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南山半坡里的花橋村子,據(jù)說是永平縣最早的縣署所在地。東漢明帝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東漢政權(quán)在花橋設(shè)立了永平最早的縣署——博南縣署。公元1274年,設(shè)永平縣。據(jù)《永平縣志》載,“永平”二字有兩種含義,其一是為紀念東漢明帝“永平”年間始置博南縣;其二是元代為安定社會秩序,故取縣名為“永平”,寓于永遠安定太平。所以歷史淵源的永平兩千年建制,就是從這個名叫花橋的小村開始的。
然而除去縣城所在的博南鎮(zhèn)可以看到平坦的壩子,地處博南山與瀾滄江環(huán)抱的永平縣卻實在是個地無三尺平的山區(qū)縣份,山地面積約占全縣總面積的94%?;?,這個可考歷史大約兩千年的村落,同樣坐落在林莽稠密的博南山半坡。汽車在盤旋的山路上行進,幾彎幾轉(zhuǎn),在到達村口停下的時候,只見藍天白云之下的花橋村子呈線狀分布,一色青瓦白墻與翠綠欲滴的博南山色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我恍若看到了碧山之中噴涌而出的瀑群。
下車步行,沿著核桃樹與古房掩映的石板小道,隨著山的弧度,開初便是一段急遽地下坡,走到地勢稍稍平緩的村心,只見一條緊隨博南山勢建成的半坡石路,就這樣一直伸入氣勢磅礴的博南山中,循而遠望,山勢起伏,渺渺無煙跡。沿山而下的淙淙流水,將古老的村房與石路隔出界線,路的另一邊卻是一塊塊難以移動的石頭立為路障,在一株株年代久遠的粗壯核桃樹下,悠閑的老人點著清甜的旱煙,那些粗礪的時光尖角早被歷史的足印磨得清亮。石路帶著歲月的古深,一道道凹凸不平的坑潭起落,時不時會有加大油門的摩托車和奔跑的小狗從上面一溜而過。我清楚地知道,博南古道,這條被譽為“南方絲綢之路”的歷史大動脈,早在兩千年前便是貫穿三滇高原的重要通道,并一度是泱泱中國最早與外邦交往的通道之一。唯獨到了古村花橋,留下了它最為厚重的足音。然而那些再也找不到的騾馬、車轍、人影和腳步,以及南來北往的山歌小調(diào),卻讓我又略略感到一分惆悵。
同行的永平文聯(lián)主席張繼強先生是研究地方文史的專家,他說博南古道自古艱險,林莽參天,而且沿途民風強悍,時有強人、猛獸出沒,早年曾有一首歌謠如此唱道:“過了漾備渡,閻王請上簿;到了龍尾關(guān),才是到人間?!饼埼碴P(guān)外,茫茫千里,幾無人煙,但博南山中的花橋,卻是路人千里行程中的心靈驛站。山坡下面,小村到了盡頭,垅間長滿金蕎麥的玉米梯地里,有一堵長約十米的土墻,中間留有一道可通人馬的圈門,張先生說這是早年的古道稅關(guān)。我點開手機,居然還搜到許多與他所述相近的古歌:“花橋是條槽,雁過掉皮毛?!薄叭诉^要低頭,馬過需摘鞍?!薄胂竽切┏π凶叩穆啡耍苍羞^怎樣的苦痛與憂傷?
