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顏六色的歷史（下）

方陵生

最常見的綠色

如果透過窗戶往外看，除去千篇一律的混凝土叢林外，你一定還會看到一些綠色點綴其間——小草、嫩葉、樹木……

大自然中處處綠意盎然，即使在最干燥的沙漠中，也會有綠色仙人掌生長。綠色動物可能少見，但是昆蟲、爬行動物和兩棲動物都把綠色作為一種很好的偽裝色。此外，還有許多熱帶鳥類也是綠色的。

綠色在自然界中隨處可見，但對于最早的染色工和藝術(shù)家來說，卻太難人工復(fù)制了。新石器時代的北歐人曾用樺樹葉子作為“綠色”染料，但實際上它更像模糊的棕色。古埃及人將孔雀石研磨后制成可用于繪畫的綠色顏料，但顏色會變暗發(fā)黑，且原料也太過昂貴。我國東漢時期有人發(fā)明了利用粘土中的氧化鐵生產(chǎn)海綠色青瓷釉的方法。后來有人想出個聰明的辦法：先用藏紅花將布染成黃色，再用菘藍靛藍染上藍色，黃藍融合，就能得到綠色的布了。

中世紀的歐洲人將各種植物染料，如蕨類植物、蕁麻、韭菜汁和榿木樹皮等做成染布顏料，但這類顏料的缺點是水洗日曬后會褪色或變色。由此可見，綠色染料極具不穩(wěn)定性。因此，綠色被視為一種具有欺騙性的色彩，與一些機會博弈的游戲聯(lián)系在了一起。直到今天，牌桌和臺球桌都覆蓋有綠色臺面。在西方文化中，綠色還與貪婪和背叛相聯(lián)系。為30枚銀幣出賣了耶穌的猶大，被描繪成身著綠衣的形象。綠色還有其他象征意義：它自遠古時代起就一直是希望的色彩——適婚、懷孕的婦女身穿綠色裙子，嬰兒被綠色襁褓包裹;它代表著繁榮興旺——商人、銀行家都青睞于綠色著裝。同時，綠色也是矛盾的：它寓意健康和活力，同時也暗含不適、疾病和毒害;它寓意愛、青春，同時也代表嫉妒、瘋狂和魔鬼。

18世紀，合成的綠色顏料和染料第一次被制成并投入生產(chǎn)。它比早期礦物、植物制得的綠色更明亮、更持久，但也存在著足以致命的安全隱患。例如，一種名為“巴黎綠”的合成顏料在19世紀被廣泛用于壁紙及其他室內(nèi)裝飾，但它含有高濃度的砷。據(jù)說，正是含有這種顏料的壁紙毒死了被囚禁的拿破侖。之后的人工合成綠色顏料雖經(jīng)不斷改良，卻依然無法做到完全安全。法國印象派畫家莫奈經(jīng)常使用翠綠色顏料，這可能是他晚年失明的原因之一。

隨著時間的流逝，綠色逐漸穩(wěn)定下來，如今也得到了廣泛應(yīng)用。1868年，倫敦國會大廈前豎起了帶有紅綠兩色的煤氣信號燈。自此之后，綠色一直被用于交通信號燈。1912年，美國猶他州鹽湖城出現(xiàn)了最早的電氣信號燈。如今，綠色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涵義：環(huán)保。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綠色作為大自然中最普遍、最具生命活力的色彩，成為了環(huán)保主義的象征色。

最昂貴的藍色

對于史前藝術(shù)家來說，藍色是陌生的。洞穴壁畫中是找不到藍色的，在冰島傳說、《古蘭經(jīng)》、中國古代文獻和其他無數(shù)文本中也找不到關(guān)于藍色的描述和記載。

最早出現(xiàn)“藍色”字眼的古埃及，是當(dāng)時唯一有辦法生產(chǎn)藍色染料的國家。大自然中很少有藍色的動物或植物，早期畫家的調(diào)色板被限制在一些“土地的顏色”上：紅色、棕色、黃色和黑色。直到6000年前，埃及人在阿富汗開采出一種名為青金石的亞寶石，人類才開始認識藍色。

從天然青金石中提取藍色顏料的價格高得離譜。因此，大約在公元前2500年，埃及人將石灰、沙子和銅合成硅酸鈣銅，發(fā)明了世界上第一種人造色素——埃及藍。直至公元800年，這種藍色顏料在地中海地區(qū)一直被廣泛使用。

