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女的戰(zhàn)爭：清貧的幸福扛住生死
2018-12-26 08:59:52盛偉
知音(月末版) 2018年12期
盛偉
手術后，秋秋向辰辰求婚
2018年7月5日，雷佳辰穿上花100元從網(wǎng)上淘來的二手婚紗，與邱泳“奉子成婚”。而就在一個多月前，邱泳剛剛進行了一場高風險的手術。
兩年前，還在上大學的雷佳辰，因為沖洗一組自認為“美翻了”的照片，與邱泳結(jié)緣，兩個年輕人的戀愛簡單、真純。然而，“死神”卻向邱泳伸出了魔爪！未婚先孕的雷佳辰，義無反顧地撲向了愛情……
未婚先孕：婚禮前夕絕癥來襲
2015年11月的一個晚上，街上挺冷的，我走出校園，要去洗幾張照片。當時，我正在浙江省麗水職業(yè)技術學院讀書。當天，我和幾個同學在城郊拍了一組自認為“美翻了”的照片。
麗水夜市洗照片最火的地方，就是邱泳的攤位，兩張桌子加一臺小顯示屏，一塊塑料板上夾滿客人各式各樣的照片，一塊紅色橫幅綁在電線桿和一棵大樹之間，上面寫著：手機沖洗，一元一張。我將照片用微信轉(zhuǎn)給他沖洗。邱泳身高一米八，俊朗、陽光，而且幽默。沖洗了這組照片后，我們并沒刪去微信。我和他家都在農(nóng)村，都是21歲。邱泳父母很早離婚，他高中只讀一年就輟學出來謀生。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微信閑聊。幾天后，我按捺不住跑到他的攤位上，給他送了一杯剛買的“鴛鴦”奶茶，邱泳一口氣就把它喝光了。
12月里，我去龍游看望外婆。深夜，我看到邱泳還在朋友圈里發(fā)剛沖洗的照片，跟他打招呼：“秋秋，你這么晚還在洗照片，早點休息啊?！?/p>
“辰辰，不累。謝謝你的關心。”邱泳說。
幾天后，邱泳給我發(fā)微信，說他在慶元旅游，那里空氣真好，讓我過去玩。我半開玩笑地說：“你要是接我，我就去玩?！辈⒔o他發(fā)了一個定位。邱泳沒有回話。3小時后，他打電話說已到樓下。我推開外婆家的窗戶一看，真的是他，滿臉陽光地抬頭看著我。我沒跟外婆道別，便飛奔下樓。
邱泳開車帶我去了慶元，慶元的青山綠水間，留下了我和他相依相偎的身影……我們相戀了。
2016年3月，學校安排實習，我跟邱泳在市區(qū)租了一個位于4樓的房子。邱泳看我被子太薄了，買了一床厚被子給我，連棉拖鞋都是他買的。
一天晚上，我睡著了，不知怎么發(fā)起燒來，自己一點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醒來，我看到垃圾桶里有退燒貼，問邱泳怎么回事，他說：“我守了你一夜，你溫度要是上來，我就叫醒你去醫(yī)院?！蔽冶ё∷f：“秋秋，如果有一天你病了，我照顧你?！?/p>
2016年6月，我畢業(yè)了，一個職業(yè)大專生，難以找到好工作，我在一家淘寶公司做客服，三班倒，晚班回到出租房都凌晨1點半了，邱泳每天給我煮上一碗泡面，有時是一碗桂圓紅棗湯。
隨后，邱泳應聘到一家手機店賣手機，他陽光帥氣、能說會道，業(yè)績一直不錯，收入穩(wěn)步上升。8月9日，七夕。我下班回家休息，邱泳回來時手里捧著一束鮮花，對我說：“怎么也得買束花給你。”我說：“掙錢多不容易啊，你有心就好?！?/p>
此后，應父母要求，我去溫州做網(wǎng)站設計，但忍受不了異地戀的孤獨，僅過一個多月，我便辭職回到麗水，在市區(qū)一家公司找了一份內(nèi)勤的工作，與邱泳長相廝守，生活既簡單又幸福、快樂。
2017年12月底，我感覺頭很暈，吃飯時還吐了一次，我買驗孕棒測了一下，兩條杠！我激動地對邱泳說：“你要做爸爸了！”邱泳一把摟住我說：“辰辰，我要好好工作掙錢，養(yǎng)大我們的孩子。”
懷孕滿5個月時，我辭去工作，就在手機店里幫邱泳賣手機。我們打算再掙點錢，“奉子成婚”。
2018年4月的一天，邱泳突然感覺小便有點刺痛，他沒在意。三四天后，他感覺疼痛沒有緩解，對我說：“我在肚子上摸到一塊硬硬的東西?！?/p>
我忙陪他去麗水市人民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邱泳膀胱里長了一個10厘米的東西，要做進一步檢查。我勸邱泳住院。沒有床位，他就睡在走廊里。當時，我已拖著5個月的身孕，想留下來守著他，邱泳勸我回去：“你挺著個肚子，要是出點什么事，讓我怎么安心？”看他眼睛紅了，我竭力忍住眼淚。
