒方盛怒兩生而治之，問門上人者，然則打歟？罰歟？鐓鎖歟？答曰：‘出題考文。生即咈然，曰：‘咦，罪不至此?！贝诵υ挻笾碌囊馑际怯袃蓚€學生違反了學校紀律，被校長逮住要處罰，學生問訓導主任：是打手板，還是罰跑圈，抑或關禁閉？訓導主任說：校長要出題考你們寫作文！兩學生驚叫道：“哇，不會吧，罪不至此呀！”

我對該男生說，你不要把寫作文看成很“高大上”的事兒，同學們?yōu)槭裁炊寄軐懗鰜砟?？原因并不復雜，寫作文只是想和老師說說話。大家都愿意和老師說說話。你一定有過這樣的感覺，心緒煩亂孤獨寂寞時，特別渴望找個人說說話，卻又沒有人承接自己的傾訴，最終只能洗洗睡吧。你已經讀到高中了'肯定具備相應的寫作能力，所以，寫作文更多時候不是來自能力，而是來自一種內心傾訴的需要。只要你不斷寫作，就會發(fā)現，你不但會和老師有話說，而且還會漸漸保持在同一個頻率里，很能說到一起去。

其實，人生難免孤單，寫作文只是想和老師說說話。作家史鐵生說過，人有三種根本的困境，列為第一的困境即“孤獨”，因為“人生來只能注定是自己，人生來注定是活在無數他人中間并且是無法與他人徹底溝通。這意味著孤獨”。因為人生有擺不脫的孤獨寂寞之困境，所以，人們都希望和別人說說話。李白就是一個大孤獨者?！芭e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是多么的孤獨??！他想找一個人說話，可是找不到這個人，怎么辦呢？作詩??！吟詩作賦寫文章，就是與熟識的朋友，陌生的路人說說話。他和王昌齡說夜郎的山隔水阻，和孟浩然說揚州的三月煙花，和汪倫說桃花潭的清澈見底……

杜甫也是一個孤獨者，他的詩篇，總是出現“孤”“獨”的字眼，“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等。即使如《客至》這樣比較明快的詩，起筆也說“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只見鷗鳥天天飛來飛去，不見有一個朋友來訪，仍然是一種孤獨感。在老杜的詩里，孤獨像一種慢慢散發(fā)出來的味道，密密地纏上來，從頭到腳包裹著他，所以，他一生顛沛流離，走到哪里，說到哪里，從長安到成都，從夔州到岳陽……一路上不停地與別人說說話。

有詩人如是說，“當你寫下孤獨，你便不再孤獨”。深以為然。史鐵生也說過，對于孤獨等三種人類的根本困境，“有可能我們理解錯了，上帝原是要給我們三種獲得歡樂的機會”。寫作文，就是和老師說說話;寫作文，就這么簡單。指縫太寬，時光太瘦，求學的日子真的很短，上帝賜予我們一個共同獲得快樂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

生喜而笑，含毫吮墨，埋頭作文，下課鈴響，交作文本，800字有余，師生相視而笑。

（郗曉波中學高級教師，“山西省普通高中新課程實驗專家指導組”成員，“陽泉市十大藏書家”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