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良駒

荷麥

明朝宣德年間，永平府城百業(yè)興旺，人民安居樂業(yè)，一派太平盛世景象。在城北大街，有一家商號，經營日用百貨。掌柜的姓周，周掌柜為人忠厚老實，講信用，童叟無欺，且以貨真價實聞名。城里居民寧可多走一段路，也要到周掌柜的商號去買東西。因此，周掌柜的買賣越做越興隆。

周掌柜年輕時曾練過幾年拳腳工夫，雖然沒成名，一般人還不是他的對手。他還酷愛馬，只要遇到好馬，不惜重金買到手，所以他家常年養(yǎng)著幾匹好馬。

周掌柜最心愛的一匹白騍馬，生了一匹小馬駒，小馬駒全身雪白，渾身沒有一根雜毛，奇怪的是腦袋總耷拉著，兩眼流淚，鼻涕不斷，最特殊的是四條腿細長，四個肉蹄子有碗那么大，活像大肉包子，真是奇丑無比。

周掌柜滿指望這匹白騍馬能給他下個好馬駒.沒想到居然是個不值錢的怪物，很失望。有人勸他趁早把這個怪物打死喂野狗算了，還有人說賣給餐館。周掌柜想，不管它長得多丑多沒用，但畢竟是條生命，不忍傷害，就養(yǎng)活下來。

轉眼一年有余。一天，門外來了一個彪形大漢，聲言要見掌柜，此人紅臉膛，濃眉大眼，鼻直口方，透著一身的英雄氣?；镉嬐▓蠛?，周掌柜請他到堂屋落座。來人非常直爽，自我介紹說：“我叫袁榮玄，無業(yè)，要求在柜上打工，只要管吃管住，工資掌柜的看著給?！?/p>

周掌柜一見袁榮玄就覺得很投緣，雖然柜上不缺人手，他還是把袁榮玄留下了，叫他給伙房擔水、喂馬、打掃院子，干些雜活。

袁榮玄非常勤快，不說東不說西，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把院子掃得干干凈凈，水缸總是滿的，特別周掌柜的幾匹馬，經袁榮玄喂幾天，膘肥體壯，身上的毛油油亮亮。周掌柜甚是滿意。

深秋的一天夜里，伙計們白天勞累了一天，晚上睡得正酣，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撞門聲和狗叫聲驚醒。門被砸開，闖進七八個手持棍棒刀槍的強盜來，不一會兒，店鋪里的二十多個伙計，每人手里拿著鐵鍬、大鎬棍棒等武器也都站在了院里，兩廂對峙著，準備戰(zhàn)斗。

周掌柜夾雜在人群里，一看這陣勢，非打不行了，立即一聲令下：“打！”由于平時周掌柜對伙計很好，到關鍵時刻大伙兒也特別肯出力。兩撥人就混戰(zhàn)在一起。店里雖占人多的優(yōu)勢.但一交上手就完了，來的強盜個個都是武林高手，每個人都能抵擋三五個人。剎那間，店里的伙計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就在這危急時刻，袁榮玄操起一條大木棍闖入了人群，好比虎入羊群，一頓狠打，把七八個強盜打得橫七豎八倒地一片，哭爹喊娘。

周掌柜受了點輕傷，但并不在意，看袁榮玄把強盜們制服，喜出望外。這時有人建議把這八個強盜打成殘廢交到官府治罪。

周掌柜征求袁榮玄的意見。

袁榮玄沉吟道：“大哥，我救得了你一時，救不了你一世啊！仇是易解不宜結。有我在，他們不敢動你，可是我要是有一天走了，他們還不找你麻煩嗎？”

周掌柜點頭：“你說得極是，那怎么辦好呢？”

袁榮玄說：“你能按我說的做嗎？”

周掌柜說：“當然能，有話請講！”

于是袁榮玄叫伙計們把躺在地上的八個強盜攙扶到屋里，拿出草藥給他們敷上，并包扎好傷口。

袁榮玄笑著說：“今天我們聚在一起實乃天意，既是天意，我們就應該順天而行，大家結拜成異姓兄弟，不知大伙愿意不？”

眾強盜早被袁榮玄的寬宏大量和豪爽所感動，異口同聲說“愿意”！周掌柜更是分外高興，忙吩咐家人擺上香案，按年齡順序一字排開，周掌柜最大，為大哥，袁榮玄次之，為二哥……哥十個跪倒磕頭，對天盟誓：有福共享，有難同當；不是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盟完誓，周掌柜叫家人大擺酒宴，兄弟十人不醉不休。

席間眾兄弟不住夸袁二哥武藝高強，要求他給大伙表演個絕技看看，以祝酒興。

袁榮玄正喝得高興，說：“好，我就來個雕蟲小技，向大家獻丑！”

