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阿凡提

■ 莫興偉 新疆聚賢相聲巴扎文化藝術(shù)有限公司

■ 劉程羽 新疆聚賢相聲巴扎文化藝術(shù)有限公司

■ 陸宏宇 新疆聚賢相聲巴扎文化藝術(shù)有限公司

回目一：萬事有規(guī)律 土墻有根基

今天咱們開一部新書，這部書的主人公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要是生活在現(xiàn)在，也是位達(dá)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凡提。阿凡提是中西亞和新疆傳說中的伊斯蘭諸民族中的奇人。他大智若愚、才華超人、思維敏捷，是智慧的象征，歡樂的化身，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愁眉苦臉的人就會展開笑顏。他嫉惡如仇、愛憎分明、幽默風(fēng)趣。關(guān)于阿凡提的電影、電視、各種書籍、漫畫、連環(huán)畫多如牛毛。他的故事具有深刻的人文色彩，廣為流傳，像智斗巴依老爺，和惡勢力作斗爭，幫助窮人等等。阿凡提頭戴小花帽，倒騎著毛驢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要說這阿凡提是奇人，一點不假。他通天徹地，學(xué)問超常，智慧神勇，人不能及。他精神學(xué)，日星相緯，占卜八卦，預(yù)算世故，十分精確。他通兵學(xué)，六韜三略，變化無窮，布陣行軍，鬼神莫測。他善游學(xué)，廣記多聞，明理審勢，出口成章。真正是長于持身養(yǎng)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剛?cè)嶂畡?，通曉縱橫之術(shù)，獨具通天之智。千年、萬年才能出現(xiàn)這么一個人。那么，這么傳奇的一個人，歷史上究竟有沒有呢？有。這個人真實存在過，而且，離我們不遠(yuǎn)。

首先說這個名字，這個人他就叫阿凡提嗎？不是，阿凡提在維吾爾語里是智者、老師或先生的意思，也就是有知識的人，是個尊稱，不是名字，是后世的人為了紀(jì)念這樣一個傳奇人物給他的一個尊稱。具體名姓，下回書中咱們會有所交代。

據(jù)傳說，阿凡提生于公元1777年6月5日，卒于1876年的6月5日，享年99歲。有人說了，難道就這么巧嗎？生和死是同一天？就這么巧。要不人家是阿凡提呢！他的出生地是吐魯番亞里坤塔格一帶，一個古老的維吾爾族村落。阿凡提出身好，根正苗紅。這怎么講？貧農(nóng)，家里要什么沒什么。但是，就這么一個貧苦家庭出身的孩子，聰明，好學(xué)。他6歲讀完私塾，就是咱們說的私立小學(xué)，11歲開始學(xué)習(xí)古蘭經(jīng)，17歲可翻譯阿拉伯文書籍。這在當(dāng)時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那時候是沒有IQ測試?。∫?，智商最少146，天才。按常理來說，那么一個年代，那么一個貧苦家庭出身的孩子，應(yīng)該是不具備做學(xué)問的條件。為什么阿凡提可以成為一個博學(xué)的學(xué)者？這就不得不說說當(dāng)時的時代背景。

阿凡提出生的1877年，是清朝乾隆四十二年。在18年前，也就是乾隆二十四年的時候，朝廷出兵平定大小和卓叛亂，清政府首次統(tǒng)一新疆。這是乾隆皇帝非常得意的一件事情，得意就會重視。3年后，乾隆二十七年，朝廷設(shè)立伊犁將軍，開始管理天山南北。次年，乾隆皇帝正式給這塊土地定名為新疆，意思就是新開辟的疆土，這個名稱沿用至今。我們都知道新疆這個名稱，這個名稱是誰定的呢？乾隆皇帝。并且，他改烏魯木齊為迪化，有啟迪教化的用意，要給當(dāng)?shù)氐纳贁?shù)民族帶來文明的風(fēng)尚。

那么，這一系列的歷史事件，說明了幾個問題：1.在大小和卓叛亂之后的幾十年里新疆沒有過大規(guī)模戰(zhàn)亂。也就說明阿凡提出生在一個相對安定的年代。戰(zhàn)爭過去18年，休養(yǎng)生息，該恢復(fù)的差不多都恢復(fù)了，該重建的也重建了，社會秩序一切都走上了正軌。2.乾隆皇帝重視邊疆的安定，統(tǒng)一新疆這是他的功績！所以當(dāng)時監(jiān)管嚴(yán)，但政策好。為什么監(jiān)管嚴(yán)？監(jiān)管嚴(yán)怕你造反。政策好，政策好是為了穩(wěn)定。乾隆皇帝統(tǒng)一新疆不是為了錢，甚至于，每年還要往新疆貼錢。當(dāng)時的賦稅和徭役非常輕，所以那時候農(nóng)民家里雖然貧苦但是壓力不大。3.乾隆是一個重視教育的皇帝，把烏魯木齊改名為迪化，啟迪教化，本身就有推廣和鼓勵學(xué)習(xí)的意思。當(dāng)然，他的鼓勵學(xué)習(xí)和我們現(xiàn)在不一樣，現(xiàn)在鼓勵學(xué)習(xí)好好上學(xué)，將來考個好大學(xué)，有個好工作，是為你本身著想。那時候不是，皇帝鼓勵學(xué)習(xí)完全是為了讓你接受教化做順民，以鞏固他的統(tǒng)治。但在當(dāng)時，有這樣一個穩(wěn)定的環(huán)境學(xué)習(xí)已經(jīng)是很難得了。4.清朝有個政策叫移民實邊，就是把大量的內(nèi)地漢人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移民到邊疆地區(qū)，以充實邊疆、開墾土地，進(jìn)行文化交流、緩解各種矛盾等等，并帶來一些先進(jìn)的技術(shù)。當(dāng)然，這個政策不是乾隆發(fā)明的，移民實邊自秦朝以來就有。但是到了清朝，移民的數(shù)量非常多，僅乾隆一朝移民新疆的人數(shù)就達(dá)到16.8萬之多，這在當(dāng)時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shù)字。甚至到了左宗棠時期，還出現(xiàn)了“大將西征人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的景象。這些移民絕大多數(shù)住在東疆和北疆，這和當(dāng)時的政策有關(guān)。當(dāng)時新疆實行3種制度：第一是在北疆實行和內(nèi)地相同的州縣制；第二是在東疆實行扎薩克制，扎薩克為蒙語旗長、首領(lǐng)的意思，即由少數(shù)民族王爺治理；第三是在南疆實行伯克制，伯克是突厥語頭目的意思，但伯克不是官職，是南疆大小各級官員的統(tǒng)稱，相當(dāng)于古代“大人”的稱呼。這些官員由當(dāng)?shù)厝顺鋈危阅辖咎幱谝环N自治狀態(tài)。當(dāng)時東疆、北疆還有一個規(guī)定，各民族分城而居，也就是說滿人住在滿城，漢人住在漢城，當(dāng)?shù)厝俗≡诨爻?，各城之間有提供交易往來的交易城。烏魯木齊南昌路附近有一條街叫老滿城街，這個稱呼就來自于以前的滿城遺址。移民只允許住在東疆和北疆。

阿凡提生活的時代和地域，極大地受到了多元文化影響。綜合上述4點，社會氛圍為阿凡提提供了具備博學(xué)的條件。

并且，我們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阿凡提武功高強(qiáng)。當(dāng)然了，咱們說的武功，不是武俠小說里那種飛檐走壁、隔山打牛的武功，沒有那么夸張。他所擅長的功夫是很實用的自由搏擊和摔跤，尤其擅長摔跤。這也和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有關(guān)。當(dāng)時的新疆，戰(zhàn)后不久，崇尚武力，騎射和摔跤還是男人的重要功課之一。這在東疆、北疆尤為盛行，因為東疆和北疆的八旗兵丁和蒙古族移民非常多。摔跤這種運(yùn)動,盛極一時。阿凡提身體健康長壽，和長年習(xí)武、勞動有分不開的聯(lián)系。在那個缺醫(yī)少藥的年代，七十古來稀。據(jù)史料記載，當(dāng)時男人的平均壽命是45歲，阿凡提活了99歲，比別人多一倍還多。會功夫也是阿凡提后來能離家在外游歷的一個重要條件。當(dāng)時的社會，還是一個小偷、流匪、強(qiáng)盜猖獗的時代。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下，沒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是沒辦法長時間出游的。

再一個，阿凡提精通樂器，他會唱熱瓦普歌謠。這是一種即興的彈唱形式，類似于漢人的數(shù)來寶，看到什么唱什么。阿凡提還會兩門手藝，第一是陶器手藝，第二是制鞍手藝。陶器手藝不難理解，就是用陶土做各種各樣的杯盞碗盤之類的生活用品。那制鞍是什么呢？制鞍就是制作馬匹或驢背上供人乘騎的鞍子。這在當(dāng)時是重要的生活技能。

阿凡提一生數(shù)次出游。他這些出游的經(jīng)歷，對他人生的成長幫助很大。但這中間最重要的是他第一次出外游歷，這次游歷對他一生產(chǎn)生了至關(guān)重要的影響。本書主要講述的就是阿凡提第一次出外游歷的原因和經(jīng)歷。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萬事有自身的規(guī)律，土墻有自己的根基。下回書咱們說說阿凡提成長中的趣事以及他的驢是怎么來的。

回目二：少年顯聰穎 結(jié)緣小毛驢

書接上文，上回書咱們交代了阿凡提出生的時代背景，這個背景對他的成長有著重要的影響。有句老話說得好，貴人臨降，必有異象。阿凡提出生時也不例外。據(jù)說阿凡提出生的時候，在他們家院子的正上空，有數(shù)十只雄鷹盤旋，阿凡提降生數(shù)小時后才相繼散去。后來傳說，阿凡提不用瞇縫眼睛就能直接看太陽，那時候認(rèn)為在自然界里只有鷹才具備這種能力。

維吾爾族對人的出生那是足夠的重視，一般孩子出生三天或七天，要請毛拉給嬰兒取名，名字大都是從《古蘭經(jīng)》規(guī)定的名字中挑選?？墒沁@個《古蘭經(jīng)》上的名字?jǐn)?shù)量有限，所以，在我們的印象中維吾爾族人重名很多，像男的叫庫爾班，女的叫古麗。也有按一定意義給孩子起名，比如阿依古麗，月亮之花的意思；艾爾肯，自由的意思。維吾爾族人的全名，由本人的名字和父親的名字組成，本名在前，父名在后，沒有專用的姓。本名和父名之間用間隔號，如“艾尼瓦爾·薛迪克”。在文字材料和書面上用全名，一般場合只稱呼本名。阿凡提出生的第七天，阿凡提的父母請來了村里最有名望、最有學(xué)識的大毛拉為他念經(jīng)洗禮并取名。這個“毛拉”是什么意思呢？毛拉是伊斯蘭教的教職稱謂，原本是保護(hù)者、主子、主人的意思，后來成了伊斯蘭教中具有較高宗教學(xué)識的宗教人員的通稱，也就是清真寺中經(jīng)常大學(xué)或經(jīng)學(xué)院畢業(yè)的，用現(xiàn)代的話來理解就是知識分子。中國新疆維吾爾族等突厥族穆斯林，將清真寺的阿訇、教長稱作“毛拉”，其中德高望重的，則被稱作“大毛拉”。

該來的客人到齊后，命名禮開始了。只見大毛拉在早已準(zhǔn)備好的臉盆里，先洗手，然后依次洗臉、洗胳膊肘、漱口、洗鼻孔，用濕手抹頭。這叫“小凈”，是伊斯蘭教念經(jīng)前必須的禮儀。

小凈一結(jié)束，大毛拉跪坐在主人鋪好的“賈伊納麻孜”上，也就是羊毛氈，然后開始吟誦《古蘭經(jīng)》、清真言。經(jīng)念完了，大毛拉雙手接過用干凈漂亮的襁褓包裹好的孩子，輕輕抱在懷中，眼睛望著嬰兒圣潔的面孔，模仿在清真寺中塔樓上呼喚教眾來做禮拜的樣子，騰出一只手，用食指捂住耳朵，拿腔拿調(diào)地輕輕吟唱：“真主至上，萬物之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在場的賓客聽到了這熟悉而莊嚴(yán)的聲音，收起喜悅的笑容，默念真言。

緊接著，大毛拉輕輕揪起嬰兒的小耳朵，繼續(xù)唱道：“對你的右手呼的是禮拜的呼喚，對你的左耳說的是《古蘭經(jīng)》的詮釋，安拉已經(jīng)賜給了你的名字，從此你就叫納斯?fàn)柖　ぐ⒎蔡帷?。“納斯?fàn)柖　钡囊馑际窍Ｍ院蠹彝ト硕∨d旺，后面加上“阿凡提”是希望他長大以后成為博學(xué)的人。

