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深日長，愿你自由如風(fēng)（連載①）

◎ 青石案

作者引語

青春是一個人的浩歌，多半你的內(nèi)心風(fēng)起云涌，但對于身邊的人而言，只是少言寡語罷了。生命賦予了我們很多的形態(tài)，有些人不善言辭，有些人沒有運動細(xì)胞，有些人沒有好皮囊，這些并不能成為悲傷的理由，那些青春的痛徹心扉也多半有些無病呻吟的味道，懷揣陽光前行，生命才會變得絢爛。

成長的路上，也總會遇到很多敵人，比如孤獨，比如高考，比如揮之不去的陰影，其實經(jīng)歷的時候焦頭爛額，回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些不過是紙老虎罷了。你的內(nèi)心要足夠強大，你的腳步要足夠堅定，你的肩膀要足夠堅硬，你的夢想要足夠孤勇，這樣才無愧如煙火般的青春，如詩歌般浩瀚的十八歲。也愿現(xiàn)在的你，懂得曾經(jīng)的自己，放下內(nèi)心的芥蒂，走向陽光照耀的地方，擁抱陽光。我是青石案，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來信2212559405@qq.com。

成長是一只荊棘鳥

成長是在一個不太懂事的年紀(jì)，總是想要做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高一的時候，我特別喜歡蹲在犄角旮旯里，聽著陳粒的《自渡》《歷歷萬鄉(xiāng)》，看著窗外發(fā)呆。亮了整夜光的城市夜晚，陰影深處的黑暗尤甚。

凌晨五點的街道，早已有了商販的叫囂，或許是熱騰騰的飯菜，抑或豆?jié){油條，有煙火氣的地方，順便散發(fā)著泔水味道。我睡眼朦朧中，總是能聽到父母吵架的聲音，壓低了聲線，憤怒卻絲毫不減。

我常常閉目假裝睡覺，伴隨著早餐時，乖巧地問好后，就像是被刪除了記憶的機器，機械地開始新的一天。生活是帶著沉重的嘆息聲，還有無論多么討好都取悅不了的父母的情緒。

“又要交錢，為什么你總是要交錢?！蔽覠o力地看著鐘表時針和分針組成了直角，然后漸漸變成鈍角。

“老師讓買的資料。”我的頭很低很低。媽媽停下了手中的活，嚴(yán)厲的眼睛里，是一種我看不懂的但卻明顯感受到厭煩的神色。

我沒有回嘴，我知道家里整日的低氣壓，已經(jīng)讓她太過煎熬了，我的任何一句話都是雪上加霜。媽媽拿著拖把的手驀地垂了下去，然后就是一聲嘆息。

如果要我排列自己最不喜歡的字，那一定是“唉！”字。代表著腐爛絕望氣息，經(jīng)常在爸媽爭吵過后，發(fā)出來。后來我聽了很多描寫悲傷的歌曲，那些刻意、露骨的句讀都很傳神，當(dāng)我聽到宋冬野的《郭源潮》里的嘆息時，我就知道若比較渲染悲傷，他的那首歌已經(jīng)贏了。

其實仔細(xì)聽爸媽的吵架聲時，我大都會無措到流淚，父母混合雙罵累了的時候，看著一旁大哭的我時，常常會說：“你可以不要哭嗎，真喪氣?！?/p>

并沒有“小吵鄧麗君，大吵放那英”的俏皮，我習(xí)慣性地安靜著，低調(diào)著，沉默著，悲傷著，隱退在房間的角落里，直到所有的喧囂被那一聲聲嘆息代替，直到不得不從房間里出去，面對他們。

歡笑總是成群結(jié)隊，悲傷時常形單影只。在學(xué)校的時候，我時常是一個人。經(jīng)常在自習(xí)課逃課的時候，就能看到韓達(dá)。遇見韓達(dá)，對我來說是一種隱秘的幸福，大多數(shù)的人都想從某個地方得到慰藉和溫暖，我逃課是不喜歡隱匿在喧囂中的孤寂，不喜歡站在教室里聽著幼稚的笑話、打鬧時，想一些連自己都討厭的大人的事，但我渴望慰藉和溫暖。