來什么呢？袁榮玄四下一看，見院子里鎖著一只猴子，就叫人把猴子放了。這猴子一放，便撒起野來，一竄，就上了院子里一棵大樹，在樹上又躥又跳十分活躍。

袁榮玄不慌不忙，先脫去長外套，一身短打走到樹下，一竄也上了樹。猴子見有人來，便從一個樹枝跳到另一個樹枝上，唯恐讓人捉到它。猴子快，袁榮玄更快；猴子靈，袁榮玄更靈，只見袁榮玄三竄兩躍一伸手，就把猴子的尾巴給抓住了，猴子跑不了了，袁榮玄就夾著猴子像夾住一片樹葉輕輕地落在地上。

眾人從驚呆中醒來，叫好聲、掌聲響成了一片。

酒席間，八個強盜約袁榮玄到山寨去當大寨主，袁榮玄婉言拒絕，并告誡他們除暴安良可以，但不要亂殺無辜；不要取不義之財，如遇困難，可讓大哥周掌柜和他聯(lián)系。

兄弟十人邊飲邊聊，相聚甚歡。如此過了三天，八位強盜弟弟要回山寨，周掌柜和袁榮玄也不強留，走前周掌柜叫管家拿出八百兩白銀給眾兄弟，八位推讓一番，拿著銀子高高興興回山寨去了。

經過此事，周掌柜對袁榮玄非常感激和敬重，非要請袁榮玄當二掌柜，并要把全部家產的一半贈給袁榮玄，袁榮玄堅決不受。

一日早飯后，袁榮玄來向周掌柜辭行：“大哥，小弟來府上已一年有余，不知給哥哥添了多少麻煩，小弟要回去了，特來向大哥辭行?！?/p>

周掌柜深感意外，一個勁地挽留。

袁榮玄說：“哥哥你就別留了，你的情意我領了.留和去都不是我個人的事?！?/p>

周掌柜見他決意要走，便拿出白銀二千兩相贈.袁榮玄說：“我不缺錢，以后需要時一定求哥哥幫忙。如果哥哥舍得，愿求一物。”

周掌柜說：“別說一物，就是要哥哥的腦袋，哥哥也摘給你?？煺f！你要何物？”

袁榮玄說：“一匹馬?！?/p>

周掌柜說：“別說一匹，這幾匹馬你都拉走算個啥？”

袁榮玄說：“多了沒用，只要一匹?！?/p>

周掌柜說：“那你就騎我那匹白騍馬吧！”

袁榮玄說：“不要。如果你舍得就把那匹丑馬駒給我吧?！?/p>

周掌柜說：“二弟，快別開玩笑了?！?/p>

袁榮玄說：“我說的是真話，只要你以后別反悔就行。”

周掌柜知道袁榮玄是實誠人，也就不和他爭辯，一切由他了。

袁榮玄叫伙計在院子里挖了一個長一丈五尺，寬五尺，深一丈二的大坑，坑里鋪上一層一尺五寸厚的生石灰粉，然后把這匹小馬駒放在坑里，上面蓋上一層葦席，三天不喂不飲。大伙不知他要變什么戲法，只等著看熱鬧。

三天過后，袁榮玄把葦席一揭，這匹馬“噌”的就從坑里竄了出來，再看這匹馬，完全變了樣：頭揚得高高的，兩眼出神，咴咴直叫，再看四只蹄子，原來的大肉包子脫去，變成了銀白色，蹄子朝上一尺全是黑色。

袁榮玄把馬刷洗干凈，這匹馬就同畫家畫出來一般，別提有多么英俊威風，大伙兒無不驚奇。

袁榮玄讓伙計稱十斤干草鍘細，十斤小米，三斤生豬油，剁碎.放在一起拌勻喂馬。他說：“把它喂飽飽的，我還要騎它趕遠路呢！”

周掌柜說：“兄弟你要走??！”

袁榮玄說：“哥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我乃當今皇帝駕前的四品帶刀護衛(wèi)，專程為這匹馬而來，此馬在馬譜中稱脫蹄獸，乃是千里駒中的上品，世間少有，十分難得?！?/p>

大家聽了忙給護衛(wèi)大人叩頭。袁榮玄把大家攙起。周掌柜趕緊吩咐大擺酒宴為袁榮玄踐行。

吃完飯，袁榮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金鞍銀蹬和轡頭給馬戴上，常言道：人是衣裳馬是鞍，經過這番打扮，這匹馬越發(fā)英俊威風。吃完飯，馬也喂飽了，袁榮玄和周掌柜還有全體伙計們在大門口告別。

他騎上馬，跟大伙兒說：“朋友們，再見了！”說完，一拍馬屁股，這匹馬就像離弦的箭一樣，瞬間就跑得無影無蹤。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