取過名后，大毛拉把阿凡提交給身邊一個體格健壯的青年人。青年接過阿凡提，拔腿跑出院門飛奔而去。緊接著，另一個青年追了出去，高聲喊著：“站住，站??！”

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抱著孩子的青年和另一個在后面追趕的青年才先后氣喘吁吁地回到屋里，把孩子再次交給大毛拉，大毛拉把阿凡提放在早已準(zhǔn)備好的褥子上，來回滾了七下，才把阿凡提交還到他父母的手里。

這是當(dāng)時孩子出生時的一個傳統(tǒng)儀式，這樣的儀式，其實是煞費(fèi)苦心的：當(dāng)時的人們認(rèn)為，主持人的品行學(xué)識和青年人的身心素質(zhì)會對嬰兒產(chǎn)生感染和傳遞，影響嬰兒的一生。讓青年人在外面跑一大圈，是人出生后到世界上走一趟的象征。但是，青年人奔跑的快慢和順利與否，對嬰兒的成長有很大的影響，因此奔跑時絕不能摔倒。另一名追趕的青年，一邊追一邊不停地喊“站住”，但是最后拼盡全力還是追不上，以此來象征誰也無法阻止孩子進(jìn)取向上的氣勢。讓孩子在褥子上滾，是希望他將來經(jīng)得起摸爬滾打成為一個堅強(qiáng)、無所畏懼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滾了七下的原因，阿凡提成長得很迅速，小小年紀(jì)就顯示出與眾不同的一面。

有一天，阿凡提的爸爸出門去了，只留下小阿凡提和她的媽媽在家。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小阿凡提打開門一看，是爸爸的朋友。來人就問了：“巴郎子，你爸爸在家嗎？”阿凡提回答道：“叔叔，我爸爸不在家，他出門辦事去了。”來人有些遺憾：“那他什么時候回來？”阿凡提回答：“按路程算，如果著急著要回家，明天才能到；要是不慌不忙的回家，今天傍晚就到了?！眮砣藦氐缀苛?，皺起眉頭問：“孩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阿凡提解釋說，“如果著急著要回家，爸爸就會打著毛驢騎著跑，毛驢跑乏了，走不動了，爸爸只好在路上過夜，明天才能到家；要是不慌不忙的回來，毛驢就會一個勁兒的馱著爸爸往回走，傍晚應(yīng)該就到家了?！卑⒎蔡嵝⌒∧昙o(jì)就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很強(qiáng)的邏輯思維能力。

還有一次，吐魯番王一時興起，給城里的孩子們出了一道題。題目是這樣的：誰能用一個銅錢買來一樣食物，這樣食物所有的部分不能浪費(fèi)，還要一物三吃。能回答上來的孩子，獎勵一斗麥子。阿凡提也特別想要贏得獎勵，于是拼命地想，一物三吃又不浪費(fèi)的東西肯定是有，可一個銅板能買得到嗎？邊走邊想，突然看見路邊一只羊，在啃西瓜皮。阿凡提恍然大悟：可以一物三吃又一個銅板能買得到的不就是西瓜嗎？瓜瓤人可以吃，瓜皮羊可以吃，瓜子兒雞可以吃。于是阿凡提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氐玫搅艘欢符溩印?/p>

這件事情，給吐魯番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孩子。以至于后來阿凡提進(jìn)入吐魯番王宮做事，并和吐魯番王的弟弟阿西木伯克產(chǎn)生了矛盾，被迫離家出走。后文書咱們會說到。

這部書還有一個重要的角色不得不說，就是和阿凡提一樣聞名遐邇的阿凡提的坐騎，驢。這頭毛驢和阿凡提一樣家喻戶曉，名聞天下。它是怎么來的呢？是因為這么一件事。

這一天，阿凡提在逛巴扎，前面圍了一圈人，就走過去看看，原來這群人在圍觀斗羊。斗羊是當(dāng)時的一種休閑娛樂活動，阿凡提也停下腳步打算看一看。但見一圈人中間，有一黑一白兩只帶角的山羊，昂首挺立，由各自的主人引領(lǐng)著，主人用各種手勢、暗語等給自己的羊做著戰(zhàn)前輔導(dǎo)。等裁判將高高舉起的手向下一劈，兩只羊同時向?qū)Ψ經(jīng)_去，只聽沉悶的一聲咚，兩個羊頭相撞在一起，又各自退回原地，虎視眈眈地望著對方?！昂簦『?！呼！”黑山羊的主人大聲喊叫。呼是什么意思？呼就是上?！袄?！勒！勒！”白羊主人也揮舞著拳頭，勒就是不怕。他們怎么不直接說“上”和“不怕”呢？人有人言，獸有獸語，你說“上”、你說“不怕”它不懂，非得說“呼”和“勒”羊才明白。這種人與動物溝通的方式也是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jié)晶。就這樣，一連撞了四五個回合，難分勝負(fù)。這個時候，雙方的主人不約而同拍起了巴掌，“啪、啪”，意思就是決戰(zhàn)開始了。黑羊的主人走上前朝黑羊的尾巴上一搡，意思是：別怕，冠軍是你的。白羊的主人也不甘示弱，趕緊在羊頭上摸了幾下，意思是：努力?。≮A了給你白面馕吃！具體是不是這個意思呢？不知道！反正我是這么理解的。

又撞了幾個回合之后，黑羊漸漸敗下陣來，回到場邊兒，渾身不停地哆嗦，任由主人呵斥推搡，就是站在原地畏縮不前。那邊那只得勝的白羊，昂著頭咩咩地叫著，在主人跟前不停地走來走去，那意思啊，就是“怎么樣！我贏了”。白羊的主人也高興啊，趕緊兌現(xiàn)諾言，給羊嘴里喂了好幾塊白面馕。

但是，事情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白羊的主人不但牽走了戰(zhàn)敗的黑羊，還把放在場邊的兩口袋銀幣拿走了。這是在開始之前，黑羊、白羊主人雙方的約定。

這個時候場上亂了，叫好聲、喧鬧聲、嘲笑聲響成一片。黑羊的主人滿面羞愧，打算趕緊牽著自己的毛驢離開。誰想到禍不單行，怎么那么寸。恰巧一只牛虻，飛到毛驢腿上狠狠地叮了一口，這頭毛驢偏偏又極不知趣地尥起了蹶子，湊巧又極為準(zhǔn)確地落在了它主人的腿上。

只聽，毛驢的主人發(fā)出嗷的一聲慘叫，已經(jīng)都不像人聲了。緊跟著他氣急敗壞地拔出小刀，“噗”的一刀就插在了毛驢的頸背部?！澳氵@個不長眼的畜生，我的全部家當(dāng)都輸光了，你還來欺負(fù)我?！泵H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這頭毛驢，就是后來和阿凡提一樣家喻戶曉的那頭小毛驢。它一出場，就充滿了悲劇。因為距離很近，毛驢的血濺在了阿凡提的身上。這時候贏錢的賭徒和旁觀者漸漸離去。輸了的賭徒也在悔恨中，一瘸一拐地棄驢而去。

阿凡提看著這頭奄奄一息的毛驢，動了惻隱之心。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頭驢活不了了，傷得太嚴(yán)重，大動脈都扎破了?？墒前⒎蔡岵幌敕艞?，他請鄉(xiāng)親們幫他把毛驢抬回了家，精心照料，甚至于，阿凡提吃住都和毛驢在一起。經(jīng)過漫長的照料后，這頭毛驢竟然奇跡般地恢復(fù)了健康。驢雖無言，但這個生靈也通人性。自此，阿凡提身邊就多了一頭忠誠的毛驢，陪伴著他。

小小阿凡提正像維吾爾族諺語所說：孩子是父母的，智慧是他自己的。

智慧的阿凡提，騎著他忠實的小毛驢，發(fā)生了許多傳奇、有趣的故事。咱們下回書說說阿凡提和王爺?shù)氖隆?/p>

回目三：引王爺關(guān)注 王宮埋禍端

上回書說到，善良的阿凡提救下了被刀捅傷、奄奄一息的毛驢，這頭毛驢也成了阿凡提忠實的伙伴。時間一年一年走著，轉(zhuǎn)眼阿凡提到了19歲。這一年，阿凡提得罪了一個重要的人物，因此改變了他的命運(yùn)，這個人就是當(dāng)時吐魯番王的弟弟阿西木伯克。

當(dāng)時的吐魯番王，是一個開明的君主，而且文韜武略，很有作為；乾隆皇帝也曾多次召他進(jìn)京商議國家大事，有時候一去就是幾年。這個人很聰明，有眼光、有遠(yuǎn)見，做事相對公平，徭役賦稅也輕，因此很受吐魯番人民愛戴。阿西木伯克是吐魯番王同父異母的弟弟，用當(dāng)時的話來講是庶出。他的性格和他哥哥正好相反，他是一個目光短淺、自私自利又貪得無厭的人。阿凡提和他的矛盾，就因為他卑劣的性格。

這一年夏天，吐魯番要修水渠，這是多年來吐魯番第一次大型徭役。徭役是古代政府?dāng)偱山o老百姓的無償勞動。有時候是給皇上干活，比如說修皇宮；有時候是給國家干活，比如修造長城；也有為老百姓自己的公益性勞動。這次修水渠就是公益性勞動，家家戶戶必須參加。如果不愿意參加，可以交納錢糧換取別人來替他勞動，這叫更役，就是更替徭役的意思。但是，這些規(guī)定有一類人是可以不必遵守的，這類人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弱勢群體，這叫免除徭役。負(fù)責(zé)這次徭役的正是阿西木伯克。本來這事不歸他管，是他主動請纓要求。吐魯番王一看他挺積極，以前沒見他這么關(guān)心公益事業(yè)，很高興，就把這個事兒交給了他。可是他目的不純，是為了從中牟利。這中間有什么利可取呢？利益就在于更役這件事兒上。當(dāng)時的規(guī)定，不愿參加勞動的除免徭役者外，需交納一斗小麥作為更役?？墒堑搅税⑽髂静诉@兒，規(guī)矩變了。他要求更役者交納兩斗小麥，為的就是他從中克扣一斗。一斗小麥不多，按現(xiàn)在來說也就6公斤左右。但是人員基數(shù)很大，積累下來就是一個可觀的數(shù)字。其實，這個事在當(dāng)時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影響，首先愿意交納錢糧免除勞動的人，家庭狀況都不錯；其次，大家都以為這是吐魯番王的意思，雖然有所懷疑，但是也沒有過多議論。阿西木伯克也是看出這兩點原因，又能在他王兄面前表現(xiàn)一番，才這么熱衷于這個事情。但是，有一個人不相信，這個人就是阿凡提。第一，隨意增加稅負(fù)，不像吐魯番王的做派；第二，阿西木伯克本身名聲就非常的壞。所以他認(rèn)為這件事是阿西木伯克自己的主意，他要面見吐魯番王驗證自己的想法。阿凡提對這件事這么上心，除了他正直的性格因素，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想通過這件事引起吐魯番王的注意，讓自己有一番作為。但是，面見吐魯番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他想了一個辦法。

修渠開始的當(dāng)天，吐魯番王親自到渠邊視察。一邊走一邊看，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人，反穿著很厚的羊皮襖，揮舞著坎土曼在干活。在吐魯番的夏天穿著羊皮襖干活，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個反穿羊皮襖的年輕人正是阿凡提。于是吐魯番王就走上前問這個年輕人，為什么夏天穿著羊皮襖。阿凡提立即回答道：“尊敬的王爺霍加，大家都在議論今年的規(guī)矩變了，或許天氣也會隨著改變，夏天會突然下起大雪來也說不定?！甭牭竭@話，王爺把臉一沉，“什么規(guī)矩變了？”這一問正中阿凡提下懷，于是他把更役增加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阿凡提這么做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他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證明增加賦稅是阿西木伯克的主意，僅憑著自信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這里頭有一定賭博的成分，不過阿凡提賭贏了。阿凡提話一說完，王爺大怒，大聲斥責(zé)了阿西木伯克的行為，并讓他退還了克扣的麥子。事實證明了阿凡提的推斷是正確的，并且他的目的也達(dá)到了。吐魯番王對這個年輕人產(chǎn)生了興趣，當(dāng)問清楚他的來歷后，吐魯番王想起這是當(dāng)年最先回答出他問題的那個孩子，于是對阿凡提說：“年輕人，我喜歡你的大膽和聰明。從今天起，我就把你從坎土曼里解放出來，你來我的王宮做一名書記員吧。每個月我給你的家人五斗麥子?！弊源艘院?，阿凡提開始在王宮里做事。這件事情，讓阿凡提在老百姓中有了一定的威望，同時阿西木伯克也多了一個眼中釘。

