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很寂寞

李碧華

百貨公司的飾物部有缸水，養(yǎng)著幾只蚌，舉行“開蚌尋珍珠”的交易。——說是交易，而非游戲或抽獎，是你必須付出代價去換取一個機會。

得付出九十九元買一只未開的蚌，它體內(nèi)的珍珠歸你。也許是金、銀白、粉紅、灰藍……各色，也許是大，也許是小。

保證得到珍珠，但不保證質(zhì)素。這種撞彩，一如盲婚啞嫁。貨銀兩訖，不退。

普通貨色的珍珠不貴，多付少許，已經(jīng)可以自己話事了。

但店員說：“蚌開后，如果珍珠不好，或者太小，可以另挑一個重開。”

如此一來，連“撞彩”的驚喜也沒有。只求愿者來，有幫襯。不知道是否有人樂于一試，只是已經(jīng)不大相信未揭曉的東西。愛珍珠的人不會如此兒戲，不愛珍珠，何必買一個謎？而這個謎又可以不算數(shù)？為甚么他們不去買六合彩？

有閑情，人們才裝飾自己。有馀錢，才去賭博。有興致，何妨尋寶。

只是珍珠非必需，到手還有工序，得再花費去鑲指環(huán)、吊墜，一顆珍珠再好，難以獨立取悅我們；它太普通，變了我們?nèi)ナ毯蛩?，不甘心?/p>

所以，蚌很寂寞。

（史鴻飛摘自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誰需要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