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孩子的視角看世界

文 | 何磊

1991年從華中師范大學畢業(yè)的我被分配到幼教一線，開始擔任幼師的工作，之后，我陸陸續(xù)續(xù)接觸到很多孩子，而在這個過程中，一些問題始終縈繞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兒童是什么？是張白紙？是個0？是附屬品？是容器？這無數(shù)的問號一直在心頭糾結(jié)，作為一名幼兒教師，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就相當于船失去了舵，汽車失去了方向盤一樣。

伴隨著問題我去尋找答案，在張雪門先生的文摘《兒童是什么》中我看到答案。張雪門強調(diào)，不能把兒童當作一件機械；兒童不是植物，雖然植物在生活環(huán)境里吸收陽光，雨露和養(yǎng)分，從而生長；不能將兒童當動物看待，動物以先天的能力做基礎，學習不過是其輔助品，人類的生活環(huán)境復雜，學習對于人類是根本的，本能不過是一種輔助品，不能只準備將來而忽略現(xiàn)在，不能抹煞兒童的特長。

經(jīng)過10年的實踐，2001年，我開始探索并逐漸形成自己的“童本”教育和辦園理念。關于這一理念，我和我的團隊一直在致力于實踐研究，事實證明，無論在生活情感、人文或者主體性方面，“童本”教育理念都給孩子帶來了很大的幫助。

從兒童的視角來看兒童

30年來，我每天都在不間斷地觀察兒童，這期間有很多的疑惑，但是基于對兒童的認識，我覺得我們必須立足于對兒童的個體研究，對兒童的生理心理特點有充分的了解，找到適合兒童的發(fā)展。我做過很多年的園長，但我覺得我并沒有把很多精力放在管理上，而是把專注力放在對兒童的研究上。

我們都在說，我們現(xiàn)在是在培養(yǎng)未來的人，但其實接下來的每一天對于今天而言都是未來，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要為孩子做好準備。我每一天都要對兒童進行觀察，關注他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比如最近，天氣回暖，武漢的氣溫大概已經(jīng)達到23度左右，有一些蚯蚓會從地底冒出地面來活動。蚯蚓出地面的時間大概是早上的10點左右。而這個時間段正好是幼兒園孩子進行戶外體育大循環(huán)活動的時間。這些孩子被從地下出來的蚯蚓給吸引了。有一些孩子很可能是第一次見到蚯蚓，這個時候去觀察孩子就會有很多新的發(fā)現(xiàn)。

去年年底，有一位中班小男孩的爸爸過來找我，他和我說自己是個大學教授，表達力不太好，而他孩子的表達力也不太好，比較木訥，但最近他的孩子告訴他一個詞“喝茶”。原來這個小男孩和幾個小伙伴某天放學的時候來到我的辦公室，因為我比較喜歡喝茶，所以那天就給這些孩子喝了點茶，自從那天與我喝茶之后，這個孩子就去翻閱所有關于茶的書，用所有的黏土捏小杯子、茶壺，而他之前從來不碰的小玩偶也被他擺在旁邊，陪他一起喝茶。

這個父親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這個案例讓我特別感動，我就告訴全園的老師，每當這樣的時刻，我們就發(fā)現(xiàn)了兒童，找到了兒童與自然之間的鏈接。我常說，孩子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因為每天我對他們都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這三十多年來，孩子是我最大的興趣。將自己的興趣和工作結(jié)合在一起，我覺得無比幸福。

作為武漢唯一位幼教領域的正高級教師，雖然我并不善于管理，但出于一種“天下為公”的胸懷，我在武漢市政府的支持下，前后創(chuàng)辦了五所幼兒園。因為我的身邊有一群在學前教育領域的專業(yè)人員，這五所幼兒園都成了市級和省級的示范園。

我們團隊一直致力于從兒童的視角去看生活、看教育、看兒童，我所創(chuàng)辦的園所都不是用錢能解決問題的園所，每當來到我們的幼兒園，你就會感覺到一種篤定，一種研究兒童、課程與環(huán)境的篤定。

我個人認為，環(huán)境對兒童的成長是最重要的。我和我身邊的人都是一群熱愛生活的人，他們愛茶、愛花、愛運動，生活即教育，當我們好了，這個世界就好了，兒童就好了。所以我們營造出了這樣一種文化，兒童身在其中便能得到一種不一樣的熏陶。

將童本理念帶到全國各地

2004年，我被評為湖北省特級教師，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我成立了名師工作室，參與到全國范圍內(nèi)的送教活動中。至今，我的足跡已經(jīng)遍布大江南北，最北去過吉林長春，最南去過廣西百色，最西去過西藏亞桑，最東到過江蘇南通。

最初的三年，我去過大量的鄉(xiāng)村，為當?shù)氐挠捉汤蠋熥雠嘤?，或者直接進行教學示范，帶孩子做一些教學游戲。我感到當?shù)貙W前教育的教師亟須得到足夠的關注和指導。

我?guī)е业膱F隊與很多偏遠地區(qū)或欠發(fā)達地區(qū)的幼兒園長年結(jié)對幫扶，進行示范教學活動，一個月至少要送教1～2次。

在送教的過程中，我也與當?shù)氐挠變航處煶蔀榕笥?，在學前教育領域和全國的幼教同行一起探討大家關注的熱點問題。

在送教的過程中，有幾次經(jīng)歷讓我難以忘懷。去年教師節(jié)前夕，我去了一趟西藏，到了亞桑雙語幼兒園，那所幼兒園只有一名老師和13個孩子。這個老師叫白曲，當?shù)卮遄永锏哪腥藥缀醵纪獬龃蚬ち?，只剩下老師，于是她在那所幼兒園待了四年，不分白天黑夜地堅守，她也就成了那13個孩子的媽媽。此外，我在西藏果洛遇見了一位名叫拉姆的老師，他的幼兒園也只有7名孩子。

這兩位老師給我留下了特別深刻的印象。在這樣一個大山里，這兩個女孩子如此守護著村子里的孩子，我愈發(fā)感覺到我們應該用生命去保護孩子。見過白曲的學校之后，我當時就表示愿意資助她來武漢學習，但后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如愿。從西藏回來之后，在冥冥之中，我一直對于那所幼兒園有著一種深切的牽掛，我覺得這是幼教人之間的一種血脈相通，對孩子懷著一種共同的情感。

真的喜歡做幼兒老師的人一般都很有母性，他們喜歡看見生命的生長，喜歡享受生命成長的感動。我覺得我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一位農(nóng)民，天生喜歡看見土地，看見莊稼，看見莊稼的生長。面對生長，我的心中從未如此清晰、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