修渠結(jié)束的時候，王爺宴請眾人，并且舉行了摔跤比賽。當(dāng)時的吐魯番人民熱愛摔跤。

王宮外一處大園子里，就有用沙子鋪成的專門的摔跤場地。聽到消息的村民和摔跤愛好者，好幾百人聚集到了園子里，就連修渠的人似乎也忘記了疲勞都來參賽。阿凡提也來參加比賽了。阿西木伯克也是摔跤愛好者，只是他對摔跤的愛好不是自己親自上場，而是看著自己養(yǎng)的角斗士贏過所有人，被稱為英雄，這會使他很高興。所以他挑選家鄉(xiāng)出名的摔跤手，養(yǎng)起來，平時供他們吃喝進(jìn)行訓(xùn)練，其余的事情一律不做。阿西木伯克的角斗士，長著圓圓的頭、突起的前額、細(xì)細(xì)的胡須和強(qiáng)壯的身體，脖子上戴著漂亮的青銅鏈子。摔跤手來到場地中間，在阿西木伯克身邊的地上坐下來，不時地朝人群發(fā)出兇惡的吼叫聲，給胸部搓上土，用拳頭敲打，仿佛要踩碎所有人，把他們嚼著吃掉似的，野性十足。角斗士雖然知道自己是人，但都被迫做出這種獸行。因為他知道，越是表現(xiàn)出這樣的野性，阿西木伯克就越高興。這時的阿西木伯克仿佛手中有頭不可戰(zhàn)勝的雄獅，自豪得不得了。由此可以看出阿西木伯克是多么的虛偽。

摔跤比賽在各個鄉(xiāng)之間進(jìn)行，各個鄉(xiāng)都把自己的精英留到最后才上場。隨著時間的推移，場上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了阿凡提和阿西木伯克的角斗士。

決賽的時刻到來了。阿凡提比起角斗士來顯得瘦小得多，但他絲毫沒有膽怯和退讓。他們相互對峙，用計亮出各種花招，人們看得激動不已，所有人都希望角斗士被打倒在地，也剎下他們的威風(fēng)。在這緊張的時刻場上圍觀的人都屏住呼吸，心臟仿佛要跳出胸膛。突然，角斗士使計扭住了阿凡提的肩膀猛然用力，阿凡提仿佛就要飛出去，人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阿凡提迅速使出一條腿跪在地上，角斗士的突然襲擊失敗了，人群中傳來一陣唏噓聲。

角斗士使著這樣或那樣的花招，都被阿凡提巧妙地破解了，這場緊張的搏斗不時引來人們的吶喊。對峙了半個多時辰，阿凡提假裝氣力不濟(jì)，放松警惕，而后突然發(fā)力，右腳使絆，將對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緊跟著從地上舉了起來。角斗士還想使絆子反抗，阿凡提不慌不忙緩過氣來，像舉小孩似的把角斗士高高舉起，在場中繞了兩圈，最后像扔爛驢鞍似的扔到了阿西木伯克面前。人群中此時爆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人們大喊著阿凡提的名字，揮舞著雙手，激動不已。在人們的呼喊聲中，阿西木伯克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孤獨的貓頭鷹。

阿凡提這樣和阿西木伯克作對，終于惹出來一場滔天大禍。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天有不測風(fēng)云，災(zāi)禍難以預(yù)料。阿凡提會有什么樣的禍端，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四：被迫離家園 流落托克遜

上回書說到，阿凡提在摔跤比賽中贏得了冠軍，這件事使他在老百姓中的威望更高了，也讓阿西木伯克更加記恨于他。

阿西木伯克一直想扳倒阿凡提?？墒前⒎蔡釓膩聿蛔鎏澬氖?，沒有把柄可抓；在群眾中又擁有很高的威望，并且他哥哥吐魯番王在，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第二年的春天剛剛來臨，遠(yuǎn)在北京的皇帝，要召吐魯番王進(jìn)京商議國家大事。吐魯番王走后的當(dāng)天晚上，阿西木伯克就和他的隨從商議，第二天一早就逮捕阿凡提，并給他扣上一個謀反的罪名。怎么那么巧，他們商量的內(nèi)容正好被一個路過的女仆聽到，女仆的父親是宮廷里的馬夫，也是阿凡提的好朋友。于是馬夫騎快馬跑到阿凡提家送信兒。阿凡提連夜與父母告別，并囑咐父母轉(zhuǎn)移到鄉(xiāng)下的大伯家去住。他把家里所有的錢都交給父母帶上。因為走得匆忙，自己只裝了一點兒小圓馕和葡萄干，之后便騎著毛驢向托克遜方向奔去。

阿凡提被迫連夜離開吐魯番，騎著驢跑了一陣以后，看看身后沒有追兵，逐漸放緩了速度。此時他身心疲憊，任由毛驢往前緩緩地走著，看看身邊的戈壁灘，滿目的沙石，除了零零散散的駱駝刺之外，沒有絲毫的生機(jī)?；仡^望望遠(yuǎn)處的吐魯番，家的方向是漆黑一片，似乎只有高聳的蘇公塔隱約可見。其實哪能看得見呀，他這會兒就是思家心切。哎！在吐魯番我可是受歡迎的阿凡提，現(xiàn)在卻要遠(yuǎn)離家鄉(xiāng)、遠(yuǎn)離親人，就像被困在籠子里的鵪鶉一樣，沒有目的，四處亂跑。阿凡提一邊胡思亂想，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可是事已至此，已經(jīng)回不去了，只能任由毛驢馱著自己一步一步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太陽開始西斜的時候，阿凡提趕到了托克遜。街道上三三兩兩地走著人，阿凡提感受著街道上的塵土，看著路兩邊的干打壘土墻，干燥的空氣使他感覺有些口渴。于是，他在一條潔凈的水渠邊停了下來，用手掬著水，美美地喝了一通。毛驢也不失時機(jī)地把它的大長臉，一頭扎進(jìn)水里，好長時間都沒有抬頭，似乎想要一口把這水渠的水喝干。其實能理解，這次出門兒，這頭驢吃盡了苦頭。以前在家的時候，天天是足吃足喝，自從出門以后，一路奔波，別說吃草，喝水都困難，好不容易找到條水渠，一次得儲備夠。喝足了水，阿凡提坐在渠邊休息，心里胡思亂想：“這水渠流向哪里？又是從哪里流淌而來，水不知道這一切，也不會知道。就像我一樣，我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該在哪里休息，明天早上又要上哪去。現(xiàn)在身上連一個銅錢都沒有，要怎么才能填飽肚子?！卑⒎蔡嵩较朐絼忧?，越想越難受，一把摟住了毛驢兒，把滿是淚水的臉貼在它那又熱、氣味又重的脖子上?！澳愣伎匆娏?，我善良、忠實的朋友，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只有你是我流浪生涯中相依為命的伙伴?！泵H好像也懂得了主人的煩惱，一動不動，也不出聲，就站在那里，因為饑餓嘴里剛從地下扯了一把難吃的刺草，也忘記了咀嚼。阿凡提傷感了一陣兒，日子還得過，牽著驢繼續(xù)向前走。

阿凡提一邊走，一邊想著辦法。不覺間，來到一個座茶館前。阿凡提趕忙把驢拴到茶館前的拴馬樁上，讓毛驢撿拾灑在地上的碎苜蓿草。那時候的茶館，除了喝茶，還可以休息和過夜。門口有拴馬的樁子，因為都在這喂馬，所以地下會留下一些散碎的苜蓿草。阿凡提一邊拴驢一邊說：“真幸運(yùn)，我親愛的朋友，至少你還可以吃一些，可我要怎么辦呢？”

阿凡提正在和他的毛驢說話，從遠(yuǎn)處走來一個大官模樣的人。此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宛馬，就是我們說的汗血寶馬，他穿著綢子衣褲，擦得油亮的馬靴，臉上胖得發(fā)腫，滿臉橫肉的相貌帶著放肆、高傲的表情，身后還緊緊跟隨著兩名衛(wèi)兵。道路兩旁的老百姓都露出慌張害怕的神情，躲著他走。這人是當(dāng)?shù)氐囊粋€伯克，為人心胸狹窄、貪得無厭，對上級官員阿諛奉迎，對老百姓欺壓盤剝。按當(dāng)?shù)厝说脑捳f，這個人就像是盛開的玫瑰花上趴著的蒼蠅，讓人惡心。阿凡提也從老百姓躲避這個人的神態(tài)，看出他不是好人。

伯克走進(jìn)茶館，他的衛(wèi)兵將馬拴在了和阿凡提的驢并排的馬樁上，也緊跟著進(jìn)了茶館。燒茶人慌忙請他在艾提來絲綢縫制的又大又軟的枕頭上坐下，給他沏上上等的茶葉。很快，伯克喝足了茶，靠在枕頭上躺下開始打盹，他的衛(wèi)兵一左一右拿著小樹枝替他驅(qū)趕蒼蠅。過了一小會兒，伯克睡熟了，兩名衛(wèi)兵互相擠了擠眼睛，從茶館出來，給馬取下嘴里的嚼子，扔給它一捆苜蓿草，然后走進(jìn)了茶館里面一個最黑暗的角落。很快，從角落里飄散出一股麻煙的味道。

阿凡提一看這是個機(jī)會，伯克睡著了，兩個衛(wèi)兵抽麻煙抽得迷糊，趕緊從旁邊兒伯克的馬跟前的苜蓿草里抽出一些放到自己的驢這邊，心說，我餓著肚子至少也讓你先吃飽。這時候突然聽到背后有人向他喊話：“喂，你，穿破衣裳的！”阿凡提心里一緊，苜蓿草破案了？回頭望去，只見向他喊話的人坐在一輛有棚子的、裝飾得非常漂亮的馬車?yán)?，頭上纏著散蘭，身上穿著昂貴的衣服，一看就是一位有錢的貴族。這位貴族打起簾子向這邊望的時候，正好看見阿凡提剛才偷草的一幕。這時候阿凡提很緊張，他不明白因為什么喊他。貴族接著說：“穿破衣裳的，我看上這匹馬了。”一面擺出一副傲慢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一面興致勃勃地欣賞著那匹棗紅色的大宛馬?！盎卮鹞?，這匹馬賣不賣？”阿凡提這個時候才回過神兒來，原來這里邊壓根沒有苜蓿什么事，敢情這位貴族老爺誤會了，以為這匹馬是我的呢！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未曾背井離鄉(xiāng)的人，不知故鄉(xiāng)的可愛。

背井離鄉(xiāng)，身無分文的阿凡提，一下子得到了250兩銀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五：設(shè)計賣寶馬 智斗貪仆人

書接上文。阿凡提試探著說:“這天底下哪有不賣的馬呀?！辟F族很高興:“看你的穿著就知道，你應(yīng)該沒什么錢，這么好的馬不應(yīng)該屬于你，不過我是一個寬厚仁慈的人，這匹馬是怎么來的，它曾經(jīng)屬于誰，我不問。但是我要提醒你，你的破衣裳配不上這樣的馬，對你來說你騎著它甚至還會有危險，搞不好你會被關(guān)進(jìn)大牢的。”

這位貴族如意算盤打得好?。∈紫人f阿凡提不該有這么好的馬，那意思很明白了，我懷疑你這匹馬來路不正。其次是話鋒一轉(zhuǎn)又告訴阿凡提，我是個仁慈的人,馬怎么來的我不追究。最后又嚇唬阿凡提說，你這樣一個窮人騎著這么好的馬會有危險。這么煞費(fèi)苦心的談話，其目的只有一個，他想廉價把這匹馬買走。

阿凡提是個多聰明的人，瞬間就明白這是一個貪婪、奸詐的滑頭，他決定將計就計?！罢嬷鞅Ｓ樱瑒e讓茶館里的伯克醒來就行。”阿凡提心里禱告著，嘴里順著那個貴族的話說：“您說的對，尊敬的貴族老爺，我確實不配有這樣一匹好馬，以我的穿著只配騎驢?！边@么一說，正中貴族下懷，貴族當(dāng)時差點沒樂出聲來，但還是裝出一副可憐窮人的姿態(tài)：“對于你自己這副窮酸的樣子，你不說大話倒也還算好。窮人就應(yīng)該有禮貌和謙虛，因為美麗的花朵屬于寶貴的巴旦木樹而不屬于荒漠中的荊棘?，F(xiàn)在回答我，你愿不愿意要這袋子錢？這里面有整整500兩銀子?！甭牭竭@話，阿凡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看見蒼蠅直往伯克的鼻子眼兒里鉆，好在伯克只是打了個噴嚏，翻了個身，又睡著了?？吹讲藳]醒，阿凡提心神稍定。真主保佑，阿凡提繼續(xù)將計就計：“怎么能不愿意呢，尊敬的貴族老爺，得到500兩銀子誰又能拒絕得了，這完全等于在路上撿了一袋銀子。”聽到這話，貴族心里這個樂啊！這樣一匹好馬在當(dāng)時的實際價值遠(yuǎn)遠(yuǎn)高于500兩。他那卑劣的騙子手段又一次得逞了，并且還進(jìn)行得這么順利。但是他還是裝出一副可憐窮人的樣子：“你在路上撿到了能換錢的東西，以我寬厚仁慈的性格，也愿意買下它，拿去吧窮漢子，這些銀子屬于你了?！?/p>

