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愛與鄉(xiāng)愁
——電視劇《遠方的家》藝術性探究

■洪楨婧／周口師范學學院文學院

近年來，中國電視劇市場的創(chuàng)作也是呈現(xiàn)了多元化趨向?，F(xiàn)實主義題材電視劇的的創(chuàng)作也一直是電視劇市場的主力軍。在較為優(yōu)秀的作品中涌現(xiàn)出了一批展現(xiàn)大眾生活，弘揚精神風貌的現(xiàn)代都市倫理題材電視劇作品。這里面有《嘿，老頭》、《中國式關系》、《生逢燦爛的日子》等等。喜憂參半；有的電視劇創(chuàng)作能夠在藝術與市場的平衡之間取的不俗成績。但還是有一些電視劇創(chuàng)作打著“現(xiàn)實題材”的幌子，在這層虛無的外衣下，漸漸迷失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方向，“假、淺、偏、灰、舊”、有的甚至成了“懸浮劇”。最近在中國電視藝術家協(xié)會舉辦的電視劇《遠方的家》的研討會上各方一致研討認為該劇很好地擺脫了這五大弊端，是現(xiàn)實主義突出的力作。

如何講好一個故事、塑造好一系列人物。如何在個人化社會進程風起云涌的當下去描繪大眾生活的“浮世繪”，去聚焦真善美的表達成為每一個電視劇藝術從業(yè)工作者應該細心思考的問題。央視一套熱映的電視劇《遠方的家》在還原老北京人情地理風貌的同時，也第一次以主打“老漂族”生活主題的內(nèi)容走入大眾視野，收視率一路飄高的同時以呼喚遠去的人情社會與愛的價值導向與很多的中國大眾達到共情。

一、“老漂”題材：溫暖的現(xiàn)實主義浮世繪

《遠方的家》是9月3日開始正式在中央電視臺第一套綜合欄目黃金檔播出的一部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電視劇。36集的常規(guī)電視劇篇幅里豐富的人物譜系，生根的落地化表達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幕溫暖的現(xiàn)實主義浮世繪。該劇的一大聚焦主題，就是當下的都市“老漂”們。隨著中國社會老齡化程度持續(xù)加劇，城鎮(zhèn)化的逐步推進導致社會流動性加大，加之獨生子女政策造成的家庭經(jīng)濟結構核心化，一個被冠名為“老漂族”的群體越來越受到社會各界的關注。劇中的宋明媚（劉佳飾）機緣巧合的情況下為了兒子宋飛決定扎根北京，成為了一個“老漂”。在一次偶然的老年人相親節(jié)目中與對頭富博恒（梁冠華飾）相識相交，上演了一出嬉笑怒罵但又極富溫情的都市喜劇。該劇有多條副線最后交織完成完整敘事。宋明媚的哥哥宋明亮是更早一批來到北京的“老漂”、為自己的兒子兒媳買下價值不菲的北京住房，賣掉老家瀘州的房子，攜妻子一道去到北京與兒子同住。把自己未來的養(yǎng)老生活都交付給了自己的孩子。在差序化格局仍舊顯性的當下中國社會，對于家庭親情團聚的渴望一直是大家所向往的。這也是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家長可以為了孩子跟隨他們一道在大城市打拼生活而放棄自己從前的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小城市“舒適圈”，對于投身都市洪流義無反顧。中國老年人口1.8億，不在戶籍登記的老年人口1600萬，“老漂”這個群體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由此可見，該劇在立意之初就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突出的現(xiàn)實廣度與高度。

該劇的整體藝術質感非常溫暖，如冬日暖陽一般。因為在人情勾勒與描繪時編導總是能夠細節(jié)添彩，濃處落筆。老漂一族甚至是老年人群體在當下的中國社會可以說顯性特征是趨向弱勢。來到大城市“漂泊”的他們沒有醫(yī)療保險，除了忙于工作的兒女，狹窄的交流通道，也使他們的精神世界趨向單一。于是只能抱團取暖，用愛與溫情撫慰孤老的“內(nèi)心”。電視劇中很多的細節(jié)設置尤為感人，富伯恒是戲中另一個主人公形象。他雖是北京大城市的“土著”，坐擁四合院這樣的高端房產(chǎn)，每天的生活就是遛鳥收租侃天，看似悠閑讓人羨慕，實際上也是一個孤老的形象，有女兒卻遠在大洋彼岸無法相見，于是只能靠做風箏寄風箏這種行為來表達對女兒的濃濃愛意。而后在風箏被富伯恒毀掉大家誤會解除后，更感人的是四合院里的大家與他一道還原近十五年的風箏這件事，看似是一件小事，但是卻牽系了大家的濃情。當然這部戲就像是一部普通人生活的浮世繪圖景，每一個角色就算再少的筆墨表達也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情。

