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紙條

放學后，我像往常一樣急切地回家，到了門口，我把書包放在門前的臺子上，輕輕地敲著門，沒有人應聲，于是我取出了鑰匙。

家里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燈光。母親還沒有回來，我覺得很累。好像這幾個月在學校積蓄的疲勞一下子爆發(fā)了似的，我軟綿綿地坐在沙發(fā)上?；叵肫鹦r候母親為我開門，又替我提書包進屋的情景，才發(fā)現(xiàn)今天是多么的冷清，難怪一進屋就沒了精神，不由得有一點感傷。

坐了好久，我有點餓，就習慣性地朝冰箱走去，冰箱上照例貼著母親留下的紙條，大致又是交代她和父親的去向和為我準備的晚餐。她甚至還提醒我不要忘記吃個蘋果，我不禁暗笑：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必這么放心不下呢？其實這樣的紙條在我的抽屜里積成了厚厚的一摞，每每開頭總是這樣寫著：孩子，真是報歉，迎接你的又是一張紙條——母親的口吻似乎始終未曾改變過，在她的眼里，我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我來到窗前，這時天上星星已經(jīng)掛滿了夜空，正是萬家燈火之時，幾只螢火蟲搖晃在風中，那條曾走過千百個來回的小路上，依然沒有母親的影子。我在屋里來回地走著，無所事事。忽然，我看到了墻上的照片，母親年輕時的樣子：一頭披肩秀發(fā)，紅潤的臉，雖沒有明星們的美麗，卻很動人。對母親的這個樣子，我已經(jīng)陌生。我所熟悉的是母親那頭花白的頭發(fā)，那張爬滿皺紋的臉，那個佝僂的背，那雙干瘦的手——我心里酸酸的，突然覺得是我偷走了母親的年輕。風餐露宿之日，披星戴月之時，櫛風沐雨之際——母親都是為誰辛苦為誰忙？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墒?，我替母親做過什么呢？我連母親唯一想要的好成績都沒能給她——

“吱”門響了一下，然后就輕輕地被推開了，母親回來了。我不想讓母親看到我這么晚了還沒有睡，就馬上躺下了，背對著門。我看不見母親，但我清楚地感覺到，母親輕輕地推開了虛掩的門，看見我已睡了，生怕驚醒我甜甜的夢，又輕輕地關上了門。

我躲在被窩里，眼里忽然有一種澀澀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