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

東永學

說到互助北山國家森林地質公園，景區(qū)內有三條有名的山溝，也是有名的三個景區(qū)：浪士當溝，扎龍溝，元圃溝。

同學曹有智家就在三溝之一的扎龍溝里。

國慶長假，同學九人應曹有智的邀約去他家吃羊，也為了看看北山的秋景，邀約的同學還有幾人，臨時有事不能去，看到這篇文章，他們肯定會遺憾不盡。

10月4號，坐車一個半小時就到了扎龍溝。

走到溝口，松樹深綠、樺樹金黃，樹下溪水環(huán)繞，草木蔥蘢。

有人急著開始從車窗里拍照。

有人調侃：好景在里面，急什么急。

到了老同學家里，桌子上擺好了剛烙好的油餅、酥油、炒面，香氣四溢的奶茶在火爐上歡叫。

同學家人的問候是靦腆又親切，更是純粹。不是虛與委蛇，真的，這從門前的山溪水一樣純凈的眼睛里可以讀出。

嫂子把奶茶倒上了，放一塊黃黃的酥油，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時無法用語言表達。我見到奶茶、酥油，就特感親切，這是滲到骨子里的一種民族情懷，看到奶茶的潔白，聞到酥油的腥香，就能感受父骨母血的家的溫暖和厚重。

喝吧！

水是門口流淌著的山溪水，大山里的人敬重著水，甚至有很多敬畏，他們說：山有山神，水有水神，一棵樹上有一個樹神守著，不可褻瀆。

真的，山雨來了，洗過滿山的中草藥的山水儲存在草木間，日積月累，山溪水也就成了藥水，這里的山溪水比有些裝進塑料瓶子里的純凈水還要純凈，如是，沒有比這種山泉水熬出的奶茶還能提神、補充能量的飲品了吧。

聽人說，有人肚子不舒服，喝上三天扎龍溝的藥水就會藥到病除。

去年，我們是來過的，因而見面有了重逢的喜悅。

同學母親八十二歲，老人家耳聰目明，看到有這么多人來家里，說說各自家中的遠事近況，聊聊親情，老人很開心。

大哥和兩個侄子在收拾羊。

二哥看到大家吃飽喝足，開始暖酒。他不是用一個酒壺暖酒，而是用三個酒壺暖酒，我說用一個酒壺就夠了，他開玩笑說：我們藏民家就這樣，這是藏民家的吉祥三寶。

酥油炒面，濃香的奶茶，這些都是暖肚子的好東西，有這些墊底，喝酒肯定不醉，但門外山高云淡的秋景等待著我們，匆匆喝下二哥敬的六杯祝福酒，大家相擁而出。

門口是硬化的水泥路，往前不到二十米就是砂土路，踩上去，腳底就有一股活力升上來，腿腳上就有了一種彈力。

同學家就在一片百年樺樹林里，樹身上爬滿了翠綠的地衣，很多樺樹長得七扭八歪，大家就在這些樹下拍照。

說是村子，只有五六戶人家，分散在樹林里。

往前走，村邊小溪上修著三座水輪帶動的瑪尼經(jīng)筒。溪水無聲，經(jīng)筒在水輪的帶動下吱扭轉動。

不遠處，一條大河從上而下奔瀉而來，嘩嘩的水聲很響亮，但不給人恬噪的煩亂；河中許多大大小小的石頭，溪水在石頭間歡蹦亂跳，讓人不由回想起童年、少年時光里的那份無憂和率真。

順水而上，兩邊是山，山上青松白樺相間。季節(jié)走進秋天，松樹更加深綠，而樺樹的葉子變黃，此時是恰到好處的金黃；高大的喬木底下，黃刺葉子變紅，給大山添上第三種色彩，而背景是藍色的天和灰黑色的山崖。

