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光,林麗珠,林舉擇,石 瑋,陳新日,陳 蓮,張世杰,榮 震*
肺癌在我國當前癌癥發(fā)病率和病死率中均居首位,也是全球發(fā)病率最高的癌癥[1-2],由于空氣污染及城市化加速,未來我國肺癌發(fā)病率還可能繼續(xù)上升[3]。臨床上診斷為肺癌的患者超過一半為中晚期,已失去手術根治機會,主要依靠姑息性藥物治療。本研究探討益氣除痰養(yǎng)陰方治療Ⅳ期肺鱗癌的臨床療效,觀察其對化療毒副作用及腫瘤無進展生存期(PFS)的影響,現(xiàn)報道如下。
1.1 納入、排除標準 納入標準:(1)組織病理或細胞病理檢查確診為肺鱗癌;(2)體力活動狀態(tài)(PS)評分0~2分;(3)按2009年國際肺癌分期標準[4]臨床分期為Ⅳ(M1b)期;(4)預計生存時間超過3個月;(5)患者及家屬均簽署知情同意書。排除標準:(1)組織病理檢查發(fā)現(xiàn)有非鱗癌細胞成分者;(2)有內科疾病影響化療者;(3)化療不到2個周期因非客觀原因退出者;(4)腫瘤所致局部癥狀明顯需行放療、介入治療等局部治療者;(5)化療前及化療期間接受靶向治療者;(6)組織或血液基因檢測提示肺癌驅動基因如表皮生長因子受體(EGFR)、ROS1、變性淋巴瘤激酶(ALK)等陽性可采用靶向治療者。
1.2 研究對象 選擇2013年8月—2016年9月在廣西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腫瘤科住院的Ⅳ期肺鱗癌患者79例,采用隨機數(shù)字表法分為治療組40例、對照組39例。兩組患者年齡、性別、腫瘤分化程度、轉移器官及PS評分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本研究經本院倫理委員會審核批準。
1.3 治療方法 治療組接受化療及中藥治療。化療GP方案:第1天予以吉西他濱(GEM,國藥準字H20093417)1 000 mg/m2,靜脈滴注,第1、8天給藥;第2天給予順鉑(DDP,國藥準字H37020525)75 mg/m2,靜脈滴注,每3周為1個周期;同時服用益氣除痰養(yǎng)陰方(組成:人參10 g、白術15 g、黃芪30 g、雞內金10 g、半夏20 g、貝母15 g、鱉甲30 g、山萸肉15 g、熟地30 g、當歸10 g、百合15 g、麥冬20 g),由藥房多功能煎藥機煎至100~200 ml,每個化療周期第1天開始服用,1劑/d,分2次飯后半小時口服,同時常規(guī)止吐、支持治療,化療期間嘔吐反應Ⅲ度以上者暫停中藥治療,但每周期暫停時間≤5 d。對照組只接受化療GP方案,具體用藥用量同治療組。兩組患者均化療4~6個周期(依據患者化療療效、毒副作用決定化療次數(shù),完成4個周期后,若患者發(fā)生Ⅳ級以上消化道及骨髓不良反應,則停止化療)。
1.4 客觀有效率、化療毒副作用及腫瘤PFS判定標準 客觀有效率評估采用RECIST標準[5]?;煻靖弊饔脜⒄彰绹鴩┌Y研究所(NCI)CTCAE v3.0標準[6]?;熐靶邢嚓P檢查了解腫瘤患者的基線情況,主要包括可測量病灶的最大直徑、血常規(guī)、肝腎功能、心電圖。每2個周期化療后行目標病灶影像學檢查,化療結束后每2個月進行影像學檢查,若不到2個月但患者腫瘤相關臨床癥狀加重,1周內行相關檢查判斷腫瘤是否進展。每2個周期評估化療療效1次,失訪者把失訪時間點作為腫瘤進展時間,將接受化療至腫瘤進展的時間定義為腫瘤PFS。隨訪開始時間為開始治療2個周期結束后,隨訪至發(fā)現(xiàn)患者腫瘤出現(xiàn)進展,隨訪截止日期為2017年8月。
