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系統(tǒng)論與中國譯者主體間矛盾研究的語域視角

吳超輝

摘 要 本文以魯迅和梁實秋于五四運動后至30年代間的部分譯作為例，以語域理論為視角，從五四之后中國的背景出發(fā)，對比分析兩人譯作的語域變體，具體闡釋多元系統(tǒng)論與中國譯者主體性之間的矛盾是如何產生的以及多元系統(tǒng)論在中國的適用性。研究發(fā)現(xiàn)，該矛盾實質上是譯作讀者間的矛盾，多元系統(tǒng)論指導下的翻譯策略也并不能覆蓋所有的翻譯現(xiàn)象。

關鍵詞 語域理論 多元系統(tǒng)理論 矛盾 適用性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z.2018.07.018

Register Theory for the Contradictoriness Between Poly-system Theory and the Subjectivity of Chinese Translators

——A case of translations of Lu Xun and Liang Shiqiu from May Fourth Movement to 1930sWU Chaohui

WU Chaohu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hina University of Petroleum， Beijing 102249）

Abstract This study， based on Register Theory， attempts to conduct an analysis of the contradictoriness between Poly-system Theory and the subjectivity of Chinese Translators and to explore the feasibility of Poly-system in China. Through contrastive analyses of translations of Lu Xun and Liang Shiqiu in a certain historical period， this study finds that the contradictory results from readers and Poly-system Theory is not a universal translating guidance.

Keywords register； ploy-system； contradictoriness， feasibility

0 引言

20世紀70年代至21世紀初期，引進國外優(yōu)秀文學和理論成為了時代潮流。作為翻譯的指導理論，多元系統(tǒng)理論也被引入，但將其應用于五四運動至30年代譯作時，卻出現(xiàn)了與之相悖的現(xiàn)象。對于該情況下用異化還是歸化的翻譯策略，僅有朱伊革（2003：25）和王東風（2000：2）等少量學者做了初步研究。為檢驗多元系統(tǒng)理論在中國的適用性，本文將從功能語言學語域視角出發(fā)，取魯迅與梁實秋五四運動至三十年代間譯作進行對比分析和具體闡釋。

1 多元系統(tǒng)論與中國譯者主體間的矛盾

1.1 多元系統(tǒng)論

多元系統(tǒng)論是以色列學者佐哈爾于20世紀70年代提出的。他將多元系統(tǒng)定義為一個由多個不同子系統(tǒng)互相交叉、部分重疊而成的系統(tǒng)，她們在同一時間內各有不同的項目可選擇，但又相互依存，且作為一個結構化的整體來運作（Even-Zohar， 2005）。子系統(tǒng)在完整系統(tǒng)中的地位處于動態(tài)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處于不同地位的子系統(tǒng)會產生一定的地位變化。

1.2 多元系統(tǒng)論在中國

多元系統(tǒng)論在中國起步較晚。韓加明（1996： 48） 等人最早提到多元系統(tǒng)論，但未做具體闡釋。21世紀后，張南峰（2002： 19）、謝天振（2003： 59）等人才對多元系統(tǒng)論進行翻譯和闡釋，正式將其引入中國。

1.3 矛盾的產生

據(jù)多元系統(tǒng)論，強勢文學多元系統(tǒng)內，譯者應采用歸化式策略，而弱勢多元系統(tǒng)內，應采用洋化式或阻抗式翻譯策略。然而，五四后，中國文學處于弱勢狀態(tài)，兩種策略卻并存一時。魯迅、錢鐘書、馬祖毅等人譯作采取的翻譯策略與多元系統(tǒng)論相吻合。梁實秋一派譯作則與其相悖。由此，多元系統(tǒng)論在中國應用中的矛盾性逐漸顯現(xiàn)出來。

1.4 前人研究

朱伊革和王東風均研究過該話題。其中朱伊革以龐德和林紓的翻譯個案為分析對象，認為這種不吻合的譯本是譯者主觀意念的產物，是譯者不承認中國文化系統(tǒng)正處多元系統(tǒng)邊緣的事實，總結出根植西方文化體系的多元系統(tǒng)論忽視了中國的特殊文化體系，認為這一理論缺乏普遍解釋力。但他的解釋同樣基于主觀揣測，尚未從譯作、譯者、中國的歷史背景出發(fā)，沒有提供充分的證明和具體的闡釋。

2 語域理論

語域理論源于英籍波蘭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在1923年提出的情景語境，1935年他提出了文化語境。后來弗斯將語境概念發(fā)展為“語義存在于語境”的理論。60年代韓禮德繼承并發(fā)展了弗斯的語境理論，最終才將其發(fā)展成現(xiàn)今的語域理論。 80年代韓禮德 （Halliday & Hasan， 1985/1989： 35） 發(fā)展了語域機制并將語域定義為“語言的功能變體”，將語域變體分為了語場、語旨和語式三類。語場指語言用來描述的對象；語旨指語言使用者在交際中的關系；語式指語言在交際中所起的作用。

3 五四運動至三十年代間魯迅及梁實秋翻譯策略取向的語域分析

本節(jié)取五四至三十年代間兩派翻譯策略的領銜人魯迅及梁實秋的部分譯作進行獨立分析，總結出兩者的翻譯策略取向后，運用功能語言學語域理論對兩者進行綜合對比，歸納結論。

3.1 魯迅譯文

①兩人貪婪地吸了沒有鹽的刁彌沙。一看見乏透了的可憐的畢加的模樣，美諦克總不得不記起曾使他心醉的坐在幽靜的葦蕩旁邊的那閑靜的，爽朗的老人的形象來。（魯迅譯《毀滅》）