貴族一面把銀子遞過去，一面向自己的仆人做了個手勢，仆人過來解這匹馬的韁繩。只見這仆人長了一張像被人坐了一屁股一樣扁平且長滿麻子的臉，露出壞笑，眼睛里冒著賊光。阿凡提心里揣摩，他一定是一個與他主子十分般配，壞透了頂?shù)尿_子、滑頭。三個滑頭在一條道上相遇是常有的事兒，不過其中一個到了該走的時候了。阿凡提一面稱贊著貴族的虔誠和慷慨，一面跳上驢背，用雙腳狠狠地磕了一下驢肚子。毛驢立刻邁開大步跑起來。

毛驢在彎曲的巷道里跑了六七個路口，突然被一匹馬攔住了去路。馬上坐著的非是別人，正是剛才買馬的那名貴族的仆人。阿凡提心里一緊，四處觀察了一下周圍沒有其他的追兵，瞬間又放松下來?！白屛疫^去吧，聰明的人?！卑⒎蔡岜M量讓自己顯得很和氣，心里卻在盤算怎樣逃走。“這樣窄小的巷子里不應(yīng)該橫著走，應(yīng)該順著走，我說的對嗎聰明人?！逼腿艘宦犘睦镞@個氣呀！“你還顧得上說這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逃過地牢這一關(guān)！你這個騙子、毒蛇。你害得我的主人被伯克把半邊胡子都揪掉了。我的主人也把他的鼻子打出了血。感謝真主讓我找到了你，我現(xiàn)在就把你抓回去交給伯克處理。”阿凡提心里繼續(xù)盤算，在城市的街道里打斗，顯然不是個好主意，得先穩(wěn)住他，再想辦法脫身。“你這是在說些什么？我并不知道這些尊貴的大人為什么打得這么兇？再者，為什么要擋住我的去路？我又不能平息他們的爭吵。星星永遠(yuǎn)也擋不住月亮的光輝，大人物的爭執(zhí)還是得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卑⒎蔡衢_始裝瘋賣傻，假裝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仆人被阿凡提氣得直發(fā)瘋：“呸，少在這里嗚哩哇啦，給我轉(zhuǎn)回去，你必須交代清楚那匹大宛馬的事情。”“什么大宛馬？”阿凡提一臉無辜。仆人讓阿凡提氣得直想笑：“真主啊！這世界上怎么會有人的臉皮比干打壘的土墻還厚，你若不是用那匹大宛馬做交換，我的主人怎么可能給你500兩銀子。”

阿凡提感覺到對方已經(jīng)開始跟著他的話題走了?！扒д嫒f確的真主呀，你搞錯了?！卑⒎蔡崂^續(xù)無辜地說：“那匹大宛馬和這些銀子絲毫沒有關(guān)系，你自己想想看，所有的話你不是都聽見了嗎？你那樂善好施、忠于胡大的主人，是因為想幫助窮人才給了我500兩銀子。他不是說過不問這匹馬是誰的，也不問它從哪里來？我認(rèn)為他這是想考察一下我是否會冒充馬的主人，我說我確實不配騎馬。然后他對我謙虛的態(tài)度非常滿意，又說，你在路上撿到了能換銀子的東西，于是就給了我500兩銀子。我想他這樣的行善積德，是為了上天堂的時候走過那座比鬃毛還細(xì)、比刀刃兒還鋒利的斷魂橋時，能過得更快更容易一些，并且我會幫你的主人做祈禱的，乞求英明無比的安拉為他在橋上修上欄桿。拿了錢……”此時阿凡提故意頓了一下，“就應(yīng)該幫人做祈禱，你說是嗎聰明人？”

仆人已經(jīng)從阿凡提的話里聽出了好處，臉上露出一副狡猾的笑容?！澳阏f得對，行路人，我怎么一直就沒有弄明白我和你之間關(guān)于主人的談話竟然充滿了慈善味。你好心想幫我主人渡過斷魂橋，不過我想在橋的兩邊裝上欄桿會更結(jié)實，所以我也會全心全意為我的主人做祈禱的?！?/p>

阿凡提繼續(xù)深入話題?！澳悄憔捅M管去祈禱吧！沒人阻攔你，甚至說這是你的義務(wù)，仆人替主人祈禱不應(yīng)該另外要求賞錢，不是嗎？”仆人這時候立刻翻臉，催著馬把阿凡提的毛驢往墻上擠。“把你的驢轉(zhuǎn)過去，別浪費(fèi)時間。”此時阿凡提知道這個仆人已經(jīng)完全進(jìn)入了他想要的思路?！暗鹊鹊鹊龋蚁脒^了，我拿500兩銀子，就要為他做500次祈禱，但我現(xiàn)在愿意分給你100次，讓安拉也在你那邊的橋修上欄桿?！蹦且馑己苊靼琢耍以敢夥纸o你100兩。但是仆人不愿意?！斑@怎么行？我作為我主人忠實的奴仆，我的欄桿數(shù)，怎么可能只有你的四分之一呢。我認(rèn)為這個數(shù)字應(yīng)該倒過來?！薄斑@樣吧！我們每人祈禱250次怎么樣？公平合理。并且我也學(xué)過幾年功夫，要不怎么敢一個人上路？”阿凡提拋出他最后的籌碼，意思很明白，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一人一半，要不就魚死網(wǎng)破。結(jié)果，就是他們兩個人分手的時候，仆人宣稱沒有見過阿凡提，同時，阿凡提的錢袋子也輕了一半。這正應(yīng)了維吾爾族的諺語：貪婪者永遠(yuǎn)吃不飽。不過對于這次意外的收獲，阿凡提已經(jīng)感到心滿意足。

想到貴族和伯克打架的場面，他不禁笑出聲來。

阿凡提盤算著，用得來的銀子開一個陶器坊，一個制鞍坊。實際上，這些銀子在他手里沒多久，就散光了。50兩給可憐的寡婦的孩子治病了，70兩給白胡子老人還高利貸了，100兩給要賣到奴隸市場的奴隸贖身了。阿凡提太善良了呀。

下一回，阿凡提來到庫車，遇到了賊娃子，反而從人群中把他救出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六：心中有慈悲 巧幫賊娃子

上回書說到，阿凡提用計，讓貴族花500兩銀子買了伯克的大宛馬，而銀子落到自己的錢袋里，雖然被貴族的仆人敲詐了250兩，自己還是得了一半。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無疑要趕緊離開，事不宜遲，阿凡提騎著毛驢兒，迅速地離開了托克遜城，一直走到離城二十箭地外的岔路口才停下。箭地是當(dāng)時的一種距離單位，一箭地差不多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150米左右。這里有一個飯館兒，阿凡提近兩天沒吃飯，又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兒，已經(jīng)餓得眼冒金星，趕緊走進(jìn)飯館。飯館不大，一進(jìn)門，一陣陣帶著羊肉味的清香撲面而來。

阿凡提搭眼一看，好吃的還真多！菜板上，青的紅的紫的：那是辣子、茄子、西紅柿、豇豆、蒜苗、皮芽子?？緺t上烤的是羊肉串、羊腰子、羊心、羊肝、羊肺、羊腸子，還有香噴噴的烤包子！馕坑邊，肉馕、油馕、醬馕、片馕、窩窩馕、薄馕、厚馕、甜馕、咸馕、芝麻馕，大大小小堆成山。還有湯面、拌面、炒面、涼面、皮帶面、揪片子、拉條子、炮仗子、撥魚子、尼姆哈魚燉子，黃燦燦的是抓飯，那是樣樣齊全。

阿凡提看得是口水直往下流！一連吃了3碗抓飯、20個烤包子，最后又強(qiáng)撐下一大碗雜碎湯，付完錢之后，又按照自己的習(xí)慣，讓碗里絲毫不剩，然后趕緊離開了飯館。他倒不是怕追兵，他是怕飯館的人太多，一碰，肚子里的飯溢出來。

吃飽了飯，阿凡提騎上毛驢趕往庫車。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走得很順利。

當(dāng)他來到庫車時，正好趕上主麻日（星期五）的巴扎。于是他先找了一間河灘邊的客店安頓好，又吃了幾個烤包子，喝了兩碗酸奶，打算逛逛巴扎。他從河灘邊的客店里走出來，看到河灘上被上百輛木柴車占滿了。由于城大，不了解每個主麻日幾百車木柴能夠賣完的他，感到驚奇又新鮮。

庫車每個主麻日都有巴扎，庫車人把主麻巴扎稱為阿孜納巴扎。南邊河灘上是木柴巴扎，北邊河灘上有雞、鴨、鴿子、雞蛋、蒲絨巴扎，稍微上面一點兒是稅務(wù)所，稅務(wù)所旁邊的河灘上有牲畜巴扎。蒙古人從遠(yuǎn)處趕來成百成百的馬、牛、羊，在庫車的巴扎上出售。再大的繁華地段設(shè)有紡織品、大布、布匹商店，街道的兩邊是攤販、藥商擺攤的地方。各個角落的烤包子鋪、馕房以及賣酸奶、賣烤肉、賣熟魚、賣抓飯、賣雜碎、賣拉條子的非常多。棉花市場從頭到尾都是棉花商店和彈棉花的?？斓酵鯛攲m殿那邊是，賣花帽、皮帽、皮靴的巴扎。然后是棉線和紡錘繞線軸巴扎。糧食市場都快要連接上王爺?shù)耐鯇m了。奶皮子市場上，早晨的奶、奶皮子生意和又大又薄的畢加克馕生意結(jié)束以后，賣干果的生意一直持續(xù)到晚上。隨著時間快接近中午，市場上的人越來越多，街道上擠滿了人，無論到哪兒人們的談笑聲都充斥著你的耳朵。在庫車的巴扎上擺上一小堆核桃、一花帽沙棗賣的老大娘或是將兩軸線擺在前邊賣的貧苦女人也相當(dāng)多。

阿凡提毫不厭煩地游遍了所有的巴扎，親眼看過了庫車的貧富景象。這貧富的差距讓他覺得不公平，卻又無力改變。

當(dāng)阿凡提逛完所有的巴扎，正在街口徘徊，不知該向哪邊去的時候，從街道的另外一頭成群結(jié)伙地來了一幫人，人群里有一個人臉上被抹了很重的黑棕，雙手被捆綁著，任人拉著走。人們喊著，這個人是因為偷竊而被游街。被人拉著走的賊娃子一言不發(fā)地低著頭走著，雖然看不清面貌，但是明顯能感覺到他一臉悔過的表情，嘴里還不停念叨著：“懲罰我吧，我罪有應(yīng)得。”這群人在集市上轉(zhuǎn)了一圈，然后來到橋中央，把小偷的耳朵用釘子釘在了橋柱上。人們圍成圈咒罵小偷，有的人甚至向他臉上吐了唾沫。

阿凡提從人群中打聽到，這是一個慣偷，雖然沒犯什么大案，卻多次偷竊，一直都沒有被抓住。這一次是因為他以前偷過的一位伯克，在路上偶然碰到了他，所以被抓來這里游街的。一次是小偷，一輩子都是小偷。阿凡提不太認(rèn)同這句話，小偷的表情和話語似乎有悔過的意思，他覺得小偷應(yīng)該得到改正的機(jī)會。于是，阿凡提在集市上找到了自己幫助過的吐幽克和帕麗達(dá)，商量著要救那個被游街的人。阿凡提對吐幽克說：“你去找帕麗達(dá)大姐來幫忙。我到橋上去裝個算命的，多吸引一些人的目光。你來算命，因為我算得不準(zhǔn)我們打起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們這邊的時候，你讓帕麗達(dá)大姐去拔掉釘子，那個人會自己走路。”說完阿凡提來到集市上，買了一個假胡子，一件無領(lǐng)對襟長衫，還有包頭用的散蘭，最后又找了一本全是漢字的書。準(zhǔn)備停當(dāng)，阿凡提來到橋頭，在地上鋪上布，做起了算卦人。

阿凡提粘上假胡子，穿上對襟長衫，頭上包好散蘭，坐在橋上嘴里說著這樣的話：“天上的巴扎，地下的巴扎，戈壁灘上全是墳地，看不見的災(zāi)禍，天命難違，對我最好的東西是食品，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金子一袋子沙子一屋子……”阿凡提嘴里念念叨叨不停重復(fù)著這幾句話，他的聲音很大，來來回回的人都看著他。很快，有一個人走到他跟前來算卦：“阿訇，我的毛驢丟了，你給我算上一卦，點撥點撥。”阿凡提拿起那本全是漢字的書看了看，又放在耳朵上聽，然后下定義：“賊娃子沒有偷驢，偷了也不在街上騎，去郎中那里買副瀉藥喝?！闭f完又重復(fù)著剛才一直念叨的幾句話。算卦人對這個回答心里氣得直罵，最后還是從原本準(zhǔn)備好的10個大錢里取出一枚銅板，扔下走了。就這樣，阿凡提用了半個小時，前前后后給十幾個人算了卦，用各種各樣的話把人打發(fā)走，但凡讓他算過的沒有不生氣的。