昨夜雨水初歇,夏日的清晨卻倍感爽朗。古墻之下短暫的留影沉思,帶著兩腳厚實的鞋底泥污回來,我仿佛帶回了沉沉的歲月之思。沿著古道往村中心回走,石子路在村心一分為二,我們選擇了核桃樹掩映之下的溪畔小路,伴著嘩嘩的水響,我看見一兩個老人在小橋流水之間默然閑走。割草的男人用摩托車帶走了沉甸甸的草籃,女人和孩子背著背籮越過小橋,到隔得不遠的田地里耕作,黃牛讓人用一根長繩牽在后面,邁著悠閑的步子,還一邊回草嚼動。古意盎然的氛圍之中,聽不到任何一絲機械的雜響,古樸的村莊,讓我以為是到了最原始的農(nóng)耕部落。
是一座遠遠眺見的半山閣樓,把我們最終引到這個位于村頭上的小院落。沿溪的小路到了盡頭,終于出現(xiàn)了現(xiàn)代的鋼混房子,但我們卻在此意外地邂逅了一段人流密集的市街,兩邊擺滿了攤位,中間穿梭來往的農(nóng)人,來自遠近的十里八村,背著背簍操著濃厚的鄉(xiāng)音,在擺滿衣帽鞋襪或是農(nóng)蔬果品的攤前停留:烏黑的農(nóng)家土茶,沾滿濕土的山里洋芋,粘著腐土的香菇,帶著露珠的粉紅李子,泛著饞人的甜香,走到一個可以俯瞰坡下村子的位置,我突然想起了語文課上那首曾經(jīng)學過的《天上的市街》。
村頂?shù)脑郝洌茄鐾笊降淖罴盐恢?,然而吸引我的并不是那座氣勢昂揚的八角閣樓,反而是一棵植于院落偏角的古梅,一個木制的牌子,讓我第一眼看到就在內(nèi)心里充滿敬意:古道元梅。是的,這是一株根植古道七百余歲的古樹。遠遠看去,稠密的綠葉,好似一朵降落人間的綠云,純粹得看不到一點雜色。我低著頭走到樹下,只見隱在葉下的虬枝盤旋交錯,宛若三條潛龍緊咬在一起,直至遠古的地心深處;細密的枝條,則在天空纏成一張大網(wǎng),鎖住了數(shù)百年的日月乾坤。料想歲月的塵事,紛繁亦不過如此。此時收獲已過,梅果被盡數(shù)摘去,我拾起地上凋落的一顆,輕輕抹去泥土便送進口里,咬破軟皮,酸澀夾甜的味道立時讓我涌出連綿的汪洋口水。我知道這是源自歲月深處的暗示,我能在源于泥土的味蕾深處,體察歷史的足音:早在秦時,云南始鑿五尺道;西漢武帝時,博南古道即通身毒;后有元跨革囊而建行省,永平始創(chuàng);明清烽火不斷,卻有謫遷永昌的狀元升庵,在云南山水間忘情行吟,是為明代著述最富之人。
古梅古道存古意,有詩有酒有晴天。靜立古梅樹下,在一個縱覽先賢、盡情憑吊的小院品茶作詩,果然是:朗朗清涼無盛夏,滿堂詩書論古今。但我始終堅信,半坡里的花橋,讓人留連的,應該還有很多。
就這樣,我們已在博南山半空里茶園待了整整一天時間。轉(zhuǎn)山遛云,聽風捕雨,吞嵐吐霧,品茗吃茶,從上午的披紅掛彩,直至此時的日暮遲遲,我甚至根本就聽不夠茶園里的風吹雨響和百鳥啁啾,舍不得這云山霧海中,那上千株參差古樹包合之下,呈梯級排布的兩萬畝茶園。
位居博南山腹地的永平龍門鄉(xiāng),果然地如其名,一個遍地穿綠的風水寶地。早晨,我們首先到達山下官莊村的龍?zhí)扼?,只見一個小山坳里,居然一百五十多株怪象橫生的百年古樹長成一個不見天日的密林,涵養(yǎng)了一溪甘洌清潔的凈水,淙淙清流在亂石堆滿的溝底泛出淡淡一層霧花。我跪在水邊捧起一口喝到嘴里,滿肚子的清涼帶給我整整一天的回味。
天色陰沉,車子駛出官莊村子便開始爬山,在核桃樹的綠蔭里沿著山勢盤旋而上,緊隨位置變換,我看到山腹里隱在云霧之下不斷明晰的茶園,越發(fā)給人一種云滋霧養(yǎng)的視覺直感,我想此刻,我們是在前往一座靈秀無比的圣山。
兩山相夾的隘口被大霧緊鎖,我知道這是進山的門戶。一棵高大的老核桃樹下,立有一塊五米多高的柱形巨石,遠遠就能看見上面“離天空最近的茶園”幾個丹紅大字,停車稍息,我同時注意到了“海拔2331米”的標識,轉(zhuǎn)身回望來時之路,身在半空的直覺讓人不敢高聲言語,因為此時山口已有黑霧襲來,夾著星星雨點,頓感寒意上來,戰(zhàn)栗之中,我不禁對這莽莽蒼蒼的大山更添一種敬畏。
回到車中繼續(xù)攀行,先前遙遙在望的村莊此時已至齊平的高度,漸而又落到了腳下,我們很快到達披云頂霧的茶園之中,下車再看,此時海拔又已上升一百多米,但茶山卻如天梯,繼續(xù)向高空攀爬。俯瞰緊沿山勢梯次分明的茶園,在忽明忽暗的天光下變幻,著實給人一種仙山霧海的氣勢。茶園之中鳥鳴風吹,伸手便能遛云逗霧,但讓人憐愛的卻是在坡度極高的茶園之中,如同星點散落的一株株古樹,栗樹、木瓜、水冬瓜,但更多的我卻叫不出名字,有的枝繁葉茂,展露一樹婆娑;有的為怕遮陽而剔去枝葉,卻顯得更加精神抖擻,零落于茶園之中,便是茶園最好的點綴。漸而輕霧又起,茶園頓成了一幅柔情絕至的水墨畫,又好似飄在半空的仙鄉(xiāng)瓊臺。