凌晨1點06分，邱泳在微信上給我發(fā)來了急診做出的診斷報告：“前列腺、精囊腺及盆腔多發(fā)占位，惡性腫瘤考慮。”他還給我發(fā)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說：“是癌，你冷靜。”驚恐和傷感之下，我給邱泳回微信：“不會的！你心理壓力不要太大?！蔽已矍跋襁^電影似的，那些瞬間掠過的幸福和快樂，似乎把我的心帶到了慶元那片青山綠水間，那里有我們最初的甜蜜和幸?！?，它不會就這么快地消逝！
義無反顧：嬌嬌女的戰(zhàn)爭勇敢而深情
我要去看邱泳！但我沒有駕駛證，不能開邱泳的車子。第二天一早，我挺著大肚子，騎著電動車，從住處趕往醫(yī)院。我不敢騎快，怕不小心摔到造成流產(chǎn)，那我就斷送了邱泳唯一的希望。
辰辰挺著大肚子照顧秋秋
邱泳的姐姐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眼睛通紅。邱泳裹著被子，見到我沒說話，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跑到走廊另一側(cè)窗戶邊，捂著嘴哭。我怕哭出聲來被邱泳聽到，也怕過于痛苦壓抑，會影響肚子里的胎兒。
4月29日下午，邱泳去杭州做進一步診斷，回來等待的那段日子，真是抓心撓肺般地難受和煎熬。一個星期后，浙江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一醫(yī)院確診邱泳患了胚胎型橫紋肌肉瘤，屬于惡性腫瘤。
此時，邱泳已經(jīng)開始尿血，病情十分危急，必須盡快手術！我和他都沒有什么積蓄，邱泳的家人東挪西借湊了20萬塊錢，準備讓他在麗水做手術。
我懷孕快六個月了，本來應該在家養(yǎng)胎，好好補充一些營養(yǎng)，但由于情緒壓抑，沒法吃得好，吃飯也不準時，白天在醫(yī)院和出租房之間來回奔波，就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了，夜里又持續(xù)失眠，常常感到頭重腳輕、頭暈目眩，在地上稍蹲一會干點事，肚子就會痛得不行，不得不上床休息一會兒。但想到邱泳躺在病床上，還沒有吃飯，需要我去照顧和安慰，我只得強撐著爬起來，給他做吃的，騎車送往醫(yī)院。一天，我騎著電動車匆匆趕往醫(yī)院，好像渾身發(fā)飄，一陣風似乎就能把我從車上掀下來，偏偏又下了雨，我頭發(fā)、身子被淋得透濕，一輛輛轎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泥水濺了我一身，眼淚混合著雨水，從我的臉上滾滾而下。肚子里的寶寶似乎也在蹬我，我嗚咽著對寶寶說：寶貝，你爸爸住在醫(yī)院里，我們這是去看你爸爸，別怕，等會兒就到了。
到了病房，邱泳看到我渾身淋得透濕，哽咽地說：“辰辰，這天氣，你不該來的，要是把你淋出了病怎么辦？”我用手抹著臉上的雨水，故意裝作微笑對他說：“沒事，反正淋不著寶寶?！?/p>
醫(yī)生事先告知，說手術中要切除邱泳的膀胱、前列腺和精囊腺等三個器官，他以后再無生育能力。手術前一天，我守在邱泳的病床邊，摸著自己越來越圓鼓鼓的肚子，安慰他說：“你已有孩子了，咱們只生一個，不要二胎，你就盡管放心做手術?！?/p>
邱泳深情地看著我：“辰辰，你這是讓我放心走上手術臺。我沒啥可說的，只有跟‘死神一搏！”
5月12日上午，邱泳在麗水市中心醫(yī)院接受了一場高風險的手術。那天，我的等待痛苦而漫長，等到傳來手術成功的消息，我的心才稍稍放下來。
術后第4天，醫(yī)生來給邱泳取肚子里的紗布，鮮紅的紗布從他肚皮上的一個小孔里拉出，足足有3米長，邱泳痛得大聲喊叫，我攥著他的手說：“邱泳，忍住！忍住啊！”白天，我在醫(yī)院和家里兩頭跑。中午，我煮點粥，炒一兩個青菜，有時榨點葡萄汁，煮點玉米、蘭花豆，騎電動車去醫(yī)院，送給邱泳吃。在病房里，我喂他喝水，喂他吃飯。有時，他吃不下飯，我就喂他西瓜，在他睡著時看著掛的鹽水，看住化療藥是否用完，及時按鈴叫醫(yī)生。他疼痛的時候，我就默默地陪著他，在身邊安撫他、鼓勵他。