最后，吐幽克過來算卦，阿凡提對他說：“你一生要拔一次你父親的胡子，你如果不想對你父親的胡子下手的話，就拔另外一個人的胡子也算完成?！蓖掠目肆⒖谭瘩g道：“你胡說些什么？我父親已經(jīng)死了，你讓我覺得想發(fā)瘋。我拔了你的胡子，也一樣完成任務(wù)?！闭f著就抓住了阿凡提的胡子，吐幽克往哪邊兒拉，算卦人的脖子就往哪邊兒伸。阿凡提和吐幽克演了一出熱鬧劇，眨眼之間便人山人海，看管耳朵被釘在橋上的小偷的人也不由得看起熱鬧來。這時候帕麗達(dá)趁亂過來拔掉釘子，放走了小偷。過了好一會兒有人喊道：“賊娃子跑了！”人們的注意力才轉(zhuǎn)向這邊，但是人山人海中早已沒有了小偷的影子。阿凡提趁機(jī)把胡子給吐幽克粘上，并取下頭上的散蘭，然后和橋上的人們一起看了很長時間的熱鬧。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愚者受人唾棄，智者受人仰慕。

下一回，阿凡提一路來到了阿克蘇，花銀子買下了一片桑樹的影子。這片桑樹影子到底有什么作用？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七：設(shè)計買樹影 貪巴依上鉤

書接上文。阿凡提救了小偷后，在庫車又住了幾天，繼續(xù)上路。

這一天，他來到了阿克蘇城外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本想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就走，可是發(fā)生了一件事，讓他住了一段時間。

村里住著一個吝嗇貪心的色里木巴依，是一個餓了恨不得舔手掌過日子的人。他家坐落在通往巴扎的大路旁，門前有一棵特別高大粗壯的桑樹，它枝繁葉茂，濃密的陰影落在地上，覆蓋了好大一片地方。桑樹的陰影隨著日月出沒而移動：上午可以遮住一大段道路；下午正好籠罩住色里木巴依家的整個院子；晚上月亮明朗的時候，它要覆蓋住色里木巴依家的全部屋頂。因此，每逢巴扎，過路的人們都愛坐在這棵樹下歇歇腳乘乘涼?？墒?，只要被色里木巴依看見，就會以桑樹是他們家的借口向乘涼人收取費(fèi)用，若是過路人不愿意交費(fèi)又不愿意走，他就會讓他的兩個兒子把狗牽出來，逼得人們不得不離開。要是有路過的達(dá)官顯貴在這乘涼歇腳，那就完全不一樣了，色里木巴依會跑前跑后，好茶好飯地招待。

這一天，阿凡提驢不停蹄地來到了這個村莊，看見色里木巴依家門口這么大一片陰涼，于是就走過來把自己的驢拴在了樹上，靠著粗大的樹干，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不一會兒，阿凡提抬起頭看見樹上的桑葚，忽然發(fā)出感慨，自言自語道：“真主??！您的創(chuàng)造永遠(yuǎn)是讓人意想不到。這么粗大的樹只能結(jié)出像沙棗一樣小的果實，而細(xì)細(xì)的瓜蔓卻可以結(jié)出那么大的西瓜和甜瓜?！眲傉f到這里，樹上的一顆桑葚落了下來，正好砸在他的額頭上。阿凡提不由笑了起來，搖著頭心里說：“真主啊！寬恕我吧！這一切存在的事物中，沒有什么比真主創(chuàng)造的更高超了。真主保佑，感謝您只是讓沙棗大的桑葚掉在我的頭上，而不是西瓜那么大的桑葚掉在我的頭上?！卑⒎蔡岣锌暾上聛硇菹?，色里木巴依從家里走了出來，微笑著對阿凡提說：“行路人，你覺得在我家桑樹的陰影下乘涼舒服嗎？”阿凡提看著色里木巴依也微笑著點點頭：“是的，感謝您的桑樹，愿真主保佑你?！鄙锬景鸵览^續(xù)微笑著說：“既然如此，那么就請你交納乘涼的費(fèi)用吧。”阿凡提猛然站起來：“大叔，這路難道不是大伙的嗎？”色里木巴依依然微笑著說：“路雖然是大伙的，可這桑樹陰影是我的?！卑⒎蔡岚櫰鹆嗣碱^：“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你的桑樹影子也不會掉下來吧！”“我可不希望它掉下來。你要知道我的桑樹影子有多貴重，它每一片葉子就能值一個銅錢。”阿凡提腦筋開始飛轉(zhuǎn)，他想整治一下這個貪婪吝嗇的人。他瞅了瞅驢背上的褡褳，心里有了主意。褡褳里有三十多兩銀子，二十兩是帕麗達(dá)姐弟給他的路費(fèi)，還有是在喀喇沙爾救濟(jì)窮人以后剩的十多兩，他一路省吃儉用，沒怎么花，想留到有用的時候，總共三十多兩，看來今天要派上用場了。

想到這兒，阿凡提看著色里木巴依：“這么說，有錢就可以在這里坐了。”“沒錯，有錢的人乘涼，沒錢的人離開?！卑⒎蔡嵝χ鴮ι锬景鸵勒f：“我以后經(jīng)常要到這兒來坐一坐，坐一次給一次的錢多麻煩啊，你把這桑樹的陰影賣給我怎么樣？”色里木巴依很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不耐煩地說：“別說大話，不要想在我桑樹的陰影里耽擱時間。走你的吧！”阿凡提站起來一邊解驢韁繩一邊說：“走就走吧！真主想讓誰富，就讓財寶往他家流?？墒菂s有人把流進(jìn)家的財寶往外推?！甭牭竭@話色里木巴依半信半疑地說：“等等，你真的要買？”阿凡提停下腳步，神色嚴(yán)肅地看著色里木巴依：“誰有時間跟你開玩笑?！鄙锬景鸵揽纯此骸澳悄汩_個價吧！”阿凡提很認(rèn)真地說：“做買賣的事情不是鬧著玩兒的，沒有證人怎么行？我們必須定個契約，然后去喀孜堂公證蓋章?！鄙锬景鸵酪宦犨@話高興了：“對對對，就是這么辦，咱倆想到一處去了。我們先確定好價錢，然后馬上去簽約?！眱蓚€人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后以三十五兩銀子的價格達(dá)成了協(xié)議。色里木巴依還不忘故作委屈地說：“你既然誠心要買，我只好低價賣給你?！?/p>

商量好以后，兩人一起來到了喀孜堂，并請了大毛拉當(dāng)證明人。這里的喀孜和大毛拉都心地善良，也很正直，他們都知道色里木巴依的為人。當(dāng)大毛拉和喀孜聽到這種奇怪的交易，紛紛婉轉(zhuǎn)地勸說阿凡提千萬要慎重考慮。色里木巴依一看這情況著急了，生怕喀孜和大毛拉攪黃了自己這筆買賣，趕緊插言道：“尊敬的大毛拉，尊敬的喀孜，我們的買賣是出于自愿，沒有誰上當(dāng)?shù)膯栴}?！卑⒎蔡嵋哺胶偷溃骸按_實是出于自愿?！贝竺瓱o奈地嘆了口氣，開始寫契約。契約上寫道：“我色里木巴依自愿將自家的桑樹陰影以三十五兩銀子的價格賣給阿凡提，在桑樹自然枯死以前，桑樹的陰影屬于阿凡提所有。日后若有親友鄰居干涉，一概由賣主負(fù)責(zé)。如有違背契約，甘愿受喀孜堂裁決?；貧v某年某月某日?！贝竺瓕懲?，抬頭看看雙方：“這么寫你們雙方有意見嗎？”阿凡提提出異議：“還要加上，如果因為賣主的原因，桑樹的陰影受到損失，買主有權(quán)向賣主追究責(zé)任；還有，買賣雙方不得擅自毀約，違反以上契約內(nèi)容者要向?qū)Ψ浇患{一千兩銀子作為賠償?！贝竺D(zhuǎn)過頭來問色里木巴依：“這一點你同意嗎？”色里木巴依轉(zhuǎn)了一下眼珠說：“像狐貍一樣狡猾的人，照你這樣寫，我豈不是連自家的桑子都不能采了嗎？”阿凡提大度地說：“沒關(guān)系，只要你不砍樹，不拔樹葉，樹上的桑子還是你的，隨便你采?！鄙锬景鸵缆牭竭@兒斬釘截鐵地說：“行，沒問題，就這么寫進(jìn)去。”大毛拉重新寫了一遍，念過之后，買賣雙方以及見證人相繼畫了押并按了手印兒，最后蓋上了喀孜的印章。這筆交易完成后，喀孜和大毛拉互望一眼，無奈地?fù)u搖頭。色里木巴依拿到錢，心里樂開了花?？墒撬睦镏?，他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作惡者自身難保。貪婪自私的色里木巴依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煩？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八：高價賣樹影 智懲貪巴依

書接上文。阿凡提買下了色里木巴依的桑樹陰影以后，暫時就在這個村子住了下來。沒過幾天，村里人就知道從古老的吐魯番來了一個叫阿凡提的人買下了桑樹的陰影供人們乘涼，很多人和這個和善的青年都交上了朋友。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這天上午，阿凡提請了許多人，在桑樹下聚會，他們彈著熱瓦普、打著手鼓、唱著歌。這時候色里木巴依跑了出來，吼叫道：“你們在我們家門口瞎吵鬧什么？”

阿凡提過來理直氣壯地說：“大叔，桑樹的陰影已經(jīng)賣給我了，我和朋友們在這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現(xiàn)在你只能管得著你那根老樹干了?！彼腥寺犃硕即笮ζ饋?，色里木巴依嘟囔著：“真是皮牙子的層多，窮鬼的朋友多?！睙o奈地走了。當(dāng)天下午，色里木巴依正在自家的院子里乘涼打盹兒，阿凡提和他的朋友趕著毛驢進(jìn)來了。色里木巴依急了，大喊道：“你們要干什么？”阿凡提不緊不慢地說：“對不起，我們的桑樹陰影不是跑到你的院子里來了嗎？我們只得跟著它進(jìn)來?！卑⒎蔡嵴f著，就在院子里釘下木樁，拴上毛驢兒，鋪上地氈，躺下休息。色里木巴依這個難受??！簡直就像吃了自己的肉。

一次，色里木巴依的老婆正在給女兒梳頭，色里木巴依的兩個寶貝兒子哭哭啼啼地跑了進(jìn)來。色里木巴依的老婆趕緊問道：“怎么啦，我的寶貝，誰惹你們了？”色里木巴依的兒子說：“上次樹陰下拴著毛驢睡覺的那些人，說我們太吵，不讓我們在樹陰下玩兒。”色里木巴依的女兒說：“媽，這是怎么回事兒？這太不像話了，我跟他們評理去！”色里木巴依的老婆勸道：“別去了，你爸爸把桑樹的陰影賣給了這些人。都怪這個老不死的，只要給錢，說不定把我們也會賣掉！”這時候，門外傳來的熱瓦普聲音越來越響，還夾雜著歌聲和笑聲。色里木巴依的女兒說：“媽，這樣下去怎么行，還是讓爸爸把桑樹陰影買回來吧！”色里木巴依的老婆長嘆一聲。

一天，色里木巴依從外面回來，炎熱的天氣使他臉上的汗水不停地流淌著。他來到桑樹下，剛把馬拴好，阿凡提就從樹背后走了出來，笑瞇瞇地對色里木巴依說：“大叔，請把你的馬牽走?！鄙锬景鸵烙煮@又氣：“怎么？我的馬不能拴在我的樹上嗎？”阿凡提反問道：“你知道，你和你的馬現(xiàn)在站在哪里嗎？”色里木巴依氣得臉都白了：“這話應(yīng)該由我來問你?！卑⒎蔡岵痪o不慢地說：“你應(yīng)該明白，你和你的馬正站在我的桑樹陰影下?！鄙锬景鸵绬】跓o言。這時，不少過路的人圍攏過來，看起熱鬧。阿凡提見此情景，越說越來勁：“你知道這桑樹陰影多貴重嗎？他的每一片葉子都能值得一個銅錢。有錢的人乘涼，沒錢的人離開。”色里木巴依汗流如注，臉憋得通紅，他腦子里映出第一次和阿凡提在桑樹下相遇時的畫面，此刻阿凡提對他說的話，正是他當(dāng)初對阿凡提說的。人們議論紛紛，“樹蔭也可以賣？這是真主賜給所有人的財富?！薄八郧熬陀酶鞣N辦法坑過不少人，現(xiàn)在是活該?！薄熬褪牵X不要臉?！鄙锬景鸵缆犞藗兊淖h論，尷尬萬分。阿凡提覺得火候到了，對色里木巴依說：“大叔，只要你肯出錢，大門前的桑樹影子可以賣給你乘涼?！鄙锬景鸵缽?qiáng)壓著心頭的火氣說：“那你快說吧，賣多少錢？”“不多，只要五兩銀子。”色里木巴依恨恨地說：“好吧！我這就去拿錢?！闭f著氣呼呼地牽著馬回自己家去了。