是的,這博南山半空里的茶園,變幻最多的就是天象,天光明暗,便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但絕不影響茶農(nóng)們的采摘,穿梭其間,時不時會遇見三兩個采茶的山民,手指靈巧讓人驚嘆,好似在漫山的藍布上穿針引線。隔不多遠,就能看到一間間用來存放嫩茶的石棉瓦小屋,新采的茶葉被鋪開晾著,淡淡的茶香,如同緬桂的清香飄入鼻翼,使人不覺幽然而醉。出沒茶園的還有那些山雞肥鵝,邁著紳士般的步子,似乎早已習慣了游人的造訪。此時同行的許老師一聲尖叫,居然在茶樹下面覓到了一大窩雞蛋。
在差不多到達山頂?shù)男≡豪铮覀冇龅搅苏诖颂幨詹璧牟枥习逅臓?,一個性情憨直的白家漢子。說起茶山,他在言語中充滿自豪:茶園平均海拔2400米,超越了傳統(tǒng)茶葉種植的極限,而且兩萬畝的種植規(guī)模,在同類海拔條件下也是絕無僅有……
太陽好不容易探了出來,眼前頓時一片豁亮,高原紫外線卻曬得人頭皮生疼,我們于是就被四爺帶到小院古樹下的茶桌前坐定,泡著山里出產(chǎn)的茶葉,而且用的就是這山里流淌的泉水。綠茶之后又是紅茶,一杯一杯,不知不覺已經(jīng)喝通了肚子,但這一派風吹霧繞的境地,著實給人一種樂不思歸的沉醉。
天色暗了下來,我們被四爺帶到半山腰里的茶廠吃飯。茶園里閑養(yǎng)的山雞,臘肉燉出的干蔓箐柳子擺滿餐桌,讓人一眼看到就不由得饞出口水。但我難忘的卻是平生第一次吃到可作菜吃的新鮮茶葉:剛掐下的嫩芽被裹上蛋清放到油鍋,炸成煎魚一般的茶酥;茶葉用開水燙過,拌上“老干媽”豆豉,就成了最下飯的涼拌,吃到口里,先是略略的苦澀,接著是淡淡的回甜,還有滿口的清香。大家圍定坐下,青梅煮酒,邊歌邊飲;吃茶嚼葉,邊吃邊樂,直到萬籟俱寂的深黑。
借著一絲天光離去,我還聽見戶外清晰的蟲吟鳥唱。是的,這半空里的茶園,博南山中離天最近的地方,竟讓人如此不舍。什么時候,我們再來聽風賞鳥,吟詩吃茶……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來永平,居然是為了看一塊石頭;更不曾想過,我竟從此不能遺忘這塊有著特殊象征意義的石頭。
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這同時也是瀾滄江與博南山環(huán)抱的永平最好的寫照。兩千多年前,西漢武帝開山炮石,鑿下沿途的半山石頭鋪設(shè)博南山道,直至東漢明帝十二年,歷時178載的山道方才全線開通,從成都直通身毒,從此被稱為邊夷瘴癘之地的永平,成為古代中國連通外邦的重要通道;山隔水繞的永平,亦開始成為王制之下的國土?!皾h德廣,開不賓。度博南,越蘭津。渡瀾滄,為他人?!卑殡S著這首云南最早的詩歌誕生,蘭津渡,成了這條山道上最著名的地理標簽。
時光嬗遞,歲月悠悠,博南山道上的蘭津渡口,“關(guān)山險阻,羊腸百轉(zhuǎn)”,“地險路狹,馬不能行”,高差將近2500米的懸崖深澗,“對山喊得應,走路要一天”。沿著這條古道,諸葛亮親率大軍來了,“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在這古老的瀾滄江渡口架設(shè)了云南大地最早的橋梁,留下“七擒孟獲”的故事,從此大英大勇的武候神像被鑲?cè)牍诺肋叺陌肷绞拢谎刂@條古道,大批內(nèi)地屯民入滇,開化夷邦,元憲宗七年(1257年),永平縣置建;同樣沿著這條古道,剛直不阿、正氣凜然的狀元楊慎被遠謫而來,從此忘情行吟于三滇大地,寫下“滾滾長江東逝水”這樣的名句,留下與賢妻黃娥的許多恩愛故事;旅行家徐霞客亦不辭露宿風餐,踩著石頭慕名而來,在抬頭不見天日的霽虹橋畔,發(fā)出“迤西咽喉”的感嘆;依舊沿著這條古道,埃德加·斯諾亦來了,除了漫天的感慨,他留下最多的是《西行漫記》中的篇章。然而大江兩岸,見證時光的半山里的石頭,除了系掛藤橋、浮橋、木橋、溜索和鐵索橋外,記錄最多的,就是那些征夫行人的悲傷血淚,以及包括康熙御筆“飛虹彼岸”在內(nèi)的摩崖石刻:“懸?guī)r奇渡”“滄水飛虹”“壁立萬仞”“天南鎖鑰”“要塞天成”“人力所通”……
