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的書院

李鎮(zhèn)巖

1.清朝初期（1683-1726）

臺灣早期的書院均設(shè)于府城，除重建臺南孔廟外，又有儒學、社學、義學、書院和私塾等教育機構(gòu)。

康熙22年（1683），施瑯攻陷澎湖，鄭克壤降清，寧靖王朱術(shù)桂及五妃等人以身殉國，自縊于王府中堂。翌年4月，臺灣歸入清朝版圖以后，初期為消弭漢人的反滿運動，禁止人民集會結(jié)社，包括書院也在限制之列。其后，隨著大清政權(quán)漸趨穩(wěn)定，靖海侯施瑯為了籠絡民心，奏請皇上，將寧靖王府改建為大天后宮，并首創(chuàng)西定坊書院，成為臺灣最早的一所書院。如今，大天后宮內(nèi)立有康熙22年（1683）“平臺紀略碑記”，康熙32年（1693）“靖海將軍侯施公功德碑記”詳細記載了清將施瑯平臺的種種事跡。

臺南府城歷經(jīng)明鄭、清朝康熙時代的開發(fā)，人群聚集，街市繁榮。此時，康熙皇帝曉示：“允言官請，詔各直省營建書院，為士子觀摩地?！庇谑菍④妳怯⒔ā⒖な厥Y毓英等人，在臺南地區(qū)利用明鄭舊有義學，改建為安東坊、西定坊、鎮(zhèn)北坊、彌陀室等八所書院，形成義學過渡到正式書院的雛形，而產(chǎn)生有別于儒學的另一種教育系統(tǒng)?？滴?3年（1704），知府衛(wèi)臺揆將原有安東坊舊義學改建為崇文書院，臺灣首座典型（著重考課、科舉）規(guī)模完備的書院終于形成。康熙49年（1710）知縣宋永清在高雄鳳山舊城成立屏山書院。接著又過了十年，臺灣的第三所書院——海東書院出現(xiàn)，為全臺最具規(guī)模的書院。到了雍正4年（1726），分巡道吳昌祚又于臺南府治道署之旁創(chuàng)建中社書院（即奎樓書院）。此一時期，臺灣的書院集中于臺南地區(qū)且多屬官府出資興建，便于當局就近管理輔導。

2.清朝中葉（1727-1841）

雍正6年（1728）皇帝下旨：“凡官員有蒞民之責，其言語必使人人共曉，然后可以通達民情，熟悉地方事宜……朕每引見大小臣工，凡陳奏履歷之時，惟有閩、廣兩省之人，仍系鄉(xiāng)音，不可通曉……但語言自幼習成，驟難更改，故必徐加訓導，庶幾歷久可通。”由于朝廷表明對閩、粵兩省鄉(xiāng)音采行糾正，因此當時臺灣的彰化、諸羅和鳳山等四縣，奉文設(shè)立四所“正音書院”。

雍正11年（1733）清廷對書院的態(tài)度，有了很大的轉(zhuǎn)變，指定各省建立書院，當時的雍正皇帝詔告天下：“各省學校之外，地方大吏每有設(shè)立書院，聚集生徒，講誦肄業(yè)者。朕臨御以來，時時以教育人材為念，但稔聞書院之設(shè)，實有裨益者少，浮慕虛名者多，是以未曾敕令各省通行，蓋欲徐徐有待而后頒降諭旨也。近見各省大吏漸知崇尚實政，不事沽名邀譽之為，而讀書應舉者，亦頗能屏棄浮囂奔競之習，則建立書院，擇其省文行兼優(yōu)之士，讀書其中，使之朝夕講誦，整躬勵行，有所成就，俾遠近之士觀感奮發(fā)，亦興賢育才之一道也。督撫駐扎之所，為省會之地，著該督撫商酌舉行，各賜帑金一千兩，將來士子群眾讀書，預為籌劃，資其膏火，以垂久遠。其不足者，在于存公銀內(nèi)支用。封疆大臣等并有化導士子之職，各宜殫心奉行，黜浮崇實，以儲國家菁華棫樸之選，如此則書院之設(shè)，有裨益于士習文風，而無流弊，乃朕之所厚望也。”二年后，乾隆皇帝即位對書院更加積極鼓勵，乾隆元年（1736）揭示：“書院之制所以導進人才，廣學校所不及?！币馑际菚航橛诠賹W與鄉(xiāng)學之間，儒學（官學）只課而不教的缺失與不足，可以透過廣設(shè)民間書院來加以補救。又頒“明詔獎勵，比于古者侯國之學”，并向書院頒贈經(jīng)史書籍，薦舉書院優(yōu)等生，同時撥款資助諸生膏火，以示提倡。

自雍正11年（1733）起，經(jīng)乾隆、嘉慶，至道光19年（1839）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為止百年間，清廷陸續(xù)在各府縣興建孔廟（即官學、儒學），已形成一套完整的科考體系。為了讓儒學與地方書院平衡發(fā)展，當時的政府開始提倡民間設(shè)立書院，于是書院如雨后春筍般地發(fā)展起來。而臺灣也跟隨著移民開發(fā)的腳步，在中南部各地陸續(xù)新建許多書院，如文開、興賢、藍田、振文、奎壁、萃文、鳳儀、屏東、文石等24所書院。這些書院當中，有官辦的，如澎湖文石、鹿港文開等。官民合辦的如鳳山鳳儀、南投藍田等。也有民辦的，如西螺振文、員林興賢等。此一階段，臺灣的書院在清廷的大力鼓吹與協(xié)助下，成長迅速，并轉(zhuǎn)往各地發(fā)展，甚至發(fā)展到外島澎湖。