色里木巴依的家人被鬧騰得沒辦法，全家人都逼著色里木巴依把桑樹的陰影買回來，哪怕花雙倍的價錢，也不愿意再過這樣的日子。色里木巴依被逼得沒辦法，想了兩天，只好如此。

這一天，色里木巴依在家里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招待阿凡提和他的幾個窮朋友，作陪的有大毛拉、喀孜等等當(dāng)?shù)氐念^面人物。色里木巴依滿臉堆笑：“大家都是一個村的鄉(xiāng)親，別客氣，隨便吃，隨便吃?！卑⒎蔡嵴酒饋泶舐曊泻舻剑骸芭笥褌?，難得色里木巴依大叔這么慷慨，咱們可別辜負(fù)了他的這片盛情??！”說著一只手就抓起一塊兒煮好的羊羔肉大啃大嚼起來。其他幾個人，都是能吃能干的精壯漢子，也學(xué)著阿凡提的樣子，大吃大喝起來。色里木巴依心疼得直皺眉頭，他幾次想說話，都被阿凡提擺手制止了。那意思很明白，沒看我們正忙著嗎？

色里木巴依的老婆一盤子一盤子的食物往桌上端，不知道吃了多少盤，阿凡提才剔著牙說道：“色里木巴依大叔，有什么話你就說吧！看在這頓飯的面子上，只要我們能辦到的一定照辦。對吧，弟兄們?！卑⒎蔡岬呐笥褌凖R聲附和：“沒錯，一定照辦?！鄙锬景鸵肋@才說道：“是這樣，我想把桑樹的陰影買回來”。阿凡提盯著色里木巴依說：“你要買回去？我們可是吃足了桑樹陰影在你手上時的苦頭?！鄙锬景鸵磊s緊說：“別擔(dān)心，桑樹陰影買回來以后，鄉(xiāng)親們依舊可以在樹蔭下歇息，我絕不干涉。”阿凡提猶豫道：“話是這么說，可等你買到手之后……”大毛拉早已經(jīng)明白了阿凡提的意思，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在一旁插言道：“空口無憑，你們還可以像上次那樣立一個字據(jù)，上面寫明桑樹陰影回歸色里木巴依以后，鄉(xiāng)親們可以在樹蔭下乘涼，色里木巴依不得干涉?！卑⒎蔡岵宦堵暽卣f：“這個主意不錯，我真的有點動心了，鄉(xiāng)親們你們看呢？”大家低著頭沉吟著，都不說話。色里木巴依忍痛高聲叫道：“我多出一倍的錢?！卑⒎蔡峤辛似饋恚骸鞍パ窖?！好價錢?？丛谶@頓飯和幾位尊貴客人的面子上，再加上這么好的價錢，我們答應(yīng)了?！编l(xiāng)親們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色里木巴依卻顯得喜形于色。阿凡提接著說：“成交了！不過不是現(xiàn)在，要等這炎熱的夏天過去，還要過了秋天，等下了第一場雪，我們就做交易。色里木巴依大叔，謝謝你的款待；尊貴的大毛拉，尊貴的喀孜，感謝你們屈尊作陪；鄉(xiāng)親們我們走吧！”說罷，阿凡提和鄉(xiāng)親們起身而去，大毛拉和喀孜想笑但不敢笑出聲來。色里木巴依和他的家人呆若木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又一天，色里木巴依家從阿克蘇城里來了好多朋友做客，當(dāng)時是下午，桑樹的陰影正好在院子里。客人們正在院子里吃飯，阿凡提領(lǐng)著一群人牽著驢進(jìn)來了，客人們一臉迷茫。當(dāng)阿凡提向客人們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客人們是議論紛紛。色里木巴依的臉上無比尷尬，最后不得不以三十兩銀子的價格，消費(fèi)自家院子里的桑樹陰影。自此以后，這件事在阿克蘇城里也傳開了。

有一天晚上，月圓之夜，月光照著桑樹的影子映到了色里木巴依家的房頂，阿凡提也爬上了色里木巴依家的房頂，聽到院子里的狗吠聲，色里木巴依一家人如驚弓之鳥，以為進(jìn)了強(qiáng)盜。色里木巴依戰(zhàn)戰(zhàn)兢兢爬著梯子上來一看，是阿凡提，悔恨得直抓頭發(fā)。

很快，色里木巴依一家受不了這種隨時被打擾的生活，更受不了人們的輿論，最后搬離了這個地方，再也沒有回來，這棵桑樹就留給了村里的人。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給別人挖的坑，自己卻掉了進(jìn)去。

從此，阿凡提的名字在阿克蘇也傳播開來。阿凡提收拾了色里木巴依，也告別了他的朋友，繼續(xù)向前走。

下回書，阿凡提在巴楚遇到了讓他頭疼的兩兄弟，他將怎樣應(yīng)對呢？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九：喀什開眼界 智救奇怪人

書接上文。阿凡提整治了色里木巴依后，騎上他的毛驢，繼續(xù)往喀什前進(jìn)。

過了伽師的夏普吐勒往西走，喀什特有的園林、綠洲、田地、渠道、房屋、前廊、高高的安集延墻防護(hù)的果園，以及美麗的景色令人賞心悅目。阿凡提一路欣賞著美景，不知不覺地過了乃孜爾瓦赫，又從塔爾布吾孜到了吐曼河邊，吐曼河的河水清澈而平靜。

阿凡提沿著河邊繼續(xù)前行，頭頂上強(qiáng)烈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過了推西克達(dá)爾瓦孜，又過了卡勒太鎮(zhèn)，就開始進(jìn)入喀什的繁華地帶，街道兩邊的飯鋪里帕爾木丁烤包子、肉馕等等各種食物散發(fā)出來誘人的香味兒，讓行路人垂涎三尺。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懶惰者命香，勞動者馕香。

一進(jìn)喀什，給阿凡提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香氣襲人的馕?？κ驳目锯斡胁煌谄渌胤降囊惶滓?guī)矩，這里的小圓馕像石榴一樣紅；帕爾木丁烤包子如同噴過油一樣，味道格外香。

喀什果然是熱鬧，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攤販店主都賣力地吆喝，招攬生意：“皮牙子的種子，烤肉的香味兒，羊羔肉像冰糖一樣甜蜜，嘗嘗再走，嘗嘗這肉馕的滋味兒再走?！边h(yuǎn)道而來的阿凡提穿過這撲鼻的香味兒和手藝人悅耳的叫賣聲，住進(jìn)了附近的一家旅店。安排好他的驢，在吐曼河邊洗過臉回來，美美地吃了一頓之后，就躺在床上休息，解除路途的疲乏。

第二天，阿凡提開始興致勃勃地觀賞喀什城秀麗的街道，感受喀什的繁華熱鬧。當(dāng)時喀什被稱為三萬人的喀什，城里房屋稠密，街道很多。除了寬大的鬧市區(qū)街道，還有很多讓人迷路的背街小巷。清真寺和經(jīng)文學(xué)校也很多，吸引著新疆各地的人到這里求學(xué)。當(dāng)時這里的讀書人多，人們素質(zhì)也高，市民們一般都衣著漂亮，頭發(fā)、胡須刮得干干凈凈，對人親切和善，有禮貌。

阿凡提來到了赫赫有名的艾提尕爾清真寺，當(dāng)時還不叫艾提尕爾這個名字。艾提尕爾的名字是阿凡提離開喀什一年后，也就是1798年才確定的。這里原是征服中亞的阿拉伯大將屈底波留下的伊斯蘭傳教士的麻扎，也就是墓地。公元1537年，當(dāng)時喀什噶爾的統(tǒng)治者烏不里哈德爾·米爾扎阿爾伯克，為紀(jì)念葬在此地的叔父，在這里修建了一座小的清真寺。1798年，英吉沙維吾爾族女穆斯林古麗熱娜前往巴基斯坦，途中病故在喀什噶爾，人們用遺留的旅費(fèi)擴(kuò)建了清真寺，并取名艾提尕爾。

如今的艾提尕爾清真寺，是中亞最大的清真寺，總面積168000平方米，由禮拜堂、教經(jīng)堂、門樓和附屬建筑物組成。寺門用黃磚砌成，石膏勾縫，門高4.7米，寬4.3米，門樓高17米，氣勢恢宏。寺內(nèi)南北各一排共36間教經(jīng)堂。每逢節(jié)日，大毛拉都要在這里宣教。

艾提尕爾清真寺的地位顯要還不在其規(guī)模，而在它是全疆穆斯林“聚禮”之地。逢禮拜過年過節(jié)，整個艾提尕爾清真寺連同中心廣場跪滿了人，大禮拜一般都有2-3萬人，最多時有十多萬人。大禮拜后，寺內(nèi)外游樂的人是摩肩接踵，歡樂的鼓樂奏鳴，穆斯林合著節(jié)拍，跳起薩滿舞，通宵達(dá)旦狂歡。這座巨大而古老的清真寺，讓阿凡提吃驚，久久觀賞不夠。

阿凡提不慌不忙地在清真寺里轉(zhuǎn)悠著，逛著逛著又來到了吐曼河。走到吐曼河河堤，往東一望，阿凡提大呼厲害。

吐曼河?xùn)|側(cè)，就是有名的喀什大巴扎。這個巴扎在老城對面，隔著高臺民居，大老遠(yuǎn)就能感受到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繁榮熱鬧。

現(xiàn)在這個巴扎叫“中西亞國際貿(mào)易市場”，是新疆最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迄今有二千多年的歷史。在阿凡提生活的那個時代，它就有“亞洲最大的集市”之稱。市場里有五千多個攤位和一條食品街，喀什以及新疆的各種土牧產(chǎn)、手工藝品、瓜果蔬菜、生產(chǎn)資料、日用百貨等近萬種商品，以及大牲畜，應(yīng)有盡有，每天的人流量達(dá)十余萬，可以說是體現(xiàn)新疆維吾爾族民俗風(fēng)情最集中最濃郁的地方。

阿凡提站在大堤，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大巴扎黑壓壓全是人，路邊的毛驢車一眼望不到頭，叫賣聲、牲畜的歡叫聲不絕于耳。

阿凡提沖下大堤，直奔市場。進(jìn)去后，阿凡提才感覺到那眼睛是真不夠用。

往東看，地毯、掛毯、褥毯、座墊毯、拜墊毯、圍巾、毛巾、羊皮、和田玉、木碗、木勺、木花瓶、艾德萊絲綢、英吉沙小刀，五彩繽紛繞人眼。

往西瞅，核桃、枸杞、杏脯、杏干、香梨、葡萄干、無花果，瓜果飄香饞人嘴。

往南望，各式各樣的繡花、挑花、伴金鑲銀、串珠做工鈿，杏花、奇曼花、塔什干花，色澤鮮艷拌人美。

望北轉(zhuǎn)，熱瓦甫、冬不拉、彈撥爾、艾捷克、蘇爾納、胡西塔爾，拉弦、吹管、打擊、龜茲音樂惹人醉。

傍晚的時候，阿凡提騎著毛驢兒，出來散步。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吐曼河邊圍了很多人。那兒一定出了什么事兒，阿凡提心里盤算著。而他那頭善于自作主張的毛驢兒，又一次沒有等到主人的命令，就徑直向吐曼河邊跑去。

阿凡提騎著驢穿過人群，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在距離河岸三步之外，一個人正在往水下沉去，這個人一會兒升到水面，過一會兒又沉入水中，水下不時地向上咕嘟咕嘟冒出大泡。

此時岸邊聚集了很多人，有一些人探著身子靠近水面，向溺水者伸著手，但是他們的手總是差那么半臂距離。人們喊著：“把你的手伸給我，把手伸給我。”可是正在下沉的人似乎沒有聽見，有節(jié)奏地向水下沉去。過了不大一會兒，他的頭向上露了一下，就是不把手伸給岸邊想救他的人，然后慢慢沉了下去。隨著他的一沉一浮，水面上擴(kuò)散著漣漪，輕輕拍打著岸邊，發(fā)出“嘩嘩”地響。看到這番景象，阿凡提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真是一件怪事?！?/p>

阿凡提一邊觀望一邊琢磨：“簡直是怪事一樁，他不上來可能是有什么原因吧？他為什么不伸手呢？”就在阿凡提琢磨的功夫，潛在水里的人又冒出了三四次，每次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阿凡提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趕緊從驢背上跳了下來，牽著驢走到近處去。這時，溺水者已經(jīng)沉入水底，好一會兒沒有露出水面了，以至于岸上的人們開始為他做起禱告來。正在大家為這個溺水者提心吊膽的時候，他一下子把頭探出了水面。人們著急地沖他大喊：“把你的手給我，給我，快給我呀！”人們喊著，向他伸出手。但是，他似乎沒有聽見一樣，依然沒有伸手，然后再次無聲地滑向水里。