然而誰想古道沿途的半山石頭,在那個山河破碎的年代,居然成了拯救家國的特殊材質(zhì)。1938年初,抗日戰(zhàn)爭進入最緊要關(guān)頭,東南沿海的所有碼頭、海面均為日軍占領(lǐng),盟軍和華人華僑授助的戰(zhàn)略物質(zhì)無法運抵國內(nèi),于是開通滇緬公路,就成了整個國家生死存亡、扭轉(zhuǎn)乾坤的關(guān)鍵所在。危機關(guān)頭,滇西數(shù)二十萬各族民眾自帶干糧,拖兒攜女齊頭上陣,在瘴氣橫行的崇山峻嶺和險灘河谷之間,僅只九個月,就用近乎純粹的手工勞動,筑通了這條長達959.4公里的血脈通道。
如今翻開各種厚籍,我無法不為這段艱難的歷史感嘆。一邊是硝煙烽火,一邊是戰(zhàn)局的不斷惡化,時間緊迫,任務(wù)繁重,但最初的建設(shè)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法進行,幾乎在所有的路段上,民工們都是用自己家里帶來的背簍搬運泥土石塊;遇上堅硬的巨石,在沒有炸藥的情況下,只能用烈火將之燒至通紅,再迅速潑上涼水使其炸裂;路面修通,卻沒有機械壓路,民工們就開山采石,鑿出直徑大約1.8米左右的石碾子,如若路邊沒有石頭,這些大約3—5噸的巨石只能靠人的肩膀,拉纖一般將之拉來,但上坡時還容易掌控,下坡時慣性太大,沉重的石碾子壓死人的悲劇卻時有發(fā)生。然而這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在于天氣,有時全村子人一兩個月的努力居然敵不過一夜的雨水,傾而山石塌陷,就將人們數(shù)月的艱辛化為徒勞。在永平,滇緬公路上曾有兩百多人一次性被山石掩埋的悲劇。
但人心齊、泰山移。老子死了,兒子頂上;兒子死了,婆娘與稚子頂上……意想不到的是在這最艱難的時候,徐悲鴻來了,受泰戈爾之邀,前往印度舉辦畫展和講學的他,同時承擔著為抗戰(zhàn)籌款的重任。日軍的重重封鎖,讓他不得已走上這條滇西民眾正用血肉之軀鋪筑的道路。就在永平,行至半山的巖石之下,大師眼里盡是各族男女老少赤膊上陣、勞作不息的場景,突然靈感一來,勁筆之下便誕生了那幅象征著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生生不息的《愚公移山》。也正是因為這種不屈的精神,在永平,這段長達78公里、遠比當日的博南山道更為艱難公路,居然在整條滇緬公路中最早開工、最早貫通。然而據(jù)史料記載,滇緬公路永平段的修建之中,因事故、饑餓、疾病和毒蟲、猛獸、瘴氣等各種原因,竟有一千多人死傷。
如今來到永平,因為這段歷史,我總會對沿路上所有這些奇形怪狀的石頭有著一種特殊的景仰。我甚至可以從中看到悠遠的永平歷史,以及那種永不屈服的精神脊梁。但今天這個偶然的機遇,卻讓我?guī)е环N特別的感動,看到了這塊被人們親切地稱為“中國石”的石頭。那是一塊長約4米、高約1.8米的條形石塊,屏風一般被橫放在永平縣公路管理局大門正對的院心,正中卻隱隱看到一幅自然天成的中國版圖,看到上面雄雞昂立、寶島穩(wěn)峙的圖景,不禁讓我在此久久留連。據(jù)管理局的同志介紹,這塊石頭是在永平320國道(即由當年的滇緬公路改建)沿路發(fā)現(xiàn)并買回來的。是的,天若有情亦有歌,因為在滇西山水之間,有一段關(guān)乎民族存亡的特殊歷史,我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似乎也會對中華民族的不屈精神有所眷顧。
“中國石”側(cè),管理局復制了當年的《博南山碑》和《滇緬公路歌碑》,移植了公路沿途的緬桂樹和修路時建造的古井,還在院落東緣的圍墻上繪制了霽虹橋和博南古道飛鳥難越的壁畫,并專門設(shè)立了銘記那段歷史的陳列室,懷著激動的心情看完這些古物、圖文,我心底竟是一陣陣地激昂與澎湃。
驕傲永平!古道之側(cè),那塊讓人無法遺忘的“中國石”,那首在滇西山水中蕩氣回腸的民族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