此時，我面臨的家庭壓力越來越大。我父母先是勸我打掉孩子，還怪我沒告訴他們邱泳做了那樣的手術?？汕裼疽院笤僖沧霾怀砂职郑@是他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也得替他生下來。我頂住父母的壓力，甚至不惜和他們對抗！但我內(nèi)心其實也很痛苦，在父母面前，我原本是個“乖乖女”，沒想到邱泳的一場大病，讓我跟父母成了“仇人”，我如果不愿做這樣的“仇人”，那就只有斬斷邱泳唯一求生的希望！可是我根本做不到，我寧愿暫時傷害摯愛的親情，也要保住我們的孩子，保住邱泳生的希望！
奉子成婚：清貧的幸?？缸∩?/h3>
出院后，邱泳回到出租屋，夜里痛得睡不著覺，常常忍不住喊著：“不要！不要這么對我！”我聽得心碎，夜夜難眠。
手術后，邱泳必須掛著尿袋子。夜里，我挺著大肚子，起來給他倒尿;造口袋三天換一次，引流袋5天換一次。我細心地將藥丸分類。邱泳腰疼時，我就給他不停地揉腰;他發(fā)熱了，我給他拿冰袋，敷毛巾，給他服退燒藥。由于藥物的副作用，他大便不通暢時，我不嫌臟，往他屁股里擠開塞露。邱泳心痛又自責。一天晚上，他說：“辰辰，你要是受不了，就走吧，我不怪你！”我說：“我要跟你不離不棄，白頭偕老！”邱泳哭了。
6月復查中，邱泳的病灶再次復發(fā)。山窮水盡之時，我在網(wǎng)上發(fā)起“輕松籌”，一個月里籌到近20萬元善款，讓邱泳得以在醫(yī)院繼續(xù)進行放化療。
我還想給邱泳一個完美的婚禮，并通知了父母，父親強行把我?guī)Щ剜l(xiāng)下，可我不能讓邱泳做沒有新娘的新郎！母親同情我，幫我從鄉(xiāng)下逃了回來。
經(jīng)過和醫(yī)生溝通，我和邱泳的婚禮定在7月5日。婚禮是邱泳親友們安排和準備的，我花100元，從網(wǎng)上淘了一件二手婚紗;邱泳穿的白襯衫和一件馬甲，是我找人借來的，在頭一天送到了病房里。
7月5日一早，我化好妝，穿上婚紗，來到病房。朋友也給邱泳收拾了一下，他瘦瘦、帥帥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蒼白和憔悴。他跪在地上，我們彼此抓著對方的手，邱泳情緒激動，流著眼淚說：“辰辰，沒有鮮花，沒有玫瑰，但有我們的孩子。老婆，謝謝你嫁給我……”我止不住喜淚流淌。
生病前幸福的小情侶
接新娘的車子等在醫(yī)院門外。邱泳牽著我的手坐上車。在他老家青田縣的一個小山村里，親友們準備了露天酒席，邱家在門口置一口大鍋炒菜。那天中午，鄉(xiāng)親們吃得熱火朝天。我和邱泳拜天地拜親人再夫妻對拜，喝了交杯酒。那一刻，我把所有的苦痛拋之腦后！
父親拒絕出席我和邱泳的婚禮。媽媽心疼我，來參加了婚禮?；槎Y當晚，邱泳便回到了醫(yī)院，我獨自回到出租房。有了白天的婚禮，我已經(jīng)知足。
第二天，我在微信上發(fā)了幾張婚禮照給父親，父親回復說：“我看到了，爸爸的心在護著你們，和媽媽陪著你一樣的?！蔽铱吹脺I流滿面。
8月22日，我即將臨盆，為讓邱泳第一眼看到孩子，我也住進麗水市中心醫(yī)院。23日上午8點30分，聽到女兒第一聲啼哭，我激動得留下幸福的淚水，醫(yī)生訓斥我，說我不能哭泣，以免出現(xiàn)大出血，接著把女兒放到我身邊喂奶。在女兒銜著我奶頭的那一刻，我覺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邱泳聞聽喜訊，拔掉針頭來到產(chǎn)房，看到我靠在床頭給女兒喂奶，忍不住啜泣：“老婆辛苦了。”我笑了，讓他好好看看女兒。他臉上有了笑容。邱泳給女兒取名邱添，意思是又添了個小寶貝。我給女兒取了個小名“甜甜”。我對邱泳說：“我們苦都過完了，剩下的一定是甜。”
母親來照顧我坐月子，邱泳的姐姐姐夫、姑姑在醫(yī)院照顧他。出了月子，我有時抱著孩子去醫(yī)院，把孩子放在邱泳的床上，幫他倒尿、擦身，病友家屬說：“你真辛苦，一邊帶孩子，一邊還要照顧他?！?/p>
我的婚禮、孩子的出生，震動了我周圍的人，有的認為我傻，有的說我太癡情。只要能夠守護邱泳的生命，我就愿意做個癡情的“傻子”！
如今，邱泳還住在醫(yī)院里做化療，上百萬醫(yī)療費，成了我們面前最大的難題。我對邱泳說：“秋秋，堅持下去！女兒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想和你有一個24年，再有下一個24年。”邱泳的眼神既堅定，又充滿了柔情。他說：“我看著寶貝長大，想帶你倆看遍這個美麗的世界?！?/p>
編輯/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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