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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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已經(jīng)取代了神,你還像你那迷信的母親跪在家壇那里裝模作樣,虧你還是個跑保險的。”妻子趙藍語的這句話在我的耳邊一直回蕩,我像是受了驚嚇,陷入了一場噩夢中,次日我臥床沒法起來,整個腰沒了力量,頭腦卻異樣的清醒,我確定我即將得一場重病。妻子老早就起床,自己開著車去工作了。
我是一名保險業(yè)務員,按照妻子的話來說,假如保險取代了神,我就是基督教里的牧師,我應當拯救苦難的人,應當具有大慈大悲的心懷。然而我每天在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去找顧客,專盯著有錢的人,說服他們買我的保險,其實我就是花言巧語的騙子。我老是給他們講要是出了意外,我們就可以給你們理賠多少,其實連神都不敢保證意外會出現(xiàn)在誰的身上。我也明白妻子的話不無道理,現(xiàn)代的人都買保險,保險讓他們感覺到安全。因為有了保險,我們好像多了一種活下去的信心。出了事,我們會自然而然地想到保險。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保險公司和神還是有些相似的地方。我明白自己的行業(yè),其實保險行業(yè)之所以火爆,原因就是人類具有怕死的心態(tài),人們總想讓自己的財富和生命得到保護,因此保險就來了,因此我做得可是死亡的生意。保險真能取代神嗎?妻子的話喚醒了我。我是一個很成功的業(yè)務員,有很多客戶,但是我真的成不了他們心目中神的替代者,而且要是真出了事,我所在的公司能給的只是錢。
或許妻子只是在生我的氣,隨口說的一句話,她就是希望我多陪陪她。我有個習慣,每天晚上十二點到兩點我都會在家壇(家里祭拜佛的地方)前閉目打坐。我的母親是一個徹底的佛教徒,在家里自己設置了祭拜佛的地方,還有牌位,我受她的影響很深。我每天在燭火前打坐,妻子就不高興,認為我在無畏地浪費時間,推卸家務活,不照顧孩子,簡直就是迷信。此刻我在床上能聽到樓上家壇里的牌位在抖動,我全身冒著汗,四肢軟弱無力,像是被釘子釘著,我此刻完全就是一只不會動的蜘蛛。我還記得,就是在我打坐期間,我的小兒子居然在洗澡的時候溺水死了,之后我們就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妻子把小兒子死的責任全部推卸于我,她曾經(jīng)對我說過,遲早有一天她會讓我為她死去的兒子付出代價。
2
不管如何地使勁,我都無法爬起來,我使勁地吼也沒能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響。眼前有一只穿著白衣服的女鬼向我伸出爪子,我想去打她,可是我沒法接近她,我像是一個木偶被釘在了墻壁上。我不停地念著經(jīng)文,可是也不起任何作用。其實我念經(jīng)只是希望佛主寬恕我,這些年我做保險收了很多不義之財,很多應該理賠的我都找到各種理由拒絕了理賠。我想自己是虧心事做多了,才導致孩子溺水死了,如今我覺得自己也是將死之人,更是覺得心寒冷得很。保險行業(yè)使我變得無情和冷酷,我使用很多看似溫暖實則虛偽的話騙取客戶的信任,很多話說著說著我就覺得那成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我覺得我從一個不會說謊的人變成了一個樂意說謊的人。從那個誠實的人變成說謊的人太容易了,可是現(xiàn)在要讓能說會道的我變成以前那個誠懇的我卻是不大可能了,然而社會需要的就是我的這種蛻變。我在想,保險業(yè)根本無法取代神,要不然我現(xiàn)在從事神的行業(yè),應該可以自救,可是我此刻真的就是一只被粘在蒼蠅貼上的蒼蠅,翅膀?qū)τ谖乙呀?jīng)失去了意義,此刻我才意識到我根本無法領會神的意旨,我身上那種驕傲的自信也逐步不在了,我突然覺得此刻我變得如此的謙卑。我感覺我的頭特別得疼,整個頭搖晃得很,感覺有很多針刺進我的頭顱里,我此刻想到了人類最后的共同的經(jīng)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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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把保險做得好最大的原因就是保險自身的優(yōu)勢。