在中國古代，人們將銅與汞等重金屬元素按照不同比例混合，生成深淺不一的藍色顏料。這種新顏料被人們誤認為具有治療作用，比如被制成進獻給皇帝的“長生不老丹”。對藍色顏料歷史深有研究的蘇黎世大學(xué)化學(xué)家海因茨·伯克說：“40%的中國皇帝都有重金屬元素中毒癥狀?！?/p>

中美洲的瑪雅人也創(chuàng)造了一種用于繪畫和制陶的明亮而持久的天藍色?？茖W(xué)家們僅知瑪雅藍的主要成分為靛藍和粘土，但第三種成分以及制造方法，至今仍無定論。

無論藍色從何而來，藍色顏料的生產(chǎn)成本始終很高。這是一種昂貴卻令世人趨之若鶩的顏色。對藍色的這種崇拜曾在公元431年達到了頂峰——圣母瑪利亞被描繪成身穿藍色長袍的形象。

工業(yè)時代之前，藍色一直代表富貴和神圣。隨著現(xiàn)代制造技術(shù)的發(fā)展，廉價的藍色顏料開始出現(xiàn)了。此后，藍色被藝術(shù)家廣泛地用來捕捉人們的內(nèi)心情緒。例如，1901年畢加索從巴黎搬到巴塞羅那后，開始進入了以藍色為主色調(diào)的創(chuàng)作期。在接下來的4年里，他創(chuàng)作的作品風(fēng)格陰郁，以乞丐、街頭頑童、老人、弱者和盲人為主題，以藍色和藍綠色為基調(diào)，折射出了自己當(dāng)時貧窮窘迫的人生境遇。

20世紀50年代，藍色已經(jīng)滲透到人們生活的各個層面，如藍色牛仔褲。靛藍染料賦予牛仔褲獨特的色澤，它不像其他染料那樣會滲透到棉花中，而是停留在每根織線的表面，染料分子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織物便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慢慢褪色。

今天，我們可以看到想象能及的各種色調(diào)的藍色。藍色的歷史可能不像紅色、黃色和黑色那樣悠久，但這絲毫不影響它受歡迎的程度。

最高貴的紫色

紫色的來歷很不尋常。

最早的“Tyrian Purple”（泰爾紫）是由海螺或骨螺科生物的黏液制成的，用大量的骨螺才能生產(chǎn)出少量的紫色染料。據(jù)神話傳說，大力神帶著他的狗，在泰爾的海灘上發(fā)現(xiàn)骨螺會分泌紫色的黏液，從而發(fā)現(xiàn)了“泰爾紫”。泰爾位于如今的黎巴嫩，是地中海沿岸一個居住著腓尼基人的城市。

1856年，英國化學(xué)家威廉·亨利·珀金爵士想另辟蹊徑尋求奎寧的制造辦法?？鼘幈挥糜谥委煰懠?，但其原料采自南美金雞納樹的樹皮，頗為昂貴。珀金爵士往煤焦油中加入氫和氧的混合物后，發(fā)現(xiàn)玻璃瓶里留下了黑色殘渣，用這種殘渣制成溶液后，發(fā)現(xiàn)了最早的合成紫色——苯胺染料。最終，珀金爵士雖未能發(fā)現(xiàn)生產(chǎn)奎寧的新方法，卻意外合成了紫色。起初他以紫色原來的叫法“泰爾紫”來命名，后為追求時尚又重新將其命名為“mauve”（淡紫色、苯胺紫、淡紫色染料）。

在此之前，人們只能用天然染料制作紫色，成本極高。因此，紫色被用來彰顯財富和權(quán)力，也成為最令人向往的時尚色。在色輪表上，紫色介于藍色和紅色之間。紅色讓我們充滿活力和勇氣，藍色給我們帶來寧靜的心情，但是充滿神話傳說色彩的紫色卻閃爍著時尚的光芒。有些人將它稱為紫羅蘭色，或淡紫色。無論是何種稱呼，它始終是通過棱鏡時偏折最大的光線，在光譜中位于可見光線的末端。

紫色是羅馬共和國凱撒大帝偏愛的顏色。在拜訪了埃及艷后克利奧帕特拉，參觀了她的紫色風(fēng)帆和紫色沙發(fā)之后，凱撒大帝帶著一件紫色外袍回家，頒布了“只有他才可以穿這種紫色寬袍”的法令。許多年后，英國薩里的詩人亨利·霍華德伯爵因反對亨利八世而被定以叛國罪時，指控他的證據(jù)之一就是有人曾見他穿過只有國王才能穿的紫色衣服。

幾個世紀過去了，紫色仍是一種令人驚嘆的顏色。它很少成為主流色，卻從不失華麗與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