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飛
海飛小說家,編劇。曾在《收獲》《人民文學》《十月》等刊物發(fā)表小說五百多萬字,大量作品被多種選刊及各類年度精選本選用。獲人民文學獎、小說選刊獎、國家五個一工程獎等多個獎項。著有小說集《麻雀》《青煙》《像老子一樣生活》等多部;散文集《丹桂房的日子》《沒有方向的河流》等多部;長篇小說《驚蟄》《花雕》《向延安》《回家》等多部;影視作品《麻雀》《旗袍》《大西南剿匪記》《隋唐英雄》《花紅花火》等多部。
趙暉小說家。曾在《小說月報》《東海》《青年文學》《文學港》《浙江作家》等雜志發(fā)表小說若干。
2017年夏天,我和趙暉開始密謀一個叫《棋手》的小說。
我們仍然讓故事發(fā)生在上海,不過我們把很多場景設定在一家叫做大光明的電影院里。作為同齡人,我和趙暉都對電影院情有獨鐘。我想起1986年夏天,我的家鄉(xiāng)諸暨楓橋已經能看到電影《木棉袈裟》和《八百羅漢》,那時年輕的我出沒在楓橋鎮(zhèn)文化館里的錄像廳里,從未想過有一天我竟會寫下那么多關于上海的故事。從錄像廳中混濁的空氣到舊上海影戲院的紙醉金迷,真有隔世般的驚心動魄之感。
或許我的另一個青春就是在那里度過,叮叮當,叮叮當,乘坐一路有軌電車去靜安寺,據說寓居的張愛玲習慣枕著電車聲音入睡。穿過百貨大樓前炫目的廣告牌,去看一場有譯意風的電影。譯意風中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他模仿著外國影片中男主角或深沉或幽默的語調,然而少年的青澀仍然從尾音中流露。
我想,這個聲音就是屬于賀羽豐的。他在電影院當譯意風先生,專門給外國電影配音或解說。
賀羽豐是那么年輕,他會張開雙手在蘇州河的堤岸上奔跑,風從四面八方涌來,灌滿了他單薄的外衣,仿佛要將他整個吹拂起來。這個浙西少年正處在最生猛的年紀,他就像周璇歌聲中所唱的,胡天胡地蹉跎著青春。這樣的生活既憂郁又甜蜜。賀羽豐是一個天才棋手,也是后來的地下黨員,在劍拔弩張的諜戰(zhàn)生涯中經歷九死一生。而外表上,他看起來就像是我的一個弟弟,來到大城市,在自行車上戴著墨鏡,吊兒郎當地扮酷。我想象賀羽豐這樣的青年時總是感到一種溫情,他們革命、復仇、潛伏,他們追求信仰,也命懸一線;他們消磨時光,也發(fā)生愛情。
說到愛情,舊上海綿密的雨水就落在了顧曉陌嫵媚的裙擺,綻放出一朵嘆息般的水花。賀羽豐所鐘情的顧曉陌,她愛穿漂亮衣服,也愛唱流行歌曲,玫瑰玫瑰我愛你。她走在極斯菲爾路上的樣子,就像一只飄在空中的蝴蝶,人們看見她或許就像看《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的瑪蓮娜,想象著那種美麗背后的秘密和流言。所以在小說《棋手》中,有春風沉醉的青春與愛情,也有落子無悔的榮華與殺戮,當然還有像黃浦江水般滔滔不絕的革命與信仰。繁華盡處,一地蒼涼。
世事如棋,落子無悔,適用于二戰(zhàn)時期的一場上海諜戰(zhàn),也適用于任何一個朝代,更適用于生活著的我們。這就是我所陳述的一個叫賀羽豐的人,這就是我所陳述的關于《棋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