“姓韓很少見的哦，我叫韓達(dá)。”她打招呼的樣子很熱情，我回答得很敷衍。盡管內(nèi)心無比渴望她跟我說話，但我依然無法熱情如火地回應(yīng)，“我知道你，班上最耀眼的公主?！闭f完我就低下了頭，那樣光芒萬丈的人，我總是習(xí)慣性逃避。

“我經(jīng)常見到你逃課?！表n達(dá)說話的時候，有些狡黠。眼神里透露著，被我抓到了吧。我沒有說話，轉(zhuǎn)身走開了?！艾F(xiàn)在的季節(jié)真的很漂亮，就像這個世界一樣。”我回過頭，看著她微笑的眼睛，陽光就像是掉進了她的眼睛里一樣，或者是她的眼睛里原本就有陽光。她笑了，是和煦春風(fēng)的溫柔，是洋流進入海域的溫暖。兩顆大大的門牙，掛在嘴上，微笑得很磊落。

大抵那些性格開朗的人永遠(yuǎn)都不會擁有的經(jīng)歷——在內(nèi)心世界極度黑暗和寒冷的時候，被一句良言暖語圍繞，整個世界都變得格外不一樣。那些孤僻弱小的人，更容易滿足，更善于將自己所有的溫暖交給一個人。

我看著那個微笑的她的身后的月季花的枝葉，呆呆地看了很久。其實歡樂的聲線多是高亢的，韓達(dá)和我說話時的語氣是這樣，操場上的笑聲，班上的聊天聲更是這樣，因為想要被更多人注意，那些上揚的嘴角和聲帶的振動都是幅度越大越好。

“還可以……”我回答說，如果青春能拋開煩惱的一切，或許多是美好吧。要是能逃開多好，要是能離開就好了，我時常想若能離開自己生活的地方就好了。可生活就是《環(huán)形公路》里唱的那樣，“你覺得恨卻離不開”，你覺得或許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繼續(xù)下去的理由了，但卻不得不生活在這里，好像大部分人都是這樣。

韓達(dá)驚訝地叫了一聲，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朵普通的花，在一個普通的傍晚開放了，我的心情跟著韓達(dá)的聲音，明朗了一下。隨著她大大的微笑后，我的嘴巴咧開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人們常說：落在一個人生命里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獨地過冬。其實那些在經(jīng)歷冬的人，在面對來年春天的一陣風(fēng)，一團云，一點花香，都會驚艷到整個生命都熠熠生光。

因為“煙花三月下?lián)P州”，我喜歡上了三月，因為許嵩的歌詞里“我們最好的遇見，是現(xiàn)在這樣的四月”，我對四月有了特別的情愫，因為初夏淺淺的風(fēng)，暖暖的雨，我專注于五月，我想了很久，大抵是因為韓達(dá)說這樣的季節(jié)，真的很美，所以我覺得高一的秋天，是生命中的第一個暖秋。

一起回到教室的時候，一直都是她在說話，我每次接一句話，都要想自己有沒有不合時宜，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自己的某一句話，掃了興致。倒是韓達(dá)，一點都不介意我說話的方式，反而好心地迎合我，免得我覺得尷尬。

一生中不曾見過幾個人流淚

“明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喊上我，我們一起?！被亟淌仪绊n達(dá)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我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安靜地回到座位上。

“我在外面轉(zhuǎn)了轉(zhuǎn)，教室里太悶了。”我還沒有做到座位上就聽到她和同桌說話的聲音。然后就是明朗的笑聲。

我看了看文具盒上明晃晃得倒映著的我的模糊的臉，圓圓的胖臉上，青春痘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因為近視，整張臉都變得很喪氣。我趕緊合起文具盒，內(nèi)心里不斷回憶著韓達(dá)和我說的話，久久不能平靜。

還有誰比我更糟糕嗎？永遠(yuǎn)插不上大家的話題，就連大聲說話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氣，班上有人竊竊私語，就會低下頭以為是在說自己，我這樣的女孩子，即便沒有來上課，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吧。一節(jié)課過去，除了空白的習(xí)題，剩下的就是一直熱淚盈眶的情緒。

