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文化外宣形式和語言風格探析
——以蔭馀堂英文宣傳網站為例

童兆升

(黃山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黃山 245021)

蔭馀堂本是位于安徽省黃山市休寧縣黃村的一座古民宅，始建于清代。1997年，美國“田野小溪藝術文化基金會”顧問南?！げ{(Nancy Berliner)女士來皖考察，發(fā)現(xiàn)了蔭馀堂，便萌生將其整體搬遷至美國進行展覽的想法。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蔭馀堂的美國展出得到投資公司Fidelity及其基金會的支持。經過周密的籌劃、拆除、搬運和重建，2003年6月，修建一新的蔭馀堂終于在波士頓塞勒姆市碧波地埃塞克斯博物館(Peabody Essex Museum)展出，首日參觀人數便突破1萬。為促進這座建筑宣傳的最大化，博物館為蔭馀堂制作英文宣傳網站，名稱為YING YU TANG: A Chinese Home①本文中分析的例子都選自該英文網站，網址為http://yinyutang.pem.org/，網頁圖文并茂，詳細、立體地介紹蔭馀堂的歷史、建筑特色、搬遷過程和重建細節(jié)。

在全球化大背景下，文化交流與合作已成為國際社會的常態(tài)。語言是文化的載體，中英兩種語言有著各自不同的語言體系，在音、詞、句、篇章等方面區(qū)別很大，加上語言中所滲透的文化信息，為國際交流設置了重重障礙。美國學者艾凱特(Debashis Aikat)曾言：中國媒體英文稿件的中式英語現(xiàn)象比較普遍，美國讀者對許多“特色”表述難以理解[1]。如何用合適的英文宣傳中國文化，做到“中國特色，國際表述”，這是一個亟待探索的話題。目前，國內外宣方向的研究集中在其翻譯的探討上，研究主要圍繞官方手冊和出版物兩方面，基于相關網站的研究難得一見，這與當下迅速發(fā)展的網絡傳播嚴重脫節(jié)，也不利于取得最佳的文化傳播效果。蔭馀堂的英文網站是徽文化傳播的一次成功嘗試，一經推出，便躋身最受美國人歡迎的網站之列。研究該網站的傳播形式，對于今后外宣徽文化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因此，筆者仔細研讀了該網站的全部內容，并從網頁設計形式和文本的語言風格特征兩方面展開探討。

1 網頁編排效果

蔭馀堂的英文網站信息量大，有文字介紹、人物畫像、實物照片、建筑的3D效果圖、錄音資料和視頻等內容，圖文并茂，趣味性強。頁面之間以超鏈接的形式相連，操作簡單。首頁以中國紅為底色，左半邊用毛筆寫著3個黑色繁體字——“蔭馀堂”，字的左下方有印章圖案，折射出深厚的徽文化底蘊；右側是蔭馀堂大門的正面照片，斑駁的墻面、雕花的門楣、綠草紅花點綴的院落，一股古樸的異域風情迎面撲來，仿佛在吸引著讀者打開大門一探究竟。

第2頁左側是動態(tài)圖片，有代表皖南風貌的黃山和宏村的照片，但更多的是與蔭馀堂有關的照片。右側頂部有兩個名稱，即“內容條目”和“家族族譜”；下面是具體的內容條目名稱，包括地位(orientation)、建筑(construction)、裝飾(ornamentation)、物品(belongings)和保存(preservation)5個部分，每個名稱都是鏈接按鈕，點擊任何一個即可進入相對應的網頁群了解詳細內容。

家族族譜頁面背景是用毛筆書寫的族譜，石板青底色的頁面上排出一列列有些虛化的毛筆字，看起來古樸悠遠。頁面左側是家族樹形圖，樹形圖里的大多數成員配有畫像或照片，點擊其中的任何一個，就會出現(xiàn)該名成員的姓名、生卒年份以及是第幾代成員。右側部分介紹徽州保存族譜的原因和入譜原則，后半部分詳細闡述中國人取名的習俗。