②為什么我們要從我們的祖國的荒僻和邊鄙之處，把人們掘了出來，拉了出來，單將我們的生活的空虛，而且專是空虛和可憐的缺點，來公然展覽的？ （魯迅譯《靈魂死》）

這兩段話均采取直譯的翻譯策略。對普通讀者而言，每句都有理解障礙。原著并未進行本土化加工：冗長的句子沒有斷成多個簡單的小句；大量的形容詞一并放在單一中心詞之前；個別詞語沒有轉化成中文熟語。五四運動至三十年間，翻譯不僅是一種引進新思想的好方法，更是引進新的表達方式的渠道。這樣產生的譯文雖然難懂，但原著反應的文化語境體現(xiàn)地十分飽滿。

3.2 梁實秋譯文

③慈悲不是勉強的，它像是甘霖自天而降。它比皇冠更適宜帝王的身份，它的寶杖是人間威權的象征。這威權既是帝王尊嚴的標記，也是帝王所以令人敬畏的理由。（梁實秋譯《威尼斯商人》）

④有三十只；現(xiàn)在他們重新回駛，毫無隱蔽的直向賽歐勒斯駛來了。你的忠勇的疆臣蒙臺諾大人職責所在，敬以上聞，并請毋疑。（梁實秋譯《奧賽羅》）

這兩句主要采取歸化的翻譯策略。語序、用詞、修辭及其他表達方式都是國人耳熟能詳?shù)?。對于國內讀者來說沒有閱讀障礙。但它卻丟失了原著應有的文化內涵。

3.3 功能語言學語域理論視角下魯迅和梁實秋的翻譯策略分析

3.3.1 魯迅譯作的語域分析

a.語場：文學翻譯

b.語式：書面形式

c.語旨：為普通大眾和具有新思想的左翼改革派讀者服務

語域理論是與情景語境相關聯(lián)的、高于語言意義表達的語境層面。a）這些譯作的語場為文學翻譯。內容上看，它們是對外國作品的再述，語言描述的對象一致。b）語旨為可供閱讀的書面作品。這類翻譯以書面的形式而非口語交流性質的形式展開，沒有視覺和聽覺的即時感，是單向的內容輸出。c）其語旨是譯者與普通大眾，與具有新思想的左翼改革派之間的關系。魯迅棄醫(yī)從文，只為改變國人的思想，實現(xiàn)救亡圖存。從他的政治觀點可以得出，中國當時是腐朽的，大部分昏庸的上層階級是難以改變的。他的寫作目的是改變新青年，改變大眾的思想，順應五四運動的新思想潮流。

3.3.2 梁實秋譯作的語域分析

a.語場：文學翻譯

b.語式：書面形式

c.語旨：為中上層階級服務

a）這些譯作的語場同樣為文學翻譯。b）它們的語旨也為可供閱讀的書面作品。翻譯作品是單向的內容輸出。c）其語旨是譯者與中上階級，是譯者與大部分具有保守思想的右翼階級間的關系。梁實秋否認文學有階級性，不主張把文學當做政治的工具。但他卻認為文學具有等級性，認為偉大的文學只有偉大的人才能欣賞和理解。所以，經(jīng)由他翻譯的著作大部分是供中上層階級知識分子欣賞，而非普通大眾。

3.3.3 語域分析對比

語域分析中，兩者譯作的語場均為文學翻譯，語式也一致，最大的差別在于語旨。

魯迅的譯作供普通大眾和新青年及左翼改革派學習，是具有政治意味的思想引入。迂腐不變的上層階級并不是他的主要讀者。該譯作承認了多元系統(tǒng)的存在，認為文學只是多元系統(tǒng)中的一部分，與經(jīng)濟、政治等其他領域互相影響，當中國文學處于邊緣地位，需要采取異化策略引進新的文化，新的思想來改變國民，拯救中國。

梁實秋的譯作供上流社會中具有一定欣賞水平的讀者閱讀，并非廣泛大眾。這些人中，恰巧大部分都是腐朽社會的創(chuàng)造者和產物，他們不樂于接受所謂的“先進外來思想”。由于否認文學的政治性，梁實秋的譯作將文學系統(tǒng)從多元系統(tǒng)中剝離了出來，為了讀者而忽略了其他系統(tǒng)對文學的作用和影響。他是忽略了多元系統(tǒng)的存在，而非不承認封建社會的迂腐和舊中國思想的落后。在單一的文化系統(tǒng)中，翻譯風格和策略很大程度由讀者決定。為了能有效地將外國文學的欣賞價值和作家文學水準呈現(xiàn)給具有一定欣賞能力的腐朽上層階級，歸化的翻譯策略更為可取。

簡言之，多元系統(tǒng)論與中國譯者主體間的矛盾是由譯者服務的不同對象而導致的。對于接受和順應多元系統(tǒng)的讀者而言，多元系統(tǒng)理論的翻譯策略是正確的；對于受多元系統(tǒng)影響不深的，不接受多元系統(tǒng)間相互影響的讀者，多元系統(tǒng)理論的翻譯策略并不適用。

4結語

本文以韓禮德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的語域理論為分析視角，選取符合多元系統(tǒng)論翻譯策略的魯迅和不符合多元系統(tǒng)理論翻譯策略的梁實秋這兩人在五四運動后至三十年代的部分譯作為語料，探索客觀世界中，全球文化語境之下中國五四運動后的情景語境對譯者翻譯的影響，并得出多元系統(tǒng)論與中國譯者主體性間的矛盾并非如朱伊革等學者所述，為譯者主觀意念的產物。該矛盾實質上是譯者服務對象之間的矛盾，并非產自譯者本身。同時也得出，多元系統(tǒng)論普遍性不強，不適用于分析所有的翻譯現(xiàn)象。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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