說不上我和韓達(dá)是怎么成為永久飯友的，似乎一起吃過一頓飯之后，我和她就習(xí)慣性地一起了。一路上，她都在說話，我多是回答好，嗯之類的言簡意賅的語句。

關(guān)系說不上好，卻又說不上壞，與過去相比，我更喜歡在學(xué)校的感覺，因為期待那個有同伴等待的時刻，盼望有人聊天的感覺，可以拋下肥胖和青春痘肆虐后丑陋的臉，不去在乎外表映射出來的自卑。

傍晚的老地方，我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韓達(dá)。加快了速度跑了過去。

“我等你好久了?！闭f著她陪著我坐了下來。遠(yuǎn)處的云燒破了天際，我揚起頭，看著天空中的景致。

是我喊她一起出來走走的，年少的心事總是惹得時間變成無限拉長，那些像口香糖般無限嚼勁的時光，我反復(fù)斟酌后，卻如同嚼蠟。

早上被爸媽的吵架聲吵醒后，一整天都渾渾噩噩。除了難過，更多的是害怕。人在憤怒的時候那些詛咒的氣話，多一針見血，戳心戳肺。我胡思亂想的思緒，除了怕他們一語成讖，更加害怕悲傷過后，接踵而至的壞運氣。

我沉默了很久，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像是鋪墊一般，眼淚像山洪般忍不住流了下來，說不上來是委屈還是悲傷，又或者僅僅只想在一個人面前哭。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安穩(wěn)，你想在一個人面前哭，但卻不想讓這個人哄你。韓達(dá)安靜地坐在我身邊，沒有說話，操場上的吵鬧聲悠遠(yuǎn)地傳播過來，卻像隔了一面無形的墻。

“我的父母每天都會吵架，為什么大人們喜歡因為一件小事就互相傷害呢?！辈恢肋^了多久，對于我來說時間就像穿越了光年距離般的悠遠(yuǎn)。我將自己哭泣的原因和盤托出。如果有人問，你為什么哭泣時，我大概會絞盡腦汁找一個奇怪的理由了，但如果是我主動說出來，就一定是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了。

“我的父母也是?！蔽也豢芍眯诺乜粗龝r，我看到她的笑中帶著淚水。

“我爸媽最喜歡對彼此說的一句話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是不是就開心了。我特別害怕他們真的就像他們說的那樣。半夜的時候，趁著他們睡覺，我就偷偷進到他們房間，聽著他們均勻的呼吸聲，或是看著他們隨著呼吸起伏的腹部，內(nèi)心感嘆一聲，他們還活著，然后踏實地回房間。其實大多數(shù)的夜晚是睡不著的，因為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么時候才是盡頭?！?/p>

我默默地擦了擦淚水，帶著濃濃的鼻音張了張口，卻不知發(fā)出什么樣的聲音。

我時常想一句話說：小時候我們想要得到什么，學(xué)會假哭，長大后我們害怕失去什么，漸漸學(xué)會假笑。

經(jīng)過這樣的事情后，我和韓達(dá)成了好朋友，是那種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女孩子的心理很奇怪，因為有相似的經(jīng)歷，所以就格外能走進彼此的心里。

后來我常想，一個內(nèi)心無限陽光的人，大抵是不需要逃開教室，在校園里閑逛的，或許我只是她內(nèi)心的外放吧。漸漸地，我看綜藝節(jié)目的時候，有些能讀懂大張偉了。時不時抖著包袱，逗笑所有人的人，其實大都諱莫如深地隱藏著痛苦。

如果你想要讀懂一個人，你一定要見到她的悲傷，微笑容易假裝，可悲傷大都是真的。

青春就是調(diào)色板上永遠(yuǎn)都調(diào)不出來的顏色，是生命中無論多刻意都臨摹不出來的浩歌。好在生活在這樣的略顯灰暗的時光里，漸漸提取了鮮艷的色彩。