保險抓住了人類的生死、欲望,還有不勞而獲的天性。對于老年人我會說到健康,然后說到要是得了什么疾病,治療過程可以理賠很多錢,于是健康有了保障;對于中年人我會說你買了保險,每年投一點錢,過個二十幾年,每年你可以領取幾倍的錢,閑著就夠吃了;對于那些害怕死亡的人,我們會說你買了保險,以后出了意外,可以理賠多少錢;對于從事高危行業(yè)的人,我們會說服他們買下保險,就是給自己人生留下一個完美的交代。很多人都會問我,假如我得了疾病無法治療,只能等死,你們理賠嗎?我的回答當然是理賠,所以我其實也是在做生死的買賣,再玩時間的游戲。過去我們很多煩惱和保障都跟上帝要,現(xiàn)在我們都跟保險要??上У氖?,我一個從事保險的人,居然沒有給自己買保險,我就這樣死去,不會得到任何的補償,也不可能因為自己的死去給家庭帶來一份特殊的厚禮。我那如電鉆一樣晃動的頭顱把枕頭推到了地上,從枕頭里露出一個稻草做的小人。我仔細一看這個小人身上有一道我無法看清的符,寫的亂七八糟的字,但是我看到上面寫著我的名字陳一時。其他的字從筆鋒上講我看不出是誰的,可是陳一時三個字我倒是一眼就認出來,那一定是出自我的妻子之手。我此刻想到的是妻子給我下了咒語,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的手機在妻子的梳妝臺上響了起來,我卻沒法拿到,我心中就一個念想,我沒有可以選擇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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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不再掙扎,我的眼睛流著淚。這么多年的夫妻了,為何她要下這樣的狠手,非要置我于死地。我的妻子是一個苗族女人,長得十分漂亮,是他們苗寨里唯一一個大學生,也是我的大學同學。我第一次去他們家的時候,苗寨里很多人都圍著我看,向我指指點點的,好像認為我就是一個異類。沒去她家之前,她和我說她母親才四十九歲,能讀懂人的心靈,特別了不起。我看見她母親的第一眼覺得有些怪異,那些笨重的鑲飾著銀的頭飾遮了她臉部的三分之二;那張發(fā)黑的臉讓我感覺到害怕。她母親的手看似沒有血色,像干柴,和她女兒飽滿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她母親那里看到的是生命的萎縮,在她女兒那里看到的是生命的綻放。后來我才知道她的母親以前在苗寨是個醫(yī)術高明的苗醫(yī),很多人找她看病,她救了很多人。后來有些年很多她治療過的人年紀不大就死了,苗寨的人就認為她母親會下蠱,是個蠱女,下蠱害死了那么多無辜的生命。當我走進一個蠱女的家庭,他們就覺得很詫異,后來村里的人偷偷地和我說叫我放棄這段感情,不然我以后會被蠱女玩死的。我問他們蠱長什么樣子,我從來不怕什么蠱,世界上本來就沒有蠱。我最終還是娶了趙藍語回家,我相信她不是什么蠱女,她就是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在這門親事上我的母親也是反對的,她認為趙藍語的家庭并不是我想得那么簡單,以她的閱歷,她的母親絕對會一些巫蠱之術,但是最后還是順從了我的意思,答應了這門婚禮。趙藍語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她母親會巫蠱之術,說那些都是村子里的謠言。她說自己是接受過大學教育的人,她只信科學技術,對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并不感興趣。然而此刻擺在我眼前的真相讓我懷疑妻子的真誠,難道她一直在說謊,難道她真的是蠱女,養(yǎng)著蠱,并對自己的丈夫下了蠱。我不太相信妻子是個蠱女,至少在剛和我認識那些年她一定不是。至于現(xiàn)在她為何會給我施加咒語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說在結(jié)婚后的這十幾年的時間里,她改變了自己對待世界的看法,甚至做人的原則,因為我聽小區(qū)的人說我的妻子最近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經(jīng)?;煸谝黄穑烙嬕呀?jīng)給我戴了綠帽子。
