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鎮(zhèn)西
上世紀80年代的中國,正處于一個思想解放、“萬類霜天競自由”的時代。我也因剛踏上中學講臺而意氣風發(fā)——思想因自由而肆意生長,青春因陽光而強勁拔節(jié),稚嫩而真誠的教育思緒隨著豐富而多彩的教育實踐不斷生發(fā)。就在這時,《河南教育》出現(xiàn)在了我的視野中。
1989年夏天,我收到來自《河南教育》的一封信,拆開一看,是一位叫朱根發(fā)的編輯老師寫給我的。在信中,朱老師說在《班主任》雜志上看到我的《師愛二題》及續(xù)篇文章很好,希望我明年能在《河南教育》上開設專欄。讀完信,豈止是感動,簡直就是受寵若驚!這對我來說,真是一件“開天辟地”的事。我當即回信,除了表示感謝,還談了我的設想,打算以我在班級集體主義教育方面的思考和實踐為內容寫一組文章。朱老師肯定了我的思路,回信說:“相信你一定能夠寫好!”——這對一個剛工作幾年的年輕教師來說,是多么大的鼓勵??!
于是,1990年全年的《河南教育》,發(fā)表了我“集體主義情操漫話”的系列文章:《什么是班集體》《培養(yǎng)良好的“第一印象”》《目標:向心力和凝聚力》《集體活動與集體觀念》《學習活動中的集體教育》《“保溫桶效應”》《建立平等的人際關系》《“友誼班”的嘗試》《假集體主義傾向的防止》……
這是我第一次相對系統(tǒng)地梳理總結自己對班級集體主義教育的思考和實踐。我提出了一系列班級教育的主張——
“學生對新班的最初印象將直接影響以后班風的形成。創(chuàng)造良好的‘第一印象,是不露痕跡地對學生進行集體主義的啟蒙教育。新生被編到某個班是毫無思想準備的,但在新生進校前教師應對班集體的建設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要使學生盡快對新集體產生感情和責任感,教師就必須在開學之前對未來的班集體產生感情和責任感。”
“沒有活動便沒有集體。一個班集體如果除了上課便是考試,是不會讓學生產生感情的。從教育藝術的角度看,在集體活動中培養(yǎng)集體觀念,是通過淡化教育痕跡的方法來獲得并非淡化的教育效果。這是教育的辯證之所在,也是教育者的明智之所在。”
“學生創(chuàng)造能力的提高,并非只是教師‘手把手指導的結果,而主要是用集體主義精神的火花去點燃學生本身具有的創(chuàng)造熱情?!?/p>
“班主任要巧妙地將教師本人對某一學生、某一事件的褒貶轉化為集體輿論對之的褒貶?!?/p>
“善于發(fā)現(xiàn)并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平凡小事或重大挫折中的教育效益,善于變偶然現(xiàn)象為必然教育,僅僅靠教育者的責任心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教育者應具備明察秋毫的教育敏感、情不自禁的教育本能和化險為夷的教育機智。做到了這些,教育者所期待的‘最佳教育時機是隨處可見的,并且是不期而至的?!?/p>
…………
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這些觀點還很膚淺,但絕對真誠。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我批評了假集體主義傾向的種種表現(xiàn):“集體”對個性的壓抑,“集體”對教師的依賴,“集體”對虛榮的追求,“集體”對外界的排斥……雖然當時對集體主義教育的思考還不成熟,但我對假集體主義傾向的批評,至今還沒有過時。
1990年的專欄文章還沒登完,當年10月,朱老師又給我來信,邀請我繼續(xù)為雜志供稿。從那以后,我陸陸續(xù)續(xù)在《河南教育》上發(fā)表了不少文章,比如1991年的《談班主任的苦樂觀》《談班主任的素質》。比發(fā)表文章開專欄更珍貴的是——我和朱根發(fā)老師的友誼。本來素不相識,因為《河南教育》,我們建立了兄弟一般的情誼。他來信給我以具體的指導,包括我稿件中的不足,他也直率指出。當然,他更給我鼓勵:“我欣賞你率直的性格,如同欣賞你的文章一樣?!边@樣溫暖的話在他的來信中經常出現(xiàn)???0年了,我至今珍藏著朱老師寫給我的每一封信,是的——每一封!
斗轉星移,《河南教育》的主編和編輯老師換了一茬又一茬,可我與《河南教育》的聯(lián)系一直沒有中斷,感情更是絲毫未減。后來跟我聯(lián)系更多的是盧麗君老師,她也是一位真誠、熱情而敬業(yè)的編輯。2017年1月,我還在《河南教育》上發(fā)表了《教育要有“兒童視角”》。從朱根發(fā)老師到盧麗君老師,他們所代表的《河南教育》,一直是我溫馨的精神家園。我發(fā)自內心地感謝《河南教育》為我提供了展示個人教育思想與實踐的平臺,并記錄了我教育探索的足跡。
不僅是展示我的教育思想與實踐經歷,《河南教育》還以邀請講學的方式助推我的成長。記得在1991年夏天,朱根發(fā)老師代表《河南教育》邀請我到鄭州講學。這些活動,對我是極大的鼓勵,而且開闊了我的視野,讓我結識了更多的教育名家。正是那次應邀赴鄭講學,朱根發(fā)老師介紹我認識了著名的少先隊工作專家段鎮(zhèn)先生和沈功玲老師。我們四個人手拉手在黃河岸邊,踩著松軟泥土載歌載舞,已經不再年輕的段鎮(zhèn)先生和沈功玲老師,以極大的教育熱情感染著當時年輕的我。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應邀赴鄭講學的還有兒童教育家韓鳳珍老師,但韓老師因病沒有和我們一起去游覽黃河,而是在賓館房間休息。當時,他身患癌癥,已是晚期,說話已經非常艱難,但依然倚在床頭靠背上,喘息著給我介紹他的教育理念。就是那次講學之后,韓老師回到安陽即住進醫(yī)院,再也沒能走出來。
一晃30年過去了,《河南教育》馬上就40歲了,而我也由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變成了一個即將退休的老教師。但我和《河南教育》的感情依然如初戀般純真熾熱。在我30多年的成長路上,給我支持和幫助的報刊當然不止《河南教育》一家,我要感謝的人太多了!但是《河南教育》是第一家給我開專欄的,這對我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增強了我的教育寫作信心。我甚至想,如果不是當年《河南教育》為我開設專欄,我后來還有沒有勇氣繼續(xù)我的教育寫作?只是感到不安的是,因為太忙,我現(xiàn)在為《河南教育》寫文章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今后我將盡可能地多為《河南教育》撰稿,以感恩她幾十年來對我的厚愛。
(作者系語文特級教師、新教育研究院院長、中國陶行知研究會常務理事)
(責 編 帕 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