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強(qiáng)
洪三騎著摩托車駛進(jìn)村里時,幾個孩子正圍在一起觀景呢。
本來,洪三已將車開過去了。可鬼使神差,洪三偏偏又回望了一眼。只見歡歡正咬扯著阿黑的耳朵,興致勃勃地滿地打轉(zhuǎn)轉(zhuǎn)。歡歡是只狗,滿囤家的;阿黑是頭豬,長得很袖珍,洪三家的。
奶奶的,沒有王法了!洪三停下車,抓起一塊石頭,狠狠地朝歡歡的頭上砸去。
歡歡死了。歡歡的死,讓滿囤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暢快。死得好!滿囤巴不能這只狗早點兒死。一個農(nóng)村老娘們兒,不好好料理家務(wù)過日子,弄只破狗養(yǎng)著寵著,像話不像話?
媳婦娟子卻哭得很傷心,肩膀頭一抖一抖的。娘的,你爹死了也不至于這么傷心吧?滿囤邊喝酒邊聽娟子哭狗,那哭聲便成了一道極好的下酒菜了。
可是,當(dāng)滿囤得知歡歡是被洪三打死時,一股無名火便陡地涌上心頭。丟下酒杯,滿囤操起鐮刀,風(fēng)一樣刮進(jìn)洪三家。
洪三正在街門口剔牙。洪三仿佛沒看見滿囤的到來,更沒看見滿囤手中的鐮刀。
“是你打死了俺家的歡歡?”因激動,滿囤的話語竟有些顫抖,有些跑調(diào)了。
洪三“噗哧”一聲笑了:“娘個蛋,那狗東西一點也不抗打,只一石頭,就四腿朝天了。”
“你當(dāng)過村主任,就可以隨便打死別人家的狗?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滿囤脖頸筋繃得老高,呼哧呼哧直喘。
就引來了好多人看熱鬧。
洪三依舊在笑:“那狗東西,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fù)阿黑、戲弄阿黑。當(dāng)著孩子們的面,它忙活得蠻有滋味呢?!?/p>
“欺負(fù)?戲弄?是豬告訴你的?你家阿黑要是不情愿,它咋不跑?”滿囤很是為自己的機(jī)靈而得意。
不料,洪三竟頻頻點頭:“說得對,說得對。這人和牲口一個樣,一個理兒。那老娘們要是不愿意,你老爺們還能追得成?”洪三笑瞇瞇地瞅著滿囤,滿囤的臉便騰地紅成了戲里的關(guān)公。這個老色鬼,得了便宜還賣乖!他勾引過好多婦女,包括娟子,還把責(zé)任往女人身上推。滿囤恨不得朝洪三那尖嘴臉,狠狠地砍上幾鐮刀!
“反正歡歡是你打死的,你就得賠!”
“賠?咋個賠法?”洪三收住了笑。
“賠你家的那頭豬!我得砍它一鐮刀,也只砍一刀!”
“那可不行?!焙槿龘u搖頭,“我家的阿黑,你想砍一刀就砍一刀了?這往后,我洪三在村子里還混不混了?”
“就行你一石頭打死俺家的狗,就不行我砍一下你家的豬?”滿囤今天是要豁出去了。
“誰說我打死你家的狗了?歡歡是你家的狗嗎?”洪三指著滿囤的鼻子,“那是我的狗!一千塊錢呢,你滿囤舍得買?回家問問娟子吧,歡歡是我送給她的。我打死了我自己的狗,不行嗎?”
滿囤啞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歡歡竟會是洪三的狗。丟下鐮刀,滿囤款款地蹲了下去,像一個撒了氣的皮球。
洪三滿臉的得意,把一盒“玉溪”煙散給大家:“自家的狗,愛咋整就咋整,對不對呀?”
“什么對不對的?不就是死了一只狗嗎?有什么大不了的?”聞聲,大頭走了過來。大頭是村子里最有錢最牛叉的暴發(fā)戶,在城里搞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光寶馬車就有好幾輛?!岸嗌馘X吶?我賠!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和為貴,和為貴?。 闭f著,大頭就開始數(shù)錢,一張張地數(shù)。大頭數(shù)錢的姿勢很瀟灑,收攏了許多驚羨的目光。洪三就有些不舒服,奶奶的,不就是有倆臭錢嗎?看把你給燒的!
“慢——”洪三朗聲喝道,“狗是我打死的,犯不著讓別人陪!”洪三掏出一疊百元現(xiàn)鈔,也開始刷刷刷地點錢,“兩千!怎么樣?我雙倍賠償?!?/p>
“行,有意思,有意思啊。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贝箢^收起錢,解嘲地笑了起來,“哈哈,今天天氣真好!待會兒我回公司,想搭車進(jìn)城的,吱一聲哈?!?/p>
卻沒人應(yīng)和。
滿囤接過洪三遞過來的錢,認(rèn)真地數(shù)了數(shù)?!笆钦驽X?!睗M囤笑了,“狗用不用賠,我說了算。現(xiàn)在嘛,我心情不錯,歡歡不用陪了!”滿囤一手掀開洪三的上衣兜,一手把錢塞了進(jìn)去,“回家給你媳婦買幾雙好襪子穿吧,我滿囤不在乎這兩吊錢!”
說罷,滿囤撿起丟在地上的鐮刀,哼起小曲,在眾人的目送下,牛哄哄地一悠一悠地朝家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