世間的萬千色彩都是由紅綠藍三原色調和而成，秋天的北山有紅黃藍綠的各種顏色調和妝扮，不美才怪哩。

不知不覺，大家來到了大山深處，呼吸一口秋天山野間成熟的草木氣息，不禁胸襟開闊，感覺五臟六腑吐故納新，而整個人有一種脫胎換骨的美妙感受。

對，這是修仙的地方。同學一家好福氣。

有人說：退休了，到這里買一塊地皮，蓋上一面松木房子，晨聽松濤，暮聽水響，白天一棵老樹下看看書，或者什么也不做慵懶地閉目養(yǎng)神。

別說了，地皮是隨便買的嗎？沒做神仙做起了神仙夢。

買不了，租個房子或院子，那總該行吧。

這主意還行，要不，到時候大家合租一個院子，十幾個半老頭、半老太過一段集體化生活。

于是大家仿佛真住進了山里，成了大山的主人，有人提議先留下今天的美好記憶。

單獨留影，夫妻合影，集體留念，甚至有人拉過別人的老婆照相，嘻嘻哈哈中大家感受著友情的珍貴。想想，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大家相聚在互助師范學校，彈指一揮間，將近三十年的同學情誼仿佛山間的青松，歲月越長，越是根深葉綠。

手機鈴聲響起，是曹有智叫大家回家?？纯磿r間，不知不覺中在山林間游玩三四個小時。

回到家里，侄女給大家端來了洗手的水，凈手之后上桌，羊肝、羊心之類的羊雜已經(jīng)擺上了桌。

大哥說：吃點，做的不好。

二哥說：做的不好沒關系，我們的羊吃的是黨參、羌活、蔥花這些中藥，你們吃了羊肉就等于吃了腦白金，喝了羊湯就等于喝了大補湯。

大哥是謙和的，二哥是隨喜的，他們對待一伙小兄弟的心是熱火而真誠的。

羊系列一樣一樣上著，酒杯一次又一次舉起來。

肋條上來了，二哥的調皮話跟著來了。

本來我們藏民家的羊肉是囫圇上的，要給你們吃個全羊，害怕你們不好意思下手，有人還不會下刀子，所以弄碎了，大家心里不要做病。

上全羊，游牧民族招待貴客的最高禮儀，我們何能承受？

當今，一只羊1000多元錢，殺了，請來弟弟的一伙同學享受，這已經(jīng)夠讓人“刮目相看”了。

為二哥的好話干杯。

這是有人的提議，酒杯又一次蕩漾著歡笑搖擺而起。

曹有智兄弟四人，大哥二哥在家半農半牧地過著我們所謂的神仙生活，他和弟弟縣城里有家，都是上班族成員。

四兄弟加上四妯娌是和睦的，大家守著一位八十老母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這樣的幸福不是金錢疊壘的，不是權勢維系的，是親情在大山深處像金露梅、銀露梅一樣自然生長和開放。

五十斤的青稞酒桶放在腳下，這是山里人的大氣；高聲大氣地劃拳，這是大山一樣男人的豪氣。

一碗碗奶茶續(xù)添著溫暖，一碗碗奶茶還在稀釋著肚里的酒精。

喝茶，喝的是大山的瓊露。

喝酒，喝的是山水的精粹。

不醉不罷休嗎？也許今夜不可推辭。

看看，女同學開始腮紅臉嫩，男生們沒有了平時的矜持，能喝的開始“豪言壯語”，不能喝的也有了“酒壯慫人膽”的開放。

今夜無眠，無妨。方便一下，回來再喝。

走出院子，夜風習習，門前的山溪映襯著山村的寧靜。做幾個擴胸運動，天然氧吧里的清新空氣讓人心曠神怡。

人生在世，感動、欣喜、幸福，不一定是在預期目標實現(xiàn)那一刻才會產(chǎn)生，很多時候出現(xiàn)在不期然的相遇中。

今夜就是不期然的感悟友情、親情的最佳境遇，如同美麗的蝴蝶，不覺中從你途經(jīng)的草地里、花叢中翩然飛起，令人砰然心動，感覺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