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海娟
摘 要:嘉慶《溧陽縣志》是在承繼前代縣志的基礎上編纂的一部通志,搜采精博,體例謹嚴,為邑志中之佳作。地方志作為一個地區(qū)文化基因的儲存庫,這部志書不僅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而且對于保存地方文化有重要貢獻。
關鍵詞:嘉慶《溧陽縣志》;文學價值;史料價值
[中圖分類號]:K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2--02
中國素來就有修史的傳統(tǒng),國有史傳,地有方志,族有族譜。古代地方志的編纂流傳至今,保存了相當豐富的文獻資料,具有很高的史料文獻價值。清朝統(tǒng)治者非常重視地方志的編纂,地方志大部分屬于官修,其主持修纂的往往是本地的長官和名望紳士,嘉慶《溧陽縣志》便是由溧陽知縣陳鴻壽和李景嶧主修、史津和史炳編纂的。陳鴻壽是清代著名篆刻家、西冷八家之一,清嘉慶辛未年,聘史炳、史津等纂修邑志,在延用《江南通志》體例的基礎上,廣泛采用舊有志書的文獻史料,訂舛正訛,于嘉慶十八年付梓刊行。
溧陽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邑,文化底蘊深厚。早在東周列國時就已有“溧陽”之名,至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始設溧陽縣。嘉慶《溧陽縣志》共計十六卷。前有序、舊序、銜名、凡例、目錄,以及15幅溧陽縣志圖,并附萬歷至清乾隆間縣志《敘》8篇、跋1篇。后分輿地志四卷,河渠志、食貨志、學校志、武備志、職官志、選舉志各一卷,人物志四卷,藝文志一卷以及雜類志一卷,具有豐富的歷史文獻價值。
一、《嘉慶溧陽縣志》的文學價值
《嘉慶溧陽縣志》并沒有獨立設卷收錄詩歌,但是在《輿地志》《職官志》等其他卷記載溧陽風情、名宦時將有關文學記錄了下來。僅《輿地志》之“寺”“觀”這兩節(jié)便保存了近60首詩詞,如孟郊的《唐興寺觀薔薇花,同諸公餞陳明府》,董正域《勝因寺》,張孝祥《三塔寺阻雨》《過三塔寺》,虞謙《大環(huán)山寺》,陳名夏《西寺坐贈宋介卿》《泰安寺》《泰虛觀記略》,吳穎《西寺老梅》,馬世俊《東寺訪源公》《湖庵西禪堂題詞》,許堅《游下山凈上院》,釋行鑒《過優(yōu)云禪院》,狄沖《屏風山寺》,史徐《龍興寺》,蔣珙《山前寺》,周絳《太虛觀詩》等。一些詩人并沒有獨立的詩文集流傳于世,后人考證這些詩人時,往往缺乏文獻資料的支持,通過縣志中保存下來的文學史料,為考證研究工作提供了真實的記錄。
(一)孟郊《游子吟》
《游子吟》是孟郊的名篇,題下自注“迎母溧上作”。在嘉慶《溧陽縣志.職官志》中記載:“貞元末年任見名宦”。[1]孟郊一生顛沛流離,41歲才中進士,50歲才銓選,分配九品溧陽縣尉,便將老母親裴氏接到溧陽。但孟郊并不能適應官場的來往應酬,只能寄情山水。于是他常帶小吏騎著毛驢,去投金瀨射鴨吟詩以解悶,或帶著隨從到平陵遺址悠游。這引起了縣令的不滿,孟郊的俸祿被扣了一半。他因此灰心喪氣而辭職歸鄉(xiāng)。清嘉慶《溧陽縣志》中,平陵城及射鴨堂被列為溧陽名勝,由蕪湖汪鴻繪圖,史炳題詞:“射虎家兒,勲封六縣,如何竹弓,笑彼浪戰(zhàn)。”[2]明弘治《溧陽縣志》在“名宦”篇中已經收錄了孟郊的簡介,清嘉慶《溧陽縣志》在“名宦”“文題名”中也有孟郊的條目介紹,并收錄了五首詩作,在“輿地志”之寺一節(jié)中記載勝因寺時,還收錄了孟郊的《唐興寺觀薔薇花,同諸公餞陳明府》:
忽驚紅琉璃,千艷萬艷開。佛火不燒物,凈香空徘徊?;ㄏ掠∥淖郑珠g詠觴杯。群官餞宰官,此地車馬來。[3]
孟郊雖官場不順,但溧陽這片美麗的土地給予了孟郊以安慰。在縱情山水間,徘徊賦詩,留下了膾炙人口的名篇佳作。
(二)李白三到溧陽
詩仙李白與溧陽也有不解之緣,曾多次來到溧陽,留下10余首不朽的名篇。公元747年的秋天,李白第一次來到溧陽,在郊外寫下了《游溧陽登北山望瓦屋山懷古贈同旅》。公元754年,李白二到溧陽,縣令鄭晏宴請李白,李白以《戲贈鄭溧陽》詩答謝:
陶令日日醉,不知五柳春。素琴本無弦,漉酒用葛巾。
清風北窗下,自謂羲皇人。何時到栗里,一見平生親。[4]
詩人借陶淵明自喻以表明與其一樣的高風亮節(jié),心態(tài)怡然自得。鄭晏還邀請李白為史貞女撰寫碑文《溧陽瀨水貞女碑銘并序》。第三次來溧陽是在公元756年的春天,嘉慶《溧陽縣志》記載:“天寶十五載之春,太白與張旭相遇于溧陽,而太白又將邀游東越與張旭登樓宴別,乃作《猛虎行》詩云:
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腸斷非關隴頭水,淚下不為雍門琴……溧陽酒樓三月春,楊花漠漠愁殺人。胡人綠眼吹玉笛,吳歌白纻飛梁塵。丈夫相見且為樂,槌牛撾鼓會眾賓。我從此去釣東海,得魚笑寄情相親。
此詩又名《宴別張旭于溧陽樓》,敘述安祿山攻占東都洛陽造成的生靈涂炭。借張良、韓信以抒發(fā)身處亂世,卻報國無門的憂愁。嘉慶《溧陽縣志》記載:“(太白樓)元時猶有登臨懷古之作而莫詳其處?!背艘酝猓螒c《溧陽縣志.職官志》中還記載了《贈溧陽宋少府陟》、《登黃山凌 臺送族弟溧陽縣尉濟充泛舟赴華陰》、《李白酒樓歌》[5]等詩,反映了安史之亂后,李白為派遣心中煩悶而再游溧陽,借與故友重聚排遣憂思愁緒。
二、《藝文志》的史料價值
藝文志發(fā)軔于東漢班固的《漢書》,目是為了整理文獻,考訂學術源流。方志藝文志不僅具有正史藝文志中“辯章學術,考訂源流”的作用,而且更傾向于保存地方文獻,嘉許鄉(xiāng)賢文采,進行道德教化。我國地方志書最早有“藝文”內容的是北齊宋孝王《關東風俗傳》,被認為“無疑開了后世地方志中載藝文的先河”[6]。方志藝文志因時因地而異,一般有兩種基本體例:其一是記當地詩詞文賦,是文選式的詩文總集;其二是記典籍著述,是目錄式的文獻匯編。嘉慶《溧陽縣志》采用的即是目錄學形式,按照經史子集分類并按年代編排。由于很多古籍文獻不能留存下來,后人只能在“藝文志”中看到前人著作的目錄和內容。利用縣志所提供的史料可以對溧陽文學家的身世研究作進一步補充,并加深溧陽名門家族文學的研究。
“彭馬史狄周,吃穿不用愁”,這五大姓氏是溧陽鉅族,清人劉獻廷《廣陽雜記》中也有記載:“東吳尤重世家。宜興推徐吳曹萬,溧陽推彭馬史狄,皆數百年舊家也。”[7]在藝文志主中可以看出,明清時期五大家族的文化崛起。溧陽狄氏之祖,是南宋狄英,《溧陽縣志.始遷》中記載:“狄英,字天秀,天水人。隨宋高宗南渡,舉賢良方正,任江浙省副使,開府溧陽。致仕,遂居胥渚里,今狄氏祖也。”[8]狄氏在與江南文化的碰撞融合之中,逐漸成為名門望族。在嘉靖萬歷年間狄氏崛起,狄氏子孫由祖上隱德不仕而涉足仕途,這是江南文風轉變的反映。狄斯彬《山居野志》實際上就是他獨立編寫的《溧陽縣志》,其中很多素材被后世編溧陽縣志者所采納?!端囄闹尽分惺珍浟说揖醋渡袝虃餮芰x》《潼關志》《治河紀畧》,狄恂《禮記家訓》,狄字《禹貢傳》,狄咸《三傳分國》,狄斯彬《山居野志》《地理正傳》《稽命集》《明律詩鈔》《竹湖遺稿》《玉華子游藝集》,狄寬《史學提要輯注》。溧陽彭氏在江南歷史悠久,江南遷徙各地奉溧陽彭氏為“正溯”。彭顯后又過了五代孫名彭效,始遷居溧陽南門,為溧陽南門始祖,這一支世稱“溧陽南門彭氏”?!端囄闹尽肥珍浥砉舛贰短垂蚰尽贰度龂拘1尽贰稙|上遺間》,彭謙《菱東詩集》,彭若龍《少白詩集》,彭九齡《西嚴詩集》。不僅保存了當地鄉(xiāng)賢的重要文獻,也為日后做進一步的考證梳理做了基礎工作。
地方志作為我國獨有的文化傳承方式,其價值歷來受到重視。嘉慶《溧陽縣志》體例比較完備,內容鮮明,條理清晰,比現存溧陽縣其它舊志略好。不只簡單的提供了文獻資料,也是對前代或同代縣志的補充和完善,還為后世編纂江南地方志書提供了寶貴資料,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史料價值。地方志是連接國家與地方的重要紐帶,從地方志中可以窺見當時社會發(fā)展的整個面貌,對于研究家族文學、地方文學和時代文學而言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因此我們應該更加重視地方志,使之物盡其用。
注釋:
[1]李景嶧、陳鴻壽:《嘉慶溧陽縣志.職官志》,第192頁。
[2]李景嶧、陳鴻壽:《嘉慶溧陽縣志》,第19頁。
[3]李景嶧、陳鴻壽:《嘉慶溧陽縣志.輿地志》,第107頁。
[4]李景嶧、陳鴻壽:《嘉慶溧陽縣志.職官志》,第192頁。
[5]李景嶧、陳鴻壽:《嘉慶溧陽縣志.職官志》,第192頁。
[6]倉修良:《新修方志中藝文志不可少》,《中國地方志》1992年4月。
[7]劉獻廷:《廣陽雜記》,光緒刻《功順堂叢書》本,卷1,第54-55頁。
[8]李景嶧、陳鴻壽:《嘉慶溧陽縣志.人物志.始遷》。
參考文獻:
[1]倉修良.新修方志中藝文志不可少[J].中國地方志,1992,(4).
[2]李景嶧、陳鴻壽.嘉慶溧陽縣志.
[3]詹锳.李白詩論叢[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7.08.
[4]郭沫若.李白與杜甫[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1.10.
[5](清)劉獻廷著.廣陽雜記[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