地位部分由17個頁面組成，編排很有條理，詳細介紹黃村的地理位置、交通形式、蔭馀堂的歷代主人、他們的生產生活以及當地的一些習俗。第5個頁面“房間分布(Room Allocation)”以立體圖的形式詳解蔭馀堂的每一層、每一進和每個廳，3D小視頻則帶領讀者漫游蔭馀堂內部房間，有身臨其境之感。在隨后的頁面中，蔭馀堂的建筑文化都以圖文的形式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每個頁面下方還配有南希女士以及黃家后人的錄音，逐一介紹房屋的布局、各個廳堂的功能、各個房間的地位和功能、房屋分配原則，以及房間主人的更換所折射出的歷史變遷。黃家后人的錄音還回憶他們在此居住時的日常生活、學習和工作情況以及重大節(jié)日和祭祖等方面的習俗。小視頻則錄有當地人過年做包子和舞獅子的場景。不僅如此，黃家成員之間的信件也被翻譯成英文供讀者閱讀，讀者可以從中了解黃家男人外出經商的不易以及女性留守在家的操勞。

建筑部分由19個頁面組成。首頁一句話簡要說明蔭馀堂是徽派建筑風格的代表，馬頭墻、天井、磚雕的門楣以及榫卯拼接是其典型特點。接下來的2個網頁是通過圖片、文字介紹和采訪當地的木工、磚工等工匠時所錄的錄音(配有翻譯好的英文)，詳解房屋選址、打地基以及建造設計等方面的習俗。第4—6頁以圖文和錄音的形式介紹蔭馀堂的建筑特點、天井建造的原因和功能、石木結合的建筑設計以及影壁的建造原因。榫卯拼接方法是徽派建筑技藝的一大特色，因此，第7—12頁圖文并茂地詳細介紹木工是如何采用這一技術建造蔭馀堂的。隨后的幾個網頁則分別介紹主梁的功能和當地上梁的習俗，以及徽派建筑的一些典型特征和其建筑設計的原因。

裝飾部分有18個頁面。首頁提到裝飾具備審美功能和表達主人招財進寶的愿望。從第2頁開始，蔭馀堂正門門楣的磚雕、磚雕中動物圖像的寓意、外墻正面的戲劇人物圖像、院子石柱底座上刻有的四季景色的圖案以及其他吉祥圖案都被逐一介紹。為了讓讀者能看清這些圖案，網站還以3D放大鏡的形式放大這些圖案的細節(jié)。第6—10頁主要以圖片、文字和錄音的形式詳細介紹窗格上的花瓶、龍、壽字等精美木雕圖案的寓意。第11頁介紹黃家祖先的畫像以及黃家后人回憶昔日祭祖的習俗。在隨后的幾個網頁中，房門上張貼的囍字、墻上張貼的報紙、“文革”時期張貼的印有毛主席照片的報紙和毛主席畫像、歐洲進口的壁紙、木制家具上的印有胖娃娃的版畫等物件，被一一呈現(xiàn)。可以說，網站沒有放過任何細節(jié)，連有扇房門上寫著“女 16 方干”字樣背后的故事也被深挖出來分享給讀者。

物品部分的首頁說明物品包括奢侈品和日常生活用品，還有賬本和信件等，很多物品既反映了傳統(tǒng)文化又反映了當時的時尚。第2頁介紹了黃家族譜。第3頁介紹祖宗牌匾，牌匾上詳載祖宗們的生日，文字部分介紹祖宗生日當天的紀念方式和禁忌。第4頁呈現(xiàn)了刻有精美雕花的老式木床，舊式嫁女的習俗及其與現(xiàn)代婚俗的比較也順帶被闡述。隨后的幾頁介紹了漂亮的發(fā)簪、青花瓷夜壺、裝過鷹牌蠟燭的木板箱等物件。最珍貴的應該是第7頁介紹的一本賬本，詳細記錄了從1922年1月至1927年1月黃家日常生活的開銷，這的確成為了解當時民俗的珍貴資料。在接下來的幾頁中，家具、服飾和印有版畫的信封等物件，都以圖文的形式逐一介紹。南希女士還以錄音的形式介紹了冬天用來取暖的手爐的制作工序和使用方法，并以視頻的形式播放篾匠編手爐外框的過程。另一件鄉(xiāng)下常用的取暖設備火桶也以圖文的形式被生動地呈現(xiàn)。平板印刷的畫冊、書籍、商標圖案以及上海中原書局印制的針灸圖，則反映了印刷技術的變革和黃家祖輩們樂善好施行醫(yī)的過往。一雙大腳繡花鞋則折射出當時女性的地位已開始提高。黃子志(Huang Zizhi音譯)為慶賀兄嫂結婚而寫的一首詩也被翻譯成了英文，從中能看出中國婚俗文化和辛亥革命前后人們思想觀念的轉變。木衣箱作為陪嫁的嫁妝引出了當地嫁女的習俗，小視頻則播放當地人拜堂成親的場面。