3.清朝末期（1842-1895）

道光22年（1842）鴉片戰(zhàn)爭以后，揭開了中國近代史的序幕，書院也同時進入另一個嶄新的階段。這段時期，局勢混亂，屬多事之秋，臺灣社會卻呈現(xiàn)經(jīng)濟發(fā)展、民生富庶。在官方推動下，地方仕紳合力捐建的書院日益增多，如苗栗英才、大肚磺溪、和美道東、草屯登瀛等書院。而著名的官建書院，如臺北明道、萬華學海、臺中宏文、臺南蓬壺等書院，大都位于人口密集、工商業(yè)發(fā)達的城市里。

此一時期西力東漸，開始有馬偕（Dr.George Leslie Mackay）等傳教士進入淡水等地設(shè)立書院及教堂。加上道光、嘉慶年間，臺灣地方富庶，社會安定，書院之設(shè)立輻湊密集，達到高峰，幾乎遍及全臺各地，而有些大型書院，更設(shè)有分校。

臺灣從康熙22年（1683）施瑯首建西定坊書院，到光緒19年（1893）成立的祟基書院為止，二百余年之間，從“草萊初辟、窮鄉(xiāng)僻壤”中建起，到分布全臺各地的書院總數(shù)達62所之多。在昔日臺灣教育不普及的農(nóng)耕時代，書院以研究學問、供人讀書講學而獨樹一幟，其教育體制有別于一般學校，成為早期的文教中心。對當時臺灣的教育發(fā)展產(chǎn)生重大的影響。

時至今日，書院的教育特色與社會文化發(fā)展之關(guān)系，仍具有一定的意義。

4.日本殖民時期（1896-1945）

1896年，日人開始殖民臺灣。隔年冬天，在全臺各地設(shè)置十四所日語傳習所。到了1898年8月16日發(fā)布“公學校令”明定：“本島人子弟施德教，授實學，以養(yǎng)成國民性格，同時使精通國語?！蓖瑫r開辦各地“公學?！保瑥?898年至1944年，不到五十年之間，全臺總共設(shè)立944所公學校。在日人推行新式教育體制后，由于時代變遷，書院已失去它原有的教育功能，紛紛停課，其建筑物也逐漸頹圮不堪。其后，有些書院被充為公學校臨時教室或師生宿舍，如文開、磺溪、萃文等書院，或改設(shè)私立幼稚園，如大觀義學。部分則轉(zhuǎn)型為廟宇、宗祠或文祠，如云梯、明新、興賢、振文、屏東、學海、登瀛等書院。但也有整修后繼續(xù)維持書院名義的，如明志書院。自此，臺灣的書院制度被毀于無形，走入歷史。

5.1945年后的臺灣書院

1945年后，臺灣各地書院或因年久失修而頹圮，或因人為因素遭致拆除改建。如今，全臺僅存萬華學海、淡水理學堂、板橋大觀義學、泰山明志、苗栗英才、苗栗云梯、大肚磺溪、和美道東、鹿港文開、員林興賢、草屯登瀛、集集明新、南投藍田、西螺振文、臺南蓬壺、臺南奎樓、內(nèi)門萃文、鳳山鳳儀、屏東市屏東和澎湖文石等20所書院。

然而，在施瑯成立第一所書院三百多年后的今天，我們檢視這段“古代學?！钡陌l(fā)展歷史，不難發(fā)現(xiàn)它是清代臺灣農(nóng)業(yè)社會培育人才的搖籃，也是臺灣早期傳播學問之泉源所在，對于臺灣本土文化、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具有承先啟后的偉大貢獻。而這些僅存的書院建筑，更是記錄這段教育史實的珍貴文物。因此，無論站在教育學術(shù)或社會文化的角度上看，均屬臺灣不可多得的歷史文物資產(chǎn)，值得我們加倍珍惜。

如今，淡水理學堂大書院與和美道東書院在1985年公告為第二級古跡，而其他像萬華學海、板橋大觀義學、苗栗英才、大肚磺溪、鹿港文開、草屯登瀛、南投藍田、集集明新、員林興賢、西螺振文、臺南蓬壺、鳳山鳳儀和屏東市屏東等13所書院，則先后于1985年被列入臺灣第三級古跡加以保護。

此外，有些書院附設(shè)“詩社”，配合節(jié)慶日，舉辦書法、美術(shù)、歌唱、詩歌、健行和贈送書籍等活動，甚獲好評。有些書院則開放廂房為自修室，供考生學子們使用。同時針對貧民子弟提供獎學金、助學金等等，造福大眾。

時至今日，每逢考期，很多父母會帶著考生前來書院祈求五文昌、魁星等神明，期盼考場順利、金榜題名。只見案桌上擺滿了成疊的準考證影本，想必是有求必應，靈驗無比的緣故吧。由于文昌帝君主司文運、智慧，是古今士人學子考前必拜的神祗之一。所以每逢考季，臺灣各地書院或文昌祠都會請神職人員誦經(jīng)，并為考生點“智慧燈”，上奏文疏，舉辦一系列的“考生祈福法會”活動。

（選自臺灣遠足文化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臺灣的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