離近了的阿凡提，終于看見這個人的穿著打扮，這是一個穿著綢子做的值錢外衣的人。想到這兒，阿凡提靈感一現(xiàn)，對周圍的人說：“或許我的辦法可以救他?！比藗冄杆倩貞?yīng)著：“如果你有辦法的話，趕緊把他拉出來！趕緊，他又浮出水面了，快把他拉上來！”阿凡提抓住時機(jī)，把手伸過去，但是他喊出了和別人不一樣的話：“給你，我把這個給你，趕緊抓住它?！卑⒎蔡徇@一喊，奇跡發(fā)生了，水中的人聽到阿凡提的話，哆哆嗦嗦地抓住了伸過來的手，甚至于阿凡提的手都被拽疼了。阿凡提繃著臉使勁往岸上拉著落水者，那人終于被拉上岸，但依然死死攥著阿凡提的手不放。人們圍攏過來，奇怪地議論阿凡提是用什么辦法讓他抓住手的。阿凡提解釋說：“看他的穿著，一定是位有錢的巴依。因為我見過的有些巴依，是只會索取而不會把自己的東西分給別人的人，于是我就想到把手給他的辦法，沒想到成功了?！甭犕臧⒎蔡峤忉專藗兊哪抗忾_始轉(zhuǎn)移向落水者。

那人一動不動地在地上躺著，渾身上下沾滿了水草，散發(fā)著腥臭味的浮萍遮住了他的臉，他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咕嚕咕嚕地往外冒著水。

過了一會兒，這個人發(fā)出微弱的呻吟聲：“錢袋子，我的錢袋子在哪兒？”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風(fēng)沙像巴依一樣殘暴，巴依像風(fēng)沙一樣貪婪。

這個貪婪到嗜錢如命的人，到底和阿凡提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十：好心做錯事 痛賣小毛驢

書接上文。上文書說到被阿凡提救上岸的落水者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錢袋子，我的錢袋子在哪兒？”他躺在地上一邊說一邊用手摸索，直到摸到腰間那還有點兒熱乎的錢袋子時才安靜下來。然后站起身拉抖掉身上的水草，用衣襟擦去臉上的浮萍。這時阿凡提才看到他的容貌，一看不要緊，阿凡提被嚇得后退了好幾步：那人的眼眶像是倒長著，爛鼻子又扁又塌，瞎了的右眼被蒙著一層白膜，一張滿是空洞的麻子臉，奇丑無比，而且，他還是個駝背。這丑陋的人用一只獨眼把圍著他的人看了一遍，用那好像小公雞剛學(xué)打鳴一樣的嗓音問道：“是誰救了我？”“就是他。”人們說著把阿凡提推到了那人的面前?！暗轿腋皝?，我要獎賞你?！北痪壬蟻淼娜税咽稚爝M(jìn)還在流著水的錢袋子，抓出一把散碎銀子，略微猶豫了一下嘟囔著說：“其實，你把我從水塘里拉出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功勞，我自己也能從水里游出來?！本驮谒f話的時候，他攥著碎銀子的手指慢慢張開，銀子從指縫間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氐袈浠劐X袋子。最后，他從錢袋子里摸索出一枚銅幣遞給阿凡提說：“這個錢給你，到街上去買個油馕吃吧！”“這點兒錢買不了一個油馕?！卑⒎蔡嵴f?！皼]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你可以自己再添一個錢，然后就能買一個油馕了?！甭渌哐a(bǔ)充道。阿凡提沒有接錢，看著大家說：“現(xiàn)在你們明白了吧！我真的是用符合他本性的方法把他從水中救出來的?！币贿呎f著，一邊牽著自己的驢離開了人群。

沒走幾步，路上一個高個子把他叫住了。這個人稍微有點瘦，滿面愁容。“你想說什么？大個子?！贝髠€子用厭惡的目光看著阿凡提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救了誰？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救了他，會害得多少人淚流成河，失去家園、喪失耕地，甚至有人會被送到奴隸市場?！卑⒎蔡岢泽@地望著他說：“我不明白你的話，對掉在水里的人不去伸手拉一把，還算得上穆斯林嗎？”“照你這么說，像毒蛇一樣惡毒的人快要死去的時候也應(yīng)該去救他嗎？”大個子突然提高了嗓門兒，但又好像悟出了什么似的問道：“你是這兒的人嗎？”“不，我昨天才來到這個地方?！贝髠€子聽到這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哎！魯莽的好心人，你剛才救的是高利貸主阿克木?！边@個名字讓阿凡提想起在喀喇沙爾替人還錢的事，脫口而出：“我在喀喇沙爾遇到過一個名字相同的高利貸主?！贝髠€子補(bǔ)充道：“高利貸主阿克木在半年前才來到這里的，聽說是從喀喇沙爾那邊過來?！边@里插一句，阿凡提當(dāng)初離開后時間不長，因為喀喇沙爾官員的替換，高利貸主阿克木和新官員不合，在那待不下去了才來到喀什。當(dāng)阿凡提聽到這個被他救起的落水者就是喀喇沙爾的高利貸主時，憤怒和后悔瞬間充滿胸膛?！八粊砭唾I通了喀孜和伯克，做起了壞事。所有的判決都對他有利，他逼迫那些借他錢的人，流離失所、變賣家產(chǎn)。他為了要娶我鄰居制陶人吾買爾的女兒，私下修改了他的借款字據(jù)，明天喀孜堂就會做出判決。”大個子說完嘆著氣走。阿凡提看著大個子離去的背影，心靈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他決心想辦法彌補(bǔ)這個錯誤，除掉高利貸主。眼下首先要解救這個姑娘。

阿凡提回到客店，一夜未眠，天還沒亮就來到艾提尕爾清真寺前等待?？ψ尾脹Q所開門后像往常一樣來了很多人，其中包括高利貸主阿克木和制陶人吾買爾還有他那17歲的女兒阿依努爾?？κ部ψ蔚淖炷槹⒎蔡崾且娮R過的，這一次依然沒出人們所料，制陶人關(guān)于高利貸主修改字據(jù)的辯白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ψ蝹兣袥Q，制陶人吾買爾如果在今天日落前還不上一百兩銀子的債務(wù)，就必須將女兒嫁給高利貸主阿克木。喜形于色的高利貸主阿克木走到制陶人女兒阿依努爾的面前嬉皮笑臉地說：“美麗的姑娘，自從上次偶然遇見你以來，我連覺都睡不著，失去了安寧。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人了，把你的臉蛋露出來，讓我再看一看?！闭f著他下流地用變了形的手指掀開姑娘的面紗，急不可耐地要看姑娘的模樣。姑娘憤怒地一把推開了他的手。就在阿依努爾面容露出的一瞬間，站在人群中的阿凡提看得清清楚楚，姑娘的美麗是那樣的非凡和超群，阿凡提覺得好像有股電流瞬間擊中了他的心。此時的他，心里悔恨到了極點，我為什么要把這個毒蛇、羅鍋老猴子從水里救出來，害了這么漂亮的姑娘。

這時，高利貸主對制陶人和他的女兒說：“在這里等著我，我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日落前過來接你?！闭f著跟喀孜們使了個眼色，差役們迅速過來，看住了制陶人和他的女兒。高利貸主這才放心，發(fā)出難聽的笑聲走了出去。阿凡提看著高利貸主走遠(yuǎn)，從人群中來到制陶人的身邊說：“大叔，剛才我都聽到了，您遇到了災(zāi)難。但是我也許能幫助您。”“不，好心人?！敝铺杖擞媒^望的聲音回答說，“從你那樸素的穿著上可以看出你不是個有錢財?shù)娜?。我的朋友也都是窮人，我們沒有辦法了?！薄罢埬谶@里等著我，我會想方設(shè)法找到錢來?！甭牭竭@兒，制陶人絕望的眼神，似乎恢復(fù)了一點點生機(jī)，但想到那巨額的一百兩銀子馬上又低下頭嘆起氣來。阿依努爾摟著制陶人大聲說：“好心的行路人，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

阿凡提從艾提尕爾清真寺出來，按著獨眼人告訴他的地址，找到了胖胖的茶館主阿布拉。在阿凡提說明情況以后，仗義的茶館主二話沒說，就拿出了三十兩銀子，這也是他僅有的三十兩銀子?？墒鞘Ｏ碌钠呤畠摄y子還是沒有著落，情急之下阿凡提把目光落在了他的驢身上。阿凡提最不愿出賣的，就是這頭陪伴他多年的老朋友，但是眼下他沒有絲毫的辦法。阿凡提撫摸著毛驢說：“老朋友，只要有一點辦法我都不會離開你，可是現(xiàn)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泵H似乎聽懂了阿凡提的話，明白離別就在眼前。它垂著頭，喘著粗氣，對周圍的一切都不予理睬，只是呆呆地看著地面。

阿凡提控制住心里的悲傷，在茶館門前，為吸引更多的人，把毛驢賣個好價錢，他沒有把驢拴在樁子上，而是把它趕到門前的板炕上。毛驢似乎也明白了阿凡提的意思，用前蹄兒敲打著板炕，發(fā)出咚的聲音。這樣吸引了很多好奇的人過來觀看，人越聚越多?？粗膼鄣男∶H將要賣給別人，阿凡提心中長嘆：這都是可惡的高利貸主逼的。

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吝嗇鬼永遠(yuǎn)富不了，貪婪者永遠(yuǎn)吃不飽。正在阿凡提感慨之際，突然人群中有個人指著他喊 ：“我認(rèn)識你，你是亞里坤塔格來的阿凡提?！?/p>

隨著這一聲喊，幸運(yùn)再一次降臨到阿凡提的頭上。幸運(yùn)是怎樣幫助阿凡提的呢？他的小毛驢又賣給了誰？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十一：好人捐銀兩 結(jié)緣心上人

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人群中有人喊出了阿凡提的名字。說出阿凡提名字的這個人是一個過路的行商，在吐魯番的時候就曾見過他，后來一路上又聽說過許多關(guān)于他的傳說。那時候的人和現(xiàn)在不一樣，沒有這么多的娛樂活動。那時候人口很少，而且住的又相對集中，茶余飯后大家沒有什么事兒可做，就是聊天，所以一些新奇的傳聞會流傳得非?？臁？κ彩钱?dāng)時重要的交通要道，在新疆和中亞都占有很高的地位，曾經(jīng)的世界地圖沒有新疆但是有喀什，所以喀什各地來的人所擁有的信息量很大。一些人已經(jīng)聽說過阿凡提的名字，紛紛議論開來，以前沒聽過他名字的人也向周圍的人打聽著他的事情。這時，還有人認(rèn)出他是那天在喀孜堂給兩位無辜的女人交罰銀的人。瞬間，人群中就熱鬧了起來，大家紛紛詢問著他賣毛驢的原因。

阿凡提把高利貸主的惡行和要解救制陶人女兒的事情說了一遍。大家聽了都對高利貸主的惡行非常氣憤，都很同情制陶人和他的女兒，紛紛掏出一些散碎的銀兩或銅幣放在了阿凡提面前。很快，大家捐夠一百兩銀子，并且還多出了幾十兩，阿凡提讓人們拿回去，可是人們不愿意收回這已經(jīng)掏出的錢。阿凡提看著這些善良的人們，感動得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此時，太陽已經(jīng)開始西斜，時間接近黃昏，阿凡提騎著驢朝艾提尕爾清真寺飛奔。當(dāng)他走進(jìn)喀孜裁決所的時候，正好趕上高利貸主阿克木要帶著姑娘離開，姑娘哭鬧著掙扎著。阿凡提及時趕到，大聲對高利貸主阿克木喊道：“把姑娘放下，給你銀子！”上前阻止了高利貸主，并拿出一百兩銀子。高利貸主一下就認(rèn)出了他：“你是昨天把我從水里救出來的人？”“沒錯，就是我?！薄澳闶鞘裁慈?，看你的穿著，不像是能拿出一百兩銀子的人，還有你和制陶人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替他還錢？”“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你只要確定銀子是真的就可以了?！备呃J主對著銀子鑒別了好久，確定不假，最后迫于無奈，只能將借款人的字據(jù)還給了他。阿凡提當(dāng)場撕掉了借據(jù)，跟著阿凡提趕來的群眾發(fā)出一片歡呼聲。

