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外一首）

李玥

烏云是草場

天空是池水

沖滌歲月的潮聲伏于

低處，冰河的記憶也未曾

消融于夢。而一匹馬的頭顱

此刻，自遠古的圖騰里

急躍而出

啃食胡風和朔雪，大開殺戒

在狂想的冰原和樂章里，逐鹿追云、無拘

無束

赤霞之下飛揚的

毛鬃細密——

這被原始驅(qū)動力鞭抶的蠻獸，披掛著昨夜

白色、蒸騰的濕氣

當兵矢與枯骨喑默于

堅壁和荒冢

隱匿在四方之城內(nèi)的片片石槽

在湛寂里收集余生的

雨水和朽痕

而天畔，依然會有馳騖中的影子

在月光下低吟

或者面對拂曉前的黑暗，昂首發(fā)出

風雷般的嘶吼

葵花海

讓我們回到那一片

盛開的葵花海

用金子般的汗水澆注

太陽的古銅

曾經(jīng)無數(shù)個日頭底下，我們以花朵的姿態(tài)

綻放

隱忍、一切暗物質(zhì)的種子

埋于觳土和北風——一場比天空

更大的浩劫

讓我們相聚于那一片

茂密的葵花海

讓粗糙、寬大的枝葉

抱擁我們的身體

有多少個夜晚，我們依然可以昂首瞭望

看驚疑的柴鷺和灰雀，逃竄入金黃色的曠

野

它們纖細的絨毛，在飄浮的風里顫抖

一遍遍地呼醒

我們骨縫間隱藏的灼痛

你是否還記得昨日

那一片凋零的葵花海？

——夏日風暴過后

天空中幾片虛妄、縹緲的殘云

如今，那些花兒已被砍下了頭顱

它們枯黃的秸稈一行行裸露于荒野

藍天空寂，萬里無云

飛鳥已逝

不知何日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