1.5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 17.0統(tǒng)計軟件進行數(shù)據處理。計量資料以(s)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計數(shù)資料以相對數(shù)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等級資料比較采用秩和檢驗;采用Kaplan-Meier法繪制腫瘤PFS的生存曲線,生存曲線比較采用Log-rank檢驗。雙側檢驗水準α=0.05。
表1 兩組患者一般資料比較Table1 Comparison of the baseline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2.1 臨床療效 兩組患者臨床客觀有效率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2)。
2.2 化療毒副作用 治療組惡心、嘔吐及粒細胞降低程度輕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3)。
2.3 腫瘤PFS 隨訪過程中,7例患者出現(xiàn)截尾數(shù)據,治療組1例為隨訪過程中患者因腦血管意外死亡;對照組1例隨訪中失訪,2例患者化療后接受PD-1免疫治療,另外3例最后1次隨訪未發(fā)現(xiàn)腫瘤進展。治療組及對照組中位腫瘤PFS分別為(6.0±0.5)、(4.2±0.6)個月(見表4)。兩組腫瘤PFS生存曲線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5.08,P=0.024,見圖1)。
對于轉移性非小細胞肺癌(MNSCLC)患者,近些年由于驅動基因的發(fā)現(xiàn),部分晚期患者的生存時間顯著延長[7],但主要是非鱗癌患者受益于靶向治療,針對鱗癌患者的新藥很少,而當前熱門的免疫治療僅對約1/4的患者有效,而且價格非常昂貴?;熓寝D移性肺鱗癌的主要治療方法,含鉑雙藥聯(lián)合化療是目前的標準治療方案[8]。但針對肺鱗癌的化療已經十余年沒有新藥出現(xiàn),且由于化療毒副作用,患者姑息化療后對再維持化療的耐受性及依從性較差,故針對晚期肺鱗癌患者開發(fā)新的藥物治療極具臨床意義。
表2 兩組患者客觀有效率比較〔n(%)〕Table2 Chemotherapy objective response rates in the two groups
表4 兩組患者腫瘤無進展生存期(月)Table4 PFS of the two groups
圖1 兩組患者腫瘤PFS生存曲線Figure1 Survival curves of PFS of the two groups
表3 兩組患者化療毒副作用比較〔n(%)〕Table3 Chemotherapy side effects in the two groups
中西醫(yī)結合是我國腫瘤治療的特色,既往研究顯示中藥治療可延長非小細胞肺癌(NSCLC)患者的生存時間[9-11],但針對肺鱗癌的臨床研究較少,由于分子生物學的不斷進步,肺癌被證明是由很多差異性很大的亞型構成的,不同亞型的治療方法及患者預后有很大差異[12]。我國非鱗癌患者中有將近一半存在驅動基因的突變,該類患者采用靶向治療的臨床療效明顯優(yōu)于傳統(tǒng)的化療,但鱗癌患者的驅動基因突變概率很低,很少能從靶向治療獲益,所以晚期肺鱗癌及非鱗癌的治療策略差異很大,由于免疫治療當前價格非常昂貴,大部分晚期肺鱗癌患者只能接受化療。