保存部分共9個網頁。首頁概述蔭馀堂的搬遷重建是國際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件標志性事件，也是宣傳中國文化的重要事件。隨后的頁面則以圖文和錄音介紹南希女士促成蔭馀堂搬遷美國的過程。項目大使(project ambassador)王樹凱(音譯)先生的錄音介紹蔭馀堂拆遷過程，包括編號、照相、測繪、拆件過程，以及拆遷過程中碰到的一些難題和蔭馀堂搬遷美國的文化傳播意義。最后幾頁則介紹中美兩國工作人員修復重建蔭馀堂的過程。

蔭馀堂英文網站每一頁都圖文并茂，有很強的觀賞性，網頁編排層次分明，鏈接巧妙，易于查找，內容信息量大，但組織得很有條理，且注重細節(jié)的挖掘，許多關于蔭馀堂的細節(jié)都被細致地呈現(xiàn)。而且，這個網站絕對不像一般的景點介紹，而是充滿了溫情，瀏覽這些網頁，就如同走進了蔭馀堂，走進了徽州，去熟悉當地世事人情和切身體驗徽州文化習俗。

2 文本的語言風格特征

語言風格與交際目的緊密相連，英國翻譯理論家紐馬克(Peter Newmark)將文本分成三種類型，即表達型(expressive)、信息型(informative)和誘導型(vocative)，并提出了語義翻譯(semantic translation)和交際翻譯(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兩個概念。旅游宣傳文本主要特征為以目的語文化為歸屬的信息型和誘導型，應采取交際翻譯方法，注重讀者的理解和反應，在表達方式、表達格式和措辭等方面應盡可能符合該文體在譯入語中的習慣[2]。但另一方面，外宣文本并不只是介紹信息，還需要推廣源語文化，如果過多地考慮目的語讀者的接受能力和閱讀習慣去犧牲源語文化，那外宣就失去了其文化交流的意義。因此，如何平衡這兩個關系，就顯得十分重要。蔭馀堂英文網站的文字介紹部分，很好地兼顧到這兩個方面，語言通俗易懂，且最大化地介紹了與蔭馀堂有關的背景知識和文化信息，達到了傳播學視閾下外宣文本所應達到的準確性、可讀性和文化傳播的有效性[3]。

2.1 準確性

蔭馀堂英文網站的信息量十分豐富，但基本上每條信息都有可靠的來源。南希女士對于徽派建筑和徽文化十分癡迷，多次深入皖南一帶考察，對當地的建筑和風土人情十分熟悉。1997年，她再次來到黃村進行考察，并有了將蔭馀堂搬遷至美國進行展覽的想法后，就著手收集大量資料，包括拍照，采訪黃家后人、當地的工匠以及其他相關人員，保留大量錄音資料，拍攝了很多當地民俗方面的視頻。因此，蔭馀堂英文網站上所提供的信息都真實可靠。南希女士以及網站制作團隊對徽州文化乃至中國文化都有著深入的了解，能把中國文化的方方面面關聯(lián)起來。例如，在介紹“文革”時期流行用反映中國56個民族大團結的畫像裝飾墻壁時，就聯(lián)想到中國政府在流通貨幣上繼續(xù)使用多民族主題，這種互文性拓寬了信息分享的廣度。

2.2 可讀性

在旅游文本的語言表述方式上，中英文存在著一定的區(qū)別，中文往往辭藻華麗，且輔以詩歌、名人軼事和神話傳說加以渲染，而英文通常簡潔明了，更強調實質內容和讀者本身的閱讀感受。蔭馀堂英文網站就是這方面的典型范例，從首頁到最后一頁，文字部分都很精煉，都以信息介紹為主，沒有過多的修飾語和題外話，所有句子表述通俗易懂，可讀性強，也有個別句子略帶文學味道，襯托徽州迷人的自然風光和徽派建筑古樸的風格。

