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

潘洋蔥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世界大戰(zhàn)之后，那些來自不同藝術方陣的大師們，在美國這片充滿了“機器文明”的大地上，重新建立起嶄新的當代藝術標準。其中，杜尚曾興奮地說：“紐約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p>

相比于那些動不動就號稱“上千年歷史的古城”，紐約是一個絕對的新人。它沒有歷史，如果有的話，那就是它試圖把世界上所有的歷史文化都收入囊中。就在這樣一個雜糅、矛盾的城市里，它有最臟的地鐵，也有最豪華的公寓;它能容納各式各樣的怪胎，也能捧起絕世無雙的天才。而在這個大熔爐里，文化每天都在激烈地碰撞和生產著。如果你想快速領略美國的藝術，在紐約有幾個地方一定要去。

“百寶箱”大都會

如果說美國的美術博物院“群星璀璨”，那么紐約大都會博物館（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而當你近距離觀看這顆星的時候，又必定會驚嘆于它的異彩紛呈。作為世界四大美術館之一，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收藏的文物和藝術品有200多萬件，涵蓋了世界各地和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化藝術，可謂是一座百科全書式的博物館。

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866年巴黎布洛涅森林舉辦的一次美國獨立日慶典。美國最高法院首任大法官的孫子約翰·杰伊律師宣稱，美國人是時候建立自己的藝術博物館了。當時的發(fā)起人包括商人、理財家、卓越的藝術家與思想家。最后，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于1872年開幕。

目前，博物館位于紐約第五大道82街1000號，建筑物總長約400米，占地18萬平方米，比19世紀80年代的館址大20倍，現有藏品超300萬件，與中央公園西側的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和天文館遙相呼應。

大都會里除了5個主展廳—歐洲繪畫、美國繪畫、原始藝術、中世紀繪畫和埃及古董展廳，還有大大小小將近300個陳列室—包含了服裝、希臘羅馬藝術、原始藝術、武器盔甲、歐洲雕塑及裝飾藝術、古代近東藝術、中世紀藝術、遠東藝術、伊斯蘭藝術、中國藝術、版畫、素描和照片、20世紀藝術等，而且還在不斷豐富中。

第一次逛大都會的時候，面對如此繁多的藝術品，總有過度興奮后的缺氧之感。

除卻數量眾多、跨度巨大、品質優(yōu)秀所帶來的震撼之外，讓人敬佩的是它盡量還原了藝術品的生態(tài)。所以，你能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具神像，還有一座埃及神廟;所以，你能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張畫，還有掛畫的房間。作為觀者，你大可沉浸其中，暢想往昔。

中國游客到大都會，必看的是原位于山西洪洞的廣勝寺元朝壁畫《藥師經變》。1929年，寺里僧人以1600元大洋將壁畫賣給了兩個美國人，所得款項用于維修廟宇，令人唏噓不已?！爸袊虹R花水月時裝展”曾將這里作為主展廳。展覽由電影導演王家衛(wèi)擔任藝術總監(jiān)，呈現中國美學對西方時尚的影響，并探討中國如何催化著幾個世紀以來的時尚想象。

這個展覽引起了許多討論，不少人批評大都會歪曲了“中國”的形象。但博物館服裝學院策展人安德魯·波頓這樣解釋道：“在某種程度上，我們要展現的不是真正的中國，而是一個關于中國的幻想，一種東西方的相互分享?！辩R中花，水中月，我們在這里得以看到中國不同的綻放形態(tài)。

壁畫《藥師經變》

希臘羅馬雕像

此外，大都會還舉辦過多次和中國相關的主題展覽，像是“秦漢文明”“神奇生物：中國絲綢和漆上動物展”“水墨：中國的書寫藝術”“絲竹：中國音樂與藝術”，目前展出的是“溪山無盡：中國山水畫傳統(tǒng)”。

坐落在紐約曼哈頓北端翠亨堡的大都會修道院分館（The Met Cloisters），建筑外形是一座古堡，許多建筑材料來自法國南部和意大利的5個中古修道院，就連植物園里的紅陶花盆和植物樣本，也還原了中世紀的風味。這一創(chuàng)意，來自美國慈善家、收藏家約翰·D.洛克菲勒。洛克菲勒一生與修道院分館保持了密切聯(lián)系，他的系列捐贈品中，最有名的是6幅“獨角獸”掛毯，大約編織于16世紀荷蘭，描繪了中世紀人們獵捕獨角獸的場面。

修道院充滿了神圣氣息，而當神圣與時尚碰撞的時候，會擦出怎樣的火花？2018年，旨在探討宗教形象和象征意義如何影響當代高級時裝和成衣設計的展覽“天體：時尚與天主教想象力”，揭示了答案的一角。

在麥迪遜大街上的布勞耶分館，距離第五大道主場館不到一公里—由馬歇爾·布勞耶（Marcel Breuer）設計的著名倒錯塔形建筑，人流量顯然少了很多。館長系泰特現代美術館前策展人西納·瓦格斯塔夫（Sheena Wagstaff），在他的帶領下，這里致力于呈現當代藝術?！耙磺卸际顷P聯(lián)的：藝術與陰謀”正在這里展出。展覽很大膽地探討了1969年至2016年間，藝術與政治之間的關系。