在過去漫長的婚姻生活里,一滴水的波浪都會使我們爭吵,如今我們都懶得開口,特別是在孩子死后的歲月里,她對我充滿了仇恨,對我的母親也只有指責。她認為要是我不去和母親念什么經(jīng),她的孩子不至于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死掉。她甚至認為我有嚴重的戀母情結(jié),試圖在她身上找到母親的影子,可惜她怎么樣也不可能做我的母親,于是我對婚姻就很失望,她后悔自己找了一個永遠長不大的老公。讓她更為氣憤的是,我沒有給自己的孩子買上一份保險,當孩子走的時候,我們什么補償也沒有得到。我私下給自己的母親卻買了高額度的保險,在孩子的問題上我確實做得不夠好。在孩子去世的幾年里,我每晚穿著青袍,打坐修禪,把那種痛苦釋放在清香的氣味里。她覺得孩子的死于我來說沒有任何的苦痛,就認定我是一個狠心的人,而且對我跪拜的那個佛主產(chǎn)生了恨。她認為清香燃燒的煙讓我變得無情,變得沒有人情味,于是她覺得必須想一個辦法懲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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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把我和她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向她的母親去訴說,她母親于是掌握了我性格上的諸多缺陷,經(jīng)常罵我是神經(jīng)病。她也經(jīng)常說我是一個躁郁癥患者,滿嘴地跑火車,卻一點本事都沒有。因此我每次去她家,她的母親都不會給我好臉色看,我只能默默地低著頭,吃飯的時候也只是坐在蔬菜的旁邊埋頭喝酒,我不會輕易去夾起一塊肉。喝醉了我就躺在沙發(fā)上睡,鼾聲如雷。她的母親于是認為她的女兒太委屈了,那么優(yōu)秀漂亮的女人怎么嫁給我這樣一個木訥的人,怎么嫁給我這樣一個酒鬼。我有時也不會馬上睡覺,我假裝睡著了,然后打假的鼾聲,記得我練習怎么把鼾聲打得像真的一樣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我這么做只是不想去聽老人家種種指責和辱罵。在孩子走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是分床睡的,她也沒有再懷過孩子,很多時候我想過離婚,我想她也想過,而且念頭比我還強烈,我問了很多人的婚姻,都得出這樣的一個結(jié)論:婚姻將就過,娶誰都一樣,我又打消了離婚的念頭。我現(xiàn)在喉嚨發(fā)不出聲,全身像是癱瘓了無法動彈。我有一個意識,我這輩子都要躺在這個床上過了,想到未來的幾十年我要躺在這個床上像一個植物人一樣,我的眼淚不停地流。我的妻子為何要給我下這樣的蠱,她不如讓我死了算了。在孩子走后的日子里,一旦吵架我就出去喝悶酒,經(jīng)常喝得大醉,喝醉住院的次數(shù)我都無法數(shù)清了。此刻我倒是真想喝酒,喝下高度酒,麻痹我的意識,減少我的痛苦。我現(xiàn)在后悔的是,我為何不提前給自己買一份保險,這樣我就能得到很多補償,如果我今天死去,補償?shù)倪€會更多。我閉著眼睛,我不在掙扎了。我想到這些年和妻子的時光,確實結(jié)婚后我對她不夠好,也不夠用心,甚至我的很多做法讓她絕望了。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應該去盡一個丈夫的責任,對她給予更多的愛和鼓勵,這樣她也不至于用空閑的時間跟她母親去學什么巫蠱之術。她早上去上班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她的臉,難道她的臉也變成她母親那般黑皺皺的,沒有半點血色?我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我的心太亂”在唱著,我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但我敢確定那絕對不是妻子打來的,我的眼睛看向電話那邊,然后又注意到地下那個稻草人,心里涼颼颼的。記得我想學開車,于是報了名去學車,她卻完全不同意我去學。