就這樣，阿凡提接受了制陶人的邀請，住進(jìn)了他們家。這讓高利貸主氣得七竅生煙，每天都在制陶人家門前的街道上來回徘徊，躲藏著觀察他們，他想弄清楚阿凡提的真實身份。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從阿凡提住進(jìn)制陶人的家，他們就再也沒有出售過陶器，也沒有做過任何的生意，可是阿凡提每天出去都會買羊肉和其他貴的食物。這種每天只出不進(jìn)的生活讓高利貸主驚奇不已，更加對阿凡提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直到一個月后，阿凡提一早出去，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回來，手里提著一個包袱，快步地向前走著，當(dāng)經(jīng)過高利貸主躲藏的那個街角時，包袱里掉出了一錠十兩重的銀子。這讓高利貸主吃驚地差點喊出了聲音，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高利貸主上前撿起銀子，揣進(jìn)懷里，他開始懷疑阿凡提是一個竊賊，于是跟了上去想要抓住他的把柄。高利貸主看著阿凡提走進(jìn)院子反身把院門關(guān)好插上門閂，他在外面偷聽著確定阿凡提進(jìn)了屋，才爬上土墻翻進(jìn)院子里。高利貸主輕手輕腳地挪到窗戶底下偷聽著里面的人說話。

“看到這些真讓我吃驚。”這是制陶人的聲音，緊接著又聽見阿依努爾的聲音：“千真萬確的真主，這真是太神奇了。感謝真主，我們的苦日子終于到頭了?！敝铺杖说穆曇簦骸笆前?！我活了半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奇跡?！边@些讓人不明白意思的談話，更加引起了高利貸主的好奇心，于是他豎起了耳朵更加仔細(xì)聽著，生怕漏了每一個字。阿依努爾好奇地問：“這次去的順利嗎？是怎么樣一個情況，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呢?！苯又前⒎蔡岬穆曇簦骸熬拖褚郧耙粯?，這次去的也很順利，我先是用了一天的時間走到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停了下來。等到七勺星出現(xiàn)以后，向著它尾巴所指的方向，一直走進(jìn)沙漠里面。走到半夜，就看見了那曾經(jīng)被黃沙掩埋而消失了的城市。那里沒有人，卻能聽到雞鴨的叫聲和馬匹的嘶鳴，讀古蘭經(jīng)的聲音也可以依稀聽清。再往里走，會看到一個很大的湖，湖里的魚很多，還有像人一樣大的老哈魚。我在湖邊坐下來休息，抓了一條老哈魚，吃上一塊，就像吃了羊羔尾巴一樣讓人發(fā)膩。休息了一會兒我繼續(xù)往前走，前面就是巨大的迷宮，我對照手里的羊皮地圖，走進(jìn)迷宮，一直到了藏寶的地方，那里放著成缸成缸的金銀。可是因為我很懶，所以從不多拿，只是每月才去一次。上一次去回來，剛好趕上你們還錢的期限，所以替你們還了錢?！卑⒁琅瑺柛袊@道：“多么奇妙的事情，感謝真主讓我們相遇?！碑?dāng)然，剛才他們的對話都是編的，但姑娘最后的這句話是真的，自從阿凡提救了姑娘以后，他們互相之間就產(chǎn)生了好感。阿凡提說：“把羊皮地圖還藏在灶臺的灰里面吧，小偷不會在意那里的?！辈睾玫貓D之后，他們各自回屋睡覺了。

聽到了阿凡提他們的對話，高利貸主阿克木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是既害怕又興奮，曾經(jīng)他也聽說過類似的傳說，可是從來沒有想過那傳說是真的，也沒有聽說過那詳細(xì)的描述，還有那至關(guān)重要的地圖。高利貸主阿克木在院子里待了很久，直到他確定屋里的人都睡著了以后，悄悄地潛入屋子，在灶臺下的灰里面找到了那張陳舊的羊皮地圖。

過了幾天，有人傳說高利貸主阿克木獨自走進(jìn)了塔克拉瑪干沙漠，卻再也沒有回來。所有人都以為是真主懲罰了他所犯的惡。只有阿凡提和制陶人父女知道真實的情況。

就這樣，阿凡提在制陶人家里住了下來。阿凡提精通這門手藝，每天都和制陶人同坐在制陶的輪盤前，他制出的土陶瓦罐、瓦缸，聲音清脆，表面光滑細(xì)膩。制陶人家的生意好了起來，制作的陶器不僅漂亮，質(zhì)量好，而且數(shù)量大為增加，每逢有巴扎的日子里，制陶人的錢袋里總是裝著滿滿的錢回來，黃昏的時候，他家里肉抓飯的香味兒飄滿了整個小巷。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天，制陶人清了清嗓子，慚愧地對阿凡提說：“你把我和我的女兒從魔鬼的手中拯救了出來，又和我一起干活，干的比我多五倍。自從你幫我干活以來，我賣陶罐賺的錢有五十兩銀子了，你把這些錢拿去吧，這些錢屬于你。”阿凡提停下手里的活兒說：“尊敬的吾買爾大叔，您的話讓我不明白，在這里您是主人，而我只是幫工，您只要把收入的十分之一給我，我就非常滿意了?！敝铺杖藢@個年輕人的品質(zhì)和手藝都非常的滿意，說道：“如果你是我的兒子那該多好！”沒想到這句話，正中阿凡提的下懷。

這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世上人成千，心中人一個。

阿凡提為什么想成為制陶人的兒子呢？咱們下回接著說。

回目十二：背負(fù)相親托 北京告狀贏

書接上文，阿凡提救下了制陶人的女兒，兩個人互相有好感，感情日益加深。這一天，制陶人突然說，要是阿凡提是自己的兒子那該多好，阿凡提聽了心里很甜蜜。就這樣，他白天干活，到了晚上，等制陶人打起了呼嚕的時候，阿凡提就來到院子里阿依努爾的窗戶下輕輕地咳嗽起來。

姑娘輕輕地走出房門，兩個人在月光下幽會，在吐曼河邊散步。在月光的輝映下，姑娘面容宛如皓月一般，優(yōu)美的身段顯得那么靈巧而明快，一股長長的辮子纏在腰間。他們來到一株沙棗樹旁坐了下來。阿凡提深情地望著身邊美麗的姑娘說：“阿依努爾，你是我心中的公主，是我第一個情人，也是我唯一的情人。我就是你的奴仆，我的全部生命就是為了等待和你相遇，我愛你！”說著，用自己的嘴唇吻了姑娘的嘴唇，吻了那么久的時間，以至于姑娘都喘不過氣來了。

姑娘輕輕推開他說：“聽著，親吻了姑娘以后，按照規(guī)矩應(yīng)該送給她一個東西作為禮物，但是你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了，每天晚上親了又親，連一根針都沒有給我送過?！?/p>

阿凡提擺了擺手說：“我沒有錢，但是，今天我從你爸爸那兒拿到了工錢，明天，就在明天，親愛的阿依努爾，我就去給你買一件珍貴的禮物。你想要什么？項鏈還是頭紗？”

阿依努爾低下了頭低聲說：“對我都一樣，對我來說，阿凡提，只要那個禮物是從你手中拿到的就行。”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突然有一天晚上，阿凡提在院子里剛一咳嗽，就聽到制陶人的聲音說：“你到底要在窗戶下咳嗽到什么時候？”本來已經(jīng)走出院門的阿依努爾害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關(guān)上了門。制陶人走到院子，面對顯得有些尷尬的阿凡提說：“年輕人，你不說出來我永遠(yuǎn)也沒法答應(yīng)。好吧，既然你不開口，那么現(xiàn)在我說，做我的兒子怎么樣？”阿凡提激動地看著制陶人：“謝謝！謝謝您！我會好好對待阿依努爾的?！敝铺杖丝粗⒎蔡岣吲d地大笑起來。

可是沒有告訴過父母怎么能結(jié)婚呢？阿凡提向制陶人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制陶人并沒有在意，反而安慰起阿凡提來。

這天晚上，阿凡提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離家已經(jīng)將近一年的時間，不知道家鄉(xiāng)的父母過得怎么樣，什么時候才能再回到吐魯番。

又過了一個月，從亞力坤塔格來的吐爾遜來到喀什，并且找到了阿凡提。他們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玩伴，兩位老朋友見面后熱情地?fù)肀?，激動得眼含淚花說不出話來。阿凡提請他來制陶人家，熱情招待了他。兩人互相問了情況，知心交談了一陣之后，吐爾遜把帶來的信件交給了阿凡提，那是他的父母和家鄉(xiāng)人民寫來的。大致內(nèi)容是說：父母身體很好，在他大伯家生活得也很好，就是十分掛念他。重要的事情是王爺?shù)牡艿馨⑽髂静藢Π傩盏钠蹓阂呀?jīng)到了極點，人們的苦難已經(jīng)多得溢滿了坎兒井，我們收集了人民的悲痛苦處，寫好了充滿人們血淚的狀子，你回來拿好就去北京，去找王爺回來，去向北京的皇帝控訴阿西木伯克的惡行。

吐爾遜和這封信的到來，再次點燃了阿凡提塵封已久的心。他明白家鄉(xiāng)的人民需要他，要改變這一切就要借助更大的力量。

阿凡提告別了制陶人和阿依努爾。他們深情地?fù)肀?，相互祝福祈禱。阿凡提保證盡快回來娶阿依努爾為妻。

阿凡提和吐爾遜一路驢不停蹄地趕往吐魯番。就在阿凡提回到吐魯番見過父母，拿著狀子準(zhǔn)備出發(fā)的時候，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阿西木伯克知道了他的行蹤，氣得直跳，皺著眉頭問管家：“他去北京干什么？”管家回答道：“好像……是去北京告您的狀，說什么他們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卑⑽髂静艘е榔届o地說：“北京是我們?nèi)サ牡胤剑F光蛋去干啥？”“是……誰說不是呢?！惫芗医又f道：“阿凡提是個不安分、在一個地方待不住的東西，家鄉(xiāng)待不了就跑到南疆。如今回來了，還不安靜，又去北京。哪里有他，哪里就會有糾紛。他到了北京，也會把那地方攪得一塌糊涂的?！蓖鯛斦f：“你說的沒錯，為了地方上的安定，你去把他處理了吧?！?/p>

這時的阿凡提已經(jīng)在去北京的路上了。管家接到命令以后，鞠躬離開了王爺，帶著三十名士兵，追了出去。追出一段路以后，他們發(fā)現(xiàn)了阿凡提的行蹤，他正騎著毛驢向前趕路。管家和士兵放了幾槍，威脅阿凡提停下?？墒锹牭搅藰屄?，阿凡提根本沒有停的意思，騎著毛驢繞過一個小土堆，從管家和士兵眼前消失了。管家心里著急，催馬跑得更快，當(dāng)趕上阿凡提的時候，兩名士兵從兩邊靠近阿凡提，憤怒地用長棍向阿凡提身上打去。這一打，一頂帶邊兒的帽子和一件衣服落到了地上，管家看著毛驢身上五花大綁的空架子一愣神，隨后氣急敗壞地命人用長矛刺向阿凡提的毛驢。阿凡提這頭著名的小毛驢，為了掩護(hù)主人，就這樣和阿凡提、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這時，阿凡提正在另一條路上騎著快馬奔跑著。他眼里含著淚水，做著禱告，和陪伴他多年的老朋友做著最后的告別。阿凡提在回來之前，就已經(jīng)想到了阿西木伯克可能會派人攔住他，只有舍棄自己的毛驢，才能為去北京爭取時間。他和這頭毛驢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他心里的痛，也只有自己知道。

阿凡提不負(fù)眾望，一路來到了北京，見到了王爺和皇帝，并且成功告了狀，他把自己所見官員欺壓百姓，喀什喀孜們的貪婪等等事情，一一稟告了皇帝。阿凡提得到了贊許和獎賞，并且隨著王爺，一起回到了吐魯番。

這一天，吐魯番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陽光照射在土地上仿佛薄綢一樣。整個吐魯番的人民今天放下所有的事情，如洪水般流向英雄歸來的路上，嗩吶手、鼓手準(zhǔn)備著，人們手里捧著各種各樣的美食，所有的東西都獻(xiàn)給遠(yuǎn)方歸來的尊貴的人。

遠(yuǎn)處，王爺馬隊的影子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阿凡提。所有人此刻都動了起來，大家奏著樂，擁上前去，和阿凡提握著手相互問候著。最后人群將他帶到中間，高高地舉起來，喊著他的名字把他拋向天空，喊聲震天，他的名字久久在天地間回蕩。

王爺回來后，阿西木伯克被抓，所有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

最后，阿凡提不顧疲勞，一路趕到喀什，把制陶人吾買爾也就是他未來的岳父和他最心愛的姑娘阿依努爾接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一起幸福地生活。

此后，阿凡提又為新疆人民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并在后來抵制新疆的幾次大規(guī)模叛亂和外來侵略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為新疆的統(tǒng)一做出了貢獻(xiàn)。阿凡提這個名字，正如維吾爾族諺語所說：壞人遺臭萬年，好人流芳百世。

阿凡提，這個智慧、善良、正義的化身，永遠(yuǎn)留給了新疆，留給了中國，留給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