2014年，惠特尼美術館從這幢野獸派建筑遷出，而大都會布勞耶也將在2020年遷出。紐約時間9月23日，大都會宣布將布勞耶大樓移交給弗里克收藏館。

惠特尼美術館

“美國風”惠特尼美術館

惠特尼美術館成立于1931年，從布勞耶舊址遷入新館。它是由著名建筑師倫佐·皮亞諾（Renzo Piano）設計的一座九層樓高的玻璃鋼結構、22萬平方英尺的建筑，位于曼哈頓切爾西區(qū)哈德遜河畔。

美術館的創(chuàng)始人格特魯德·范德比爾特·惠特尼（Gertrude Vanderbilt Whitney）出身于著名的范德比爾特家族，父親是美國航海業(yè)和鐵路業(yè)大亨。惠特尼美術館的建立，大都會起到了催化作用。1929年，惠特尼向大都會捐獻了500件美國現代藝術品，卻被拒絕了，原因是“美國的現代藝術品沒有收藏價值”。隨后，惠特尼的野心就從“讓美國現代藝術進入最高藝術殿堂”變成了“要做一個和美國未來有關的美術館”。

而當大眾贊美她的遠見卓識以及對現當代藝術的熱情時，卻鮮有人知道她的苦楚?；萏啬嵬度朊佬g館事業(yè)的初衷，其實是在她孩子流產、婚姻破裂后，找到一份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業(yè)，走出痛苦。而逐漸地，她也真正發(fā)現了熱情所在，生命愈發(fā)圓滿。

也許是出于對女性境遇的同情和不滿，在惠特尼籌辦之初，她就有扶持女性藝術家的宏愿，不僅偏愛她們的作品，還設立了專門的藝術教育課程。在惠特尼藝術家“俱樂部”中，就有好幾位當今鼎鼎大名的女性藝術家，包括喬治亞·奧基弗（Georgia O'Keeffe）。但同時，惠特尼一直主張“藝術家身份第一位，性別身份第二位”，絕不把女性藝術的名號掛在嘴邊。

在20世紀上半葉，女性藝術家的作品在當時頂多只能算“二流”，但從展覽“關于1900-1960年的美國文化與惠特尼館藏”可以看到，在這個歷史主題的凝聚下，它呈現了多位女性藝術家的作品，同時也展現了現代女性的多維面向?；萏啬岬谋ж撘呀浕緦崿F，但幾十年來人事更替，美術館運營理念也隨之起伏—20世紀，甚至有群體到惠特尼美術館抗議它對于女性藝術家的不公待遇。

當前，惠特尼美術館推出近30年來紐約市的首場大型波普藝術家安迪·沃霍爾作品回顧展 “安迪沃霍爾：從A，到B，再回歸”。在此次回顧展中，可以看到“毛主席”系列絲網印刷版畫。此前，安迪·沃霍爾一幅《毛主席》畫作在香港蘇富比拍賣，以9850萬港元（約合人民幣8381萬元）成交，刷新西方當代藝術品的亞洲拍賣紀錄?；萏啬岬恼褂[，無疑是對他在市場和藝術史上的地位的再一次印證。

MoMA：可以做夢的美術館

相比惠特尼美術館對于美國現代藝術的專注，同樣熱愛現當代藝術的MoMA所探索的領域更加寬廣。這座位于曼哈頓西第53街的現代藝術博物館，創(chuàng)建于1929年，主要的贊助者包括艾比·奧爾德里奇·洛克菲勒（小洛克菲勒的妻子）、瑪莉·昆·蘇利文與莉莉·布里斯，主要的管理者和資助著是洛克菲勒家族。

在MoMA的開館說明中，兩個有著革命意義的想法印于紙上：

以往的博物館關注過去的收藏品鑒，而MoMA致力于對當今藝術的評判思考;

以往的藝術品只是狹義地包含了雕塑和繪畫，而MoMA把現代藝術中的攝影，以及設計中的建筑、工業(yè)設計、舞臺設計等方方面面，都認定為館藏藝術品的范疇。

因此，如果你現在去MoMA，不僅可以看到眾多名載史冊的大師級繪畫作品，還能同時看到雕塑展“如果任何東西都是雕塑，那為什么還要做雕塑？藝術家的選擇：皮特·費施利”“康斯坦丁·布朗庫西雕塑展”;建筑藝術展“波茨·伊塞克·金格勒茨：城市夢想”“走向堅固的烏托邦：1948-1980的南斯拉夫建筑”;舞蹈藝術展“賈德森舞蹈劇場：舞不停轉”;行為藝術展“布魯斯·瑙曼：消失的行為”。

這里好東西確實多，不過也有不少朋友向我吐槽MoMA的館藏陳列：一屋子讓人眼睛放光的現當代杰作，就這么隨意地掛在了墻上;沒有重點，缺乏節(jié)奏，燈光樸素。其實，這也從側面反映了MoMA的氣度之大。

MoMA PS1在先鋒性上也一直是處于領先地位的，比起主場館略顯規(guī)矩的氛圍，它多了些野性的氣息。布魯斯·瑙曼的展覽在這里得到更好的釋放。另外，它還有一個詹姆斯·特瑞爾（James Turrel）的“天空冥想室”，屋頂上是一片正方形的鏤空，在里面，與外部世界短暫隔絕。你可以坐著、躺著發(fā)呆，看太陽，看云，看星星，或者干脆做個夢。藝術有時候就是那么簡單。

這三家美術館的定位各不相同，但都在美國甚至世界的藝術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它們已經勾畫出了美麗的美國愿景—新移民、新思潮、新標準。

而“有生之年”要看的除了這幾家美術館，還有訪客們對于藝術發(fā)自內心的熱愛—不論他們口袋里有幾個金幣，都擋不住一顆自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