我和韓達(dá)經(jīng)常去的屋頂，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無論誰有心事了都會在這里，而很多時候，大家都會心照不宣地碰面。她微笑著看著遠(yuǎn)方的人群，褪去了吵吵鬧鬧，那個時候的她是真實的她。逃課的時間，多百無聊賴。從一個地方換到另外一個地方發(fā)呆，避開嘈雜的人群后，那些不同于在人群中的無所適從，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變得容易克服。

談不上為什么，我的不善言辭碰上她的執(zhí)著時，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沒有一個人愿意成為孤島，若非是對某些事情失去了信心。

恨自己的羽翼未滿

高中的第一次考試結(jié)果出來后，班主任在講臺上念到進步快的學(xué)生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或許是難以置信，他沒有想到我會是進步最快的。

然后一切的時間，就像走馬觀花，多數(shù)的風(fēng)景都邊看邊丟，到最后連回憶都單薄得像是空白。

高中的時光，因為課業(yè)的繁重，而變得迅疾起來。韓達(dá)還是老樣子，樂觀到整個圈子都是被太陽籠罩的晴朗。單看外表，她一定是別人家的孩子無疑了，說話做事都很恰到好處，總能給身邊的人舒服的感覺。

物理課上，老師講動量守恒，如果一個系統(tǒng)不受外力，或是所受外力的矢量和為零，那么這個系統(tǒng)的總動量不變。我抬頭看著老師頭發(fā)上的灰白，時光洞悉了他逐漸蒼老的軀體后，整個人生都開始變得破敗起來了。

時光是一個調(diào)皮的孩子，會在所有人的毛孔里留下痕跡。我早上出門去上學(xué)的時候，似乎看到了媽媽頭上的白發(fā)。她的嘆息依舊如同鎖喉的手掌，讓我有些喘不過氣。我大概會想到，那些不幸的家庭，大都是雷同的。正午回到家時，媽媽將準(zhǔn)備好的飯菜放到餐桌上，忙碌的身影，有些蕭索。我對著她的背影說：“媽，趕緊來吃飯吧?！?/p>

她嘴上說著好，但依舊洗著鍋碗，趕著她永遠(yuǎn)忙不完的家務(wù)。我內(nèi)心想，這個忙碌的女人，她不愛我嗎？怎么會，她情愿把她能給的最好的給我。她愛我嗎？可事實上，我的所有感動是她給的，我的所有痛苦也是她給的。我無法恨自己的父母，養(yǎng)育之恩，廣闊如山，深邃如海，浩渺如宇宙。我只能恨自己，恨自己的成長太慢，恨自己的羽翼未滿。

吃過飯的空檔，我照著鏡子看著自己陰郁的臉，窗外的樹木郁郁蔥蔥，是晚春的熱鬧了。單衣已經(jīng)足夠御寒了，那些冬日的蕭索像是很久以前的樣子，但又好像離我很近。

晚自習(xí)和韓達(dá)一起吹風(fēng)，她開始數(shù)著校園里開的花的種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又如何，語文老師布置的作文是關(guān)于友情。從小到大，似乎老師都習(xí)慣用同樣的題目來敷衍了事，而我知道八百字的篇幅，我斷然是寫不完所有感言的。

“馬上就高二了?！表n達(dá)說話的聲音很輕，我已經(jīng)聽出了她要表達(dá)的意思——要分班了。

這一次我們都沒有說太多話，緘默的時候，有時候更能了解對方的意圖。很多時候人們都不得不說很多話，而能在韓達(dá)面前閉嘴，是我最大的恩賜。

接下來的分班，有些始料未及。我們都選了理科，又恰好分到了一起。盡管有很多虛驚一場，但接下來的日子卻是飛流直下的瀑布，一閃即逝，快如閃電。

我大概好久都不知道如何對別人微笑的，一個人的情緒太過膨脹后，大概是不會微笑。而那個帶著明媚的韓達(dá)，讓我決定改變成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有了一個關(guān)乎選擇的機會，如果一個人可以選擇微笑，就不要選擇悲傷，因為兩種對立的情緒里，很輕易就能分辨出哪個更值得。（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