她擔心我一學了車,就不需要她開車了,她的那點驕傲就沒了,二來她怕我哪天想不開,開著車去撞她,從中獲得保險理賠。于是我在考科目二的時候,每次出去考試,她都給她的母親打電話,導致我每次考試頭就疼的厲害,我?guī)状味紱]有考過。想到這些,再看一眼這個稻草人,我的心就感覺到深深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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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的耳朵又響起了妻子那句話:“保險已經(jīng)取代了神,你還像你那崇拜迷信的母親跪在家壇那里裝模作樣,虧你還是個跑保險的。”
可想而知,我的妻子是多么的厭恨我的母親,好像我的母親天生就是她的仇敵。我在想是不是我母親念經(jīng)文會影響她的巫蠱之術,所以她討厭我的母親在家設壇念經(jīng)。我在想孩子的死難道也是死于巫蠱,是她在報復我。我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我的妻子會巫蠱之術,然后用這種蠱術害自己的孩子和丈夫。不過很多時候當我母親在敲木魚的時候,她好像表現(xiàn)得有些不正常。我以前在她的老家聽人說她的母親制蠱,養(yǎng)蠱,下蠱都是一流高手,特別是她母親養(yǎng)的金蠶蠱更是厲害,這種蠱不畏火槍,最難除滅;而且金蠶蠱還能以金銀等物嫁之別人。她的母親曾經(jīng)下這種蠱除去了負心她的男人,從此苗寨的男人都不敢接近她。后來我問了我的妻子有沒有這回事?我的妻子說,醫(yī)院有證明那個男人是得了肺癌死的,我母親對他特別好,還帶他去昆明的醫(yī)院看病。那個男人死的時候?qū)ξ夷赣H說這輩子遇見你是我的福氣,可惜我陪不了你了,我走后帶著藍語好好過,給她找個好人家,這些年苗寨的人誤解你了,其實你是多么善良和溫柔,什么巫蠱都是別人的誤解。我覺得我也在誤解我的妻子和她的母親,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么巫蠱,我得了這個病或許是天注定的。在我母親和妻子之間,在佛和蠱之間,我選擇了保險,覺得這才是最安全的最值得信任的上帝。保險業(yè)給我?guī)砹素S厚的補償,改善了家庭的經(jīng)濟條件,讓妻子住上好房子,穿上好衣服,還開著豪車。在我的心里保險很多時候取代了上帝,而且保險業(yè)確實很多時候給需要幫助的人解決很多問題。不過我還是很憂郁的,有一次發(fā)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我及時趕到現(xiàn)場處理,我到的時候那個司機已經(jīng)被抬在擔架上,我瞬間就給他禱告,祈求佛主減輕他的痛苦。他是我的顧客,才看見我來,臉上興奮起來,手艱難地抬起來捂著我的脖子,然后說到我不想死,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然后閉上眼睛就永恒地睡著了。我感到十分得悲哀,他死了,而我能給他的就是理賠一些錢給他的家人,那一晚我買了很多紙錢給他燒了,保險除了理賠,就是給人一個美好的期待,但是它確實無法拯救人的生命,還有精神上的危機。我一直不給自己買保險的原因就是我覺得任何沒有保障的冒險才有意義,例如開車,假如我沒有給車買保險,我會小心翼翼,假如我給它買了高額保險,我就覺得隨便開撞死一個人我也理賠得起,因此有時候在你眼里生命就如車輪子底下的石頭和枯草。所以我覺得母親對佛信仰才是我畢生要抵達的地方,保險無法拯救我的靈魂,于是我獨自在家修道,同時我迷上了高度烈酒,在醉生夢死里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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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三十九就臥床不起,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懷念能夠站起來的歲月,能夠大聲說話的日子,可惜我再也無法站起來了,也無法開口講話了。我想回到過去的那個自己,真誠熱情,像一個行吟詩人沒有約束,活著就是為了體驗,不講那么多世俗的東西,不去點頭哈腰地做人,可惜我知道我回不去了。之后的日子我的身體將會發(fā)臭,然后長出蟲子,還得需要一個人服侍我,最后在某個夜里,停止呼吸,自然而然地死去。