二、空間隱喻：遠去的人情社會與鄉(xiāng)愁

當下中國社會的文明進程不僅拉快了人與人、代與代之間的成長速度差，更是在大都市與小城鎮(zhèn)之間慢慢產(chǎn)生空間隔離。這種空間上的改變很大程度上與社會發(fā)展、道德倫理的演變相輔相成。劇中的影視空間主要是從敘事的角度出發(fā)。該劇的敘事空間囊括了雙重結構。

第一層空間是內(nèi)部敘事空間：就是劇中所有的老年人們與下輩之間的溝通與相處所構造的敘事意義場域。這里面有中華民族由來已久的家長制的差序結構，也有敬老愛老主題下的人情社會的交流溝通。這一層次的空間內(nèi)容其實是慢慢在城市文明中逐漸淡化的中國人情社會的一個懷鄉(xiāng)情節(jié)。這種伴隨中國傳統(tǒng)成長起來的人情文化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在社會稀缺的精神文化資源。而該劇的創(chuàng)作母題或是弘揚的主流精神價值正是這一層面的表達，亦即精神空間。四合院成為了這些流浪老人們心心相惜的臨時歸屬地，這里的生活有愛有助有人情。每一個相類似的現(xiàn)實主義溫情力作中都有一個甘于奉獻的“傻人”，要么是自己獨立承擔各種重壓，要么是以自己的精神去感染更多的人。這一類人物形象正是牽起這一主題的關鍵?！哆h方的家》中宋明媚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情滿四合院》里的“傻柱”何雨柱和他的妻子秦淮茹，還有《中國式關系》中的馬國梁。這些人物除了是劇中主角之外還同時都擔負起了一個“助老愛老”的標桿形象。在他們尊老愛老助老的精神鼓舞下，被看與觀看的人都能最終受到感化。當然片中這些老人們對于自己家鄉(xiāng)的“鄉(xiāng)愁”也最終被隱喻為對中國社會人情交往的一種懷念，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鄉(xiāng)愁”。

第二層空間是外部敘事空間，就是社會環(huán)境。這里的社會環(huán)境既有大家所共同的心靈歸屬地——四合院，也有普世意義上的生存空間，即北京這個大都市所隱喻的艱難的外部生存體驗。在城市里的”老漂族”們背井離鄉(xiāng)，對自己的故鄉(xiāng)也是有思念之情卻也無奈無處擱淺。劇中多條副線最終在四合院這個空間里交匯，而這里也是所有情感得以升華的一個最具代表性的場域。老人們或是在既有的差序化格局中與兒女無法正常相處，或是大家在快速的城市化文明演變中彼此間越來越疏遠。物質空間與社會空間的變動也會帶來精神空間內(nèi)容上的異動。有了城鄉(xiāng)、代際之間的差異，這種無形的空間差別在一定意義上也是在暗示人情社會的舊時空與都市快節(jié)奏個人化社會的新時空之間越走越遠?！哆h方的家》中宋家兄妹的老家老宅子那個遠離北京的小城市就是遠去的中國人情社會，而到了北京后這個空間被在地文化突出的北京四合院所替代。大家也只能夠對這種情感升華為鄉(xiāng)愁，這種空間的變化就是對這一情感變化的隱喻。

三、身份認同：社會文化變遷中的自我找尋

隨著近幾年中國社會城市進程的加速演進，大家在這種高速的變化中主觀地或是客觀地開始慢慢找不準自己的一個角色定位，而生活不斷前行的同時也是自我身份不斷確認與找尋的過程。研究表明，很多的“老漂族”在新的空間環(huán)境下，會呈現(xiàn)一種焦慮、寂寞、被排斥等的消極情緒。與現(xiàn)實狀況的不斷對抗中，讓他們本能地產(chǎn)生一種對現(xiàn)實認不清，對自身了解越來越模糊的狀況。