中醫(yī)學理論對肺鱗癌及非鱗癌有不同的見解,知名中醫(yī)腫瘤專家黃金昶[13]長期臨床實踐發(fā)現(xiàn)肺鱗癌與吸煙關系更為密切,認為病因主要為火毒之邪,而腺癌多痰濕之邪。肺鱗癌與火毒關系密切,《內經》曰“壯火食氣,少火生氣”,肺鱗癌患者在早期火毒熾盛,但在腫瘤發(fā)展過程中,火邪傷陰耗氣,加之化放療耗傷氣陰,故鱗癌患者在晚期易氣陰俱傷、精血不足。前期研究發(fā)現(xiàn)具有益氣除痰功效的中藥能延長晚期肺癌化療患者的生存時間[10-11],對病理類型為鱗癌的患者療效更佳。由于晚期肺鱗癌出現(xiàn)了明顯的氣陰兩虛,依據中醫(yī)學“辨證論治”的核心治則,在原來益氣除痰的基礎上加上養(yǎng)陰治法可能對晚期肺鱗癌患者有更好的療效,為本研究提供了中醫(yī)學理論支持。
由于化療藥物對消化道及骨髓造血功能的急性損傷,化療中會出現(xiàn)消化道及骨髓急性毒副作用,本研究采用人參、黃芪、白術、雞內金健脾消食益氣,山萸肉、當歸、熟地、麥冬、百合補腎益血養(yǎng)陰,半夏、貝母、鱉甲化痰散結,諸藥合用,扶正祛邪,減輕化療所致骨髓抑制?!罢龤獯鎯龋安豢筛伞?,化療期間配合益氣除痰養(yǎng)陰方益氣、補血、養(yǎng)陰,使得肝、脾、腎元氣充足,對腫瘤(即邪氣)的增殖、轉移起到抑制作用,延長了生存時間。已有的基礎研究顯示益氣類中藥有誘導癌細胞凋亡、抑制癌細胞增殖及轉移的作用[14],金屬蛋白酶(MMPs)及CD44蛋白為肺癌發(fā)生侵襲及轉移的重要物質基礎,基礎研究發(fā)現(xiàn)中藥能對其表達起到抑制作用[15]。肺鱗癌腫瘤組織中CD44v6及MMPs是重要的預后因子,與腫瘤分期、淋巴結轉移密切相關[16-17]。研究發(fā)現(xiàn)益氣除痰方除了能通過降低磷脂酰肌醇3-激酶(PI3K)、AKT、smad2/3等相關信號蛋白的表達及其磷酸化水平從而抑制肺腺癌A549細胞增殖外,在體內外還可抑制腫瘤細胞上皮間質轉化的發(fā)生,降低癌細胞的侵襲轉移能力[18]。這些基礎研究為益氣除痰養(yǎng)陰方延長晚期鱗癌患者腫瘤PFS提供了理論基礎。本研究結果顯示,對照組患者中位腫瘤PFS為(4.2±0.6)個月,這與國外Ⅳ期肺癌GP方案化療代表性的臨床研究腫瘤PFS相當[19-20],治療組患者中位腫瘤PFS為(6.0±0.5)個月,表明益氣除痰養(yǎng)陰方有延長晚期肺鱗癌患者腫瘤PFS的作用。
上述內容從中醫(yī)學理論、基礎研究、臨床實踐等多方面解釋益氣除痰養(yǎng)陰方減輕晚期肺鱗癌患者化療毒副作用、抑制腫瘤發(fā)展、延長生存時間的可能原因。但腫瘤的發(fā)展是眾多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單研究某一個或幾個因素得出的結論值得進一步商榷,今后擴大樣本、優(yōu)化設計,聯(lián)合臨床及基礎兩方面的研究來揭示中藥抑制腫瘤的機制,將對臨床療效的進一步提高起到積極推動作用。
本文局限性:本研究為單中心、小樣本研究,沒有結合分子標志物、腫瘤分化程度、中醫(yī)證型等指標對研究樣本進行亞型分析,找出療效的優(yōu)勢、劣勢亞型,若今后能擴大樣本,在這方面探索,研究將會更有價值。
作者貢獻:王志光負責研究設計及論文撰寫并對文章負責;林麗珠負責研究設計指導;林舉擇進行文獻收集;石瑋負責臨床研究的實施與質量控制;陳新日、陳蓮進行研究實施及病例資料收集;張世杰負責數(shù)據收集、整理及統(tǒng)計分析;榮震進行臨床研究監(jiān)督。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