我的母親打坐完后下了樓,見我十一點都沒有起來,于是從我的房間頭上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大聲喊我,一時,一時,沒聽見我的回答。于是朝我的床邊走來。她看見我像一個傻子,一個木偶人,心里慌亂得很,趕緊叫來我的父親,把我扛到了醫(yī)院,我離開房間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稻草人被我父親踩了幾腳變了形,安靜地躺在地上,聽著我的手機在歌唱。
夜里十點半,我的妻子唱著歌回到家里,她在家里亂轉(zhuǎn)了一會,在房間里看到稻草人,她取過來趕緊燒了。屋子里空無一人,她有些害怕,給我打電話,電話在房間里響著。她過了半個小時仍然不見家里來人,于是她鼓起勇氣給我的母親打了電話,我的母親和她說了幾句。她披上外套,停止了哼歌,開著豪車往醫(yī)院里走去。
她來到了我的床邊,我的父親牽著我的母親走出了醫(yī)院。她喊了我?guī)茁?,我都沒有回應。她對著我說,一時,我今天去做了檢查,我懷孕了,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我又可以當母親了,你也可以當父親了,你不知道我多高興。接著她又說,上個月我拿我們的私房錢給你和我的母親買了一份高額度的保險。她見我沒有回應,覺得出了大事了,她摸摸我的鼻子還在喘氣,確定我沒有死后,一個人趴在我的肚皮上哭了起來。醫(yī)生把她叫到辦公室里告訴了她不好的消息。你的丈夫因為長年飲酒過度,得了高血壓,昨晚還喝了很多酒,目前得了重病,身體脖子以下的部位癱瘓了,大腦倒是還清醒的,估計下半輩子只能在床上度過了,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她那時不知所措,打電話給苗寨的母親,一打就是一個小時。一個月后我出院了,她把我?guī)У矫缯屗赣H醫(yī)治,仍然無效。我每次見到她的母親就特別害怕,任由那些銀針刺我,血噴噴地流。半年后她放棄了對我的治療,把我?guī)Щ亓思依铩?/p>
我又回到了這張床上,我想起了過去的日夜,我們通過這張床如何的狂歡,我如何與她盡情地做愛。她過幾天就會給我用熱毛巾擦洗身上,偶爾也會觸碰我的命根子,那個長得奇怪的家伙,有時候她會花半個小時玩弄它。她一個人在房間會穿得很少,有時候還會穿以前我給她買的那些情趣內(nèi)衣,然后把美麗迷人的大腿搭在我身上,和她的那些男閨蜜和女閨蜜們打電話。一旦有什么聚會,她會打扮得特別漂亮,穿上漂亮的裙子去參加,然后關了燈,留我在黑暗的夜里。夜里我想到妻子那迷人的大腿、飽滿的乳房,還有她沒有因為我的遭遇變得憂傷的樂觀,我多希望她今夜不要再回來了,我想一個人就這樣死在夜里,我感覺我的背上很多蟲子在爬動在咬我,我想到了蠱蟲,是蠱蟲在咬我。我覺得妻子根本就不愛我,在我無法再爬起來的瞬間,她并沒有半點的憂傷,相反活得更為堅強和樂觀,把我當作了她的孩子一樣照顧,覺得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她了。我覺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或許是其他人的,我越來越感覺到她確實在我身上下了蠱。因為有很多個日夜,她都在和她的母親打電話,電話里談到了很多有關巫蠱的東西。她一直沒有來,天也一直不會亮,我感覺到了恐懼,還有想到了死亡,我閉上眼睛覺得肚子里爬滿了蟲子,撕裂地疼,而我睜開眼睛就覺得妻子在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接吻,并把蠱蟲從她的嘴里放進那個男人的口中,從此控制那個男人。我的母親來到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她深情地對我說,一時,媽錯怪你了,你的媳婦真好,你這樣的遭遇都不離不棄,我們陳家虧待她了。我流著眼淚,看著母親,眼珠子不停地轉(zhuǎn)動,此刻窗外雷雨交加,偶爾還能看到閃電的光亮,我隱約地能聽到樓梯間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妻子今夜應該是要回來的。
責任編輯 十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