在《遠方的家》中，很多代表性人物都是通過這種慢性滋養(yǎng)般的人際交往。開始轉變身份，尋找發(fā)現(xiàn)，破舊立新后開啟自我身份的再度確認。作為外來入京人員，作為社會流動人口，他們與社會的融合在很大程度上是具有多異性與排他性的。日前國內(nèi)流動性人口身份認同的研究體現(xiàn)面寬廣，而類似“老漂族”這類代際差異明顯的老生代流動人口也逐年增多。

宋明媚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在北京留下立足，順帶想和兒子宋飛相處在一起。這樣就意味著她必須得放棄掉自己從前的事業(yè)在北京重新發(fā)展。事業(yè)肇始之初，宋明媚的理念與處事都與北京這個大城市格格不入。而后也是經(jīng)常碰壁，她也會因為自己或是身邊其讓他人的原因懷疑自己。這時候的她也只有重新振作，以自己的一腔熱忱去換得大家的依賴。宋明亮是較早一批來到北京的“地道老漂”，他的身上有著“老漂族”在一個新的環(huán)境中最顯著的落差感。在劇情進行到中間部分時，宋明亮攜妻子離家出走的這一舉動其實是開始給自己進行新的角色重置。因為代際差異，他們的生活落入了“留城無望，回鄉(xiāng)無意”的兩難局面。這也是在譴責很多年輕人只注重極度個人化的生命體驗而忽視掉了與上一輩之間的情感溝通。富博恒是劇中另一個空間社會意義上的話語主導者，一個北京“土著”，眾多外來租房者的房東。在第一次和宋明媚的相親面試上他就曾經(jīng)擺明過自己的態(tài)度，北京是最好的，北京以外都是外地。他的這種“自大”的想法也在慢慢地和大家的相處中改變了，他自身也從一個性格古怪的人變得柔和和快樂，是自我成長的一種升華。宋飛是宋明媚的兒子，是一個以早期堅守自己藝術創(chuàng)作的紀錄片導演兼任電視臺的導演，但是在經(jīng)歷了失戀以及與上一輩人的更深層次的交往后決定推翻自己從前的藝術創(chuàng)想，在變化的時代進程中去撲捉這些看似走到窮途末路，實則還是會熠熠生輝，繼續(xù)煥發(fā)精神活力的“老漂族”，老年人群體。其實這也是導演留下的一個伏筆，一個希望。在看似漸漸遠去的人情社會，仍舊會有新一輩的年輕人能夠讀懂，能夠堅守，能夠傳續(xù)。

宋明媚的再創(chuàng)業(yè)，宋明亮思想上的轉變，富博恒改掉自己的偏見，宋飛創(chuàng)作上破舊立新。大家都在不停地對自己的身份進行再度尋找與確認，尋找自己在這樣一個飛速變化的時代中的位置。時代性是一部影視劇作品突出與否的顯性標志，而時代變化中的人物的打造更是匠心獨運的體現(xiàn)。四合院是一個共同體，老漂族生活場域下的空間是一個共同體，除了自我身份的找尋之外，怎樣在這樣的一個環(huán)境下適應變化與發(fā)展也是共克時艱的難題。

四、結語

《遠方的家》特別挑選在中秋前夕在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的黃金檔上線，后期也是緊接近幾年越來越被大家推崇的尊老愛老的重陽節(jié)。這一切看似偶然，也是必然。藝術創(chuàng)作很多的時候要從人民大眾的生活出發(fā)，從實際出發(fā)?！叭N近”原則從來也不是一個落在口頭上的表達。只有真真正正地從現(xiàn)實生活挖掘創(chuàng)作的元素，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才能夠的最大程度上體現(xiàn)藝術創(chuàng)作的匠心與良心。《遠方的家》把準時代脈搏，藝術創(chuàng)作具有突出的深度與廣度，寓意深刻且劇作水平突出。可以作為當下電視劇市場眾多浮躁的電視行業(yè)從業(yè)者的學習范例，也是為日漸趨于娛樂化的影視行業(yè)打下的一針強心劑。

注釋：

①楊雯.遠方的家:溫暖親情折射城市變遷［EB/OL］.人民網(wǎng),2018-9-26.

②汪立華,王寓凡.空間變動與“老漂族”的社會適應［J］.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 ,2016（5）.

③侯亞杰,姚紅.流動人口身份認同的模式與差異［J］.人口研究 ,20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