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是用來讀的，更是用來囤的

鄺海炎

每年“雙十一”過后，剁手黨們都會陷入自責，喜歡買書的人，還會被人奚落：“買那么多書干嗎？買了又不讀。”

但今年不一樣，“囤書癖”們開始理直氣壯。比如：“買書不讀是慈善家，正是這些買了沒有讀的書讓很多書店活了下來?！薄叭毡疽魳芳摇⑿≌f家中原昌說：‘書買來放著不看，其實就和買花一樣，只要房間里有那本書，就會覺得心情好?！边€有更有趣的：“買了書哪怕不看，光是堆著也很有用喲。你的大腦會從書里接收一種現(xiàn)代科學無法解釋的念力波，讓你的腦細胞活性化?！庇芯W(wǎng)友補充：“用量子力學解釋，你身上的某個量子會與你身邊書上的某個量子發(fā)生量子糾纏，估計就是念力波?！边@當然是說笑，卻提醒我們：除了閱讀，書或許還有其他的功能？

還記得電視劇《人民的名義》里那個貪官趙德漢不？貪了兩個多億，鏡頭中那整面墻的人民幣快把觀眾眼睛都晃瞎了，可他卻住平房，吃炸醬面，每月只給鄉(xiāng)下老母300元生活費，為什么？他怕被查，一分都不敢花。那他圖什么？他窮慣了，特別夢想有錢，所以他看看、摸摸、嗅嗅、翻翻，足矣。我們當然要鞭撻貪官，但這也佐證：事物在日常功能外，還有附屬功能。錢如此，書亦然。

詩人余光中喜歡書的漂亮封面，欣賞“企鵝叢書”的典雅、“現(xiàn)代叢書”的端莊、“袖珍叢書”的活潑、“人人叢書”的古拙、“史基拉藝術叢書”的堂皇富麗。日本建筑學家中村好文說：“我是一個喜歡書的人，僅僅看著書脊的那些文字，就像被人愛撫的貓一樣陶醉?！边@就是視覺享受。

作家馮驥才寫過一篇《摸書》，說有一位嗜書老漢終日在書房里?！白x書之外，便是把那些書搬來搬去，翻一翻、看一看、摸一摸。他像醉漢泡在酒缸里，這才叫真醉了呢！”意大利藏書家艾柯也說，一個愛書狂如果得到一本珍本書，會在深夜把書拿出來細細撫摸，那滋味如同“唐老鴨在滿是美元的浴缸里泡澡”。這就是觸覺享受。

資深書友還喜歡嗅書的香味。有研究人員稱：“苯甲醛具有特殊的杏仁味，香草醛釋放香草味，乙基乙醇帶有少少的花香，乙苯和甲苯也會釋放出甜香味，這些經(jīng)酸水解產(chǎn)生的揮發(fā)性物質(zhì)及其他反應生成物共同構成了舊書的書香味?！甭犝f有公司曾生產(chǎn)有舊書味的香水，一下就賣斷貨了。

除了看看、摸摸、嗅嗅，亂翻也是有益的。我住的城市最近就建了幾座24小時圖書室，我上次跟市圖書館長吃飯時，還特意敬了他一杯酒。他訴苦說：“有些孩子不懂事，在里面亂翻，亂扔，管理很難。”我開解道：“書不只是給來讀的，也是給來玩的。孩子即便不讀書，把書當玩具也不錯，他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玩，偏偏喜歡在圖書館玩？說明他喜歡圖書館的氛圍。說不定哪一天他會發(fā)現(xiàn)書上的彩色圖案好像日常生活里的某物，就會好奇地一頁一頁翻下去，去觀察書中圖案和真實生活的關聯(lián)，這在教育學上叫做‘表征概念。當他發(fā)現(xiàn)一些關聯(lián)時，大腦會分泌讓他興奮的多巴胺，就好像海邊玩沙子的孩子偶然中撿起一個海螺，便聽到了大海的詩意呼喚。從此，他就不撕書了，并且愛上閱讀?！?/p>

至于成人，隨便翻翻也大有妙處。比如，在冬日的陽光下翻開一頁頁箋紙：“相思箋”，用左右邊框組成了“相思”二字，心思巧妙；“蕉窗聽雨箋”，將朱色界欄做成窗戶，與芭蕉葉紅綠映襯，妙趣橫生；“窗紋八行薛濤畫箋”，暗紋里的花朵玲瓏生動，不就是明末文人玩賞的“一簾花影半床書”嗎？

你也許會說，玩書只是癖好，不值得效法?？汕宕暮涝墩f：“余觀世上語言無味面目可憎之人，皆無癖之人耳。若真有所癖，將沉湎酣溺，性命死生以之，何暇及錢奴宦賈之事？”那多一些囤書的人，是不是就會少一些囤錢的貪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