2.3 有效性

有效性主要針對文化信息的傳播而言。關于文化的翻譯方法，美國學者奈達(EugeneNida)提出“功能對等”(Dynamic equivalence)的理論，指出：“譯文應該是源語信息最切近的自然對等”，為了達到“自然對等”的效果，“對語法、詞匯和文化信息進行改變是很有必要的”[4]67。韋努蒂(Lawrence Veunuti)則主張采用阻抗式(resistant strategies)翻譯策略來反映不同語言和文化之間的差異，反對用帝國主義式的歸化(imperialistic domestication)來掩蓋那些造成讀者理解困難的語言和文化差異，要求讀者接受異國文化的特異之處[4]219。與國際譯壇相呼應，我國外宣英譯中也存在著是采用“以我為準”還是“以目的語為依歸”的翻譯策略之爭。袁曉寧認為：在進行語言表達層面的翻譯時，應采用“以目的語為依歸”的策略；在進行文化層面的翻譯時，應采用“以我為準”的策略，實現(xiàn)外宣英譯策略的二元共存[5]。筆者認為，在當前全球文化大融合的時代背景下，這種觀點比較可行。因此，中國文化外宣的語言形式要符合目的語讀者的閱讀習慣，而文化信息則應該盡可能地保留，這樣才能讓中華文化走出去。蔭馀堂英文網站中的語言地道流暢，完全符合英文讀者的閱讀習慣，但對于讀者比較陌生的背景信息和文化信息，則采取解釋性表達，以便讀者理解。具體例子如下：

(1)be considered

Writing and maintaining a genealogy is considered an act of filial piety, since by keeping careful records, descendants can identify their ancestors and care for their spirits.

(2)for example和 or

Within a large family, all individuals are conscious of the generation to which they belong, ... A system for conferring given names assisted in this awareness.For example, in the Huang family, all Huang sons of the 35thgeneration were given names that included the character pronounced “Xi”, or “happiness”.

(3)括號解釋

The upper hall of a Chinese home was considered more auspicious, and thus more prestigious, because its rooms typically faced south, bring more light and more yang energy (nature’s masculine principle) into the home.

(4)同位語解釋

Many houses in the Huizhou region include a forecourt,a walled outdoor area in front of the house where family members could keep their chickens, hang laundry, dry vegetables for pickling, or relax on a stool in the sun to eat a noonday bowl of rice.

在英文中，同位語往往起到解釋說明的作用，本句中的同位語不僅解釋了forecourt(前院)的字面意思，還順帶將其功能加以說明，散發(fā)出濃郁的異域生活氣息。

(5)-ing分詞解釋

Her parents named her Zhaodi, “beckoning little brother”, hoping that their next child would be a boy.

本句中，第一個分詞解釋“Zhaodi(招弟)”的字面意思，第二個分詞則說明了這個詞所隱含的背景，即中國人的重男思想。

解釋型表達在蔭馀堂英文網站文字介紹部分比比皆是，這種語言讀起來親切，能夠拉近讀者與原文信息和源語文化的距離，使他們在通讀可讀性很強的母語中逐漸了解和熟悉異國他鄉(xiāng)的文化，因此能取得很好的文化傳播效果。南希女士等人的確是本著傳播徽文化的目的來做這個網站的，很多中國文化詞語都是采取“異化”的翻譯策略，比如黃子志(Huang Zizhi音譯)為慶賀哥嫂新婚寫的一首詩被翻譯成了英文，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The newly wedded couple is a Heaven-arranged match, a pair of mandarin ducks。“天作之合”被翻譯成了Heaven-arranged match，中國道教文化中的“天”譯成Heaven，而不是被歸化成God；一對鴛鴦鳥被翻譯成a pair of mandarin ducks，保留了中國文化中將一對情侶比作鴛鴦鳥的文化現(xiàn)象。這樣的翻譯處理還有很多，筆者特意選取網站中一些帶有地方特色的文化詞語以表格(表1)的形式加以總結，以便在今后的徽文化外宣翻譯實踐中進行借鑒。

表1 文化詞語英漢對照表

3 結語

蔭馀堂英文宣傳網站是一個成功的徽文化外宣實踐平臺。南希女士與其團隊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收集與蔭馀堂相關的信息，并利用網絡媒體這一當今世界文化傳播的核心媒介，精心制作網站，將文字介紹與人物畫像、實物照片、3D圖片、錄音資料和視頻等結合，全方位、多層次地呈現(xiàn)蔭馀堂的點滴信息。文字介紹部分有很多解釋型的表達，通俗易懂，從而最大化地傳播徽文化。讀者瀏覽蔭馀堂英文宣傳網站，就如同走進一座生動有趣的網上博物館。因此，蔭馀堂英文宣傳網站的網頁設計、內容安排和語言風格，對于今后的徽文化外宣活動具有很重要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