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詩曼暗夜煙火

唐依敏

在佘詩曼身上有種不動聲色的力量感，鏡頭面前你很少見她情緒波動，說起話來也是柔和的，最近大熱的《延禧攻略》里她飾演的繼后輝發(fā)那拉·淑慎與乾隆恩斷義絕，揮刀斷發(fā)，但是眼里的淚卻始終不曾落下，這種堅韌，也像佘詩曼本人。

總覺得她像暗夜的煙火，你感受不到那種灼人的溫度，但是那樣的劃破天空的明媚，卻是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的。

名為“完美”的光環(huán)

采訪佘詩曼之前聽過一則傳聞，《延禧攻略》拍攝之時是橫店最熱的時候，平均氣溫大概有45度，有天有粉絲來探班，想跟佘詩曼合影，原本已經(jīng)脫下了戲服的佘詩曼又把那些厚重的冬裝一件件穿好，才出去跟粉絲合影。后來又在網(wǎng)上見過一段視頻，高鐵上有人圍著她要簽名，她也不惱，坐在座位上靜靜地給每一個遞本子來的人簽名。

拍攝那天亦然，航班飛抵北京已是下午，但她一定是畫好了妝才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頭發(fā)微卷，穿短裙和短靴，笑起來柔而美，你知道，對，這就是她了。

大概沒人見過不完美狀態(tài)的佘詩曼。

遠遠看著她，覺得美好又熟悉，但是又讓人難以接近。后來細細想來，才得以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大約是因為在佘詩曼身上有這一層名為“完美”的光環(huán)，才總讓人感覺有那么一些脫離了人間煙火氣。

但是她也不是一直這么“完美”的樣子，說起那些關(guān)于她是如何蛻變的故事，大約都是關(guān)乎佘詩曼的敬業(yè)。

她是香港小姐出身，如果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獲得的第三名，大約演戲這件事從來都沒出現(xiàn)在她自己規(guī)劃好的人生道路上。沒有受過科班教育，對表演也從來談不上熱愛，所以最開始演戲的時候，她演技不好，就連嗓音也備受批判，后來她聽從前輩的建議，每天大聲讀報紙，讀了半年嗓子才慢慢開竅。后來拍《帝女花》的時候，她的下巴受傷了，為了不影響拍攝的進度，她堅持帶傷上陣，最后在下巴上留下了一道長疤。拍《火舞黃沙》的時候，她為了保護背著的孩子，自己的臉著地，結(jié)果磕掉了兩顆牙齒。后來，漸漸地大家開始認可她的演技，但是她拍戲依然還是之前認真的模樣，拍《使徒行者》的時候頸椎受了傷，導(dǎo)致手都時常會有麻痹感。

但是在這種如同苦行僧一般的修煉中，佘詩曼漸漸感受到演戲帶來的快樂，這種快樂大概是從《十月初五的月光》開始，和《雪山飛狐》里柔弱又愛哭的苗若蘭不一樣，佘詩曼飾演的君好是一個開朗的女生，也更接近佘詩曼本人的性格，也是因為這個角色，佘詩曼開始漸漸享受演戲給她帶來的快樂。

現(xiàn)在想來，和那些兒時就已將演戲作為目標而努力的演員相比，佘詩曼的厲害之處不在于對一件喜愛之事投注以全部的熱情，而是在于，對于從未想過之事那種赤誠的投入。

演員，是像煙花一樣的存在

2003年，于正作為新人剛剛?cè)胄校瑩巍稁绎w帶我走》的編劇，十年后翻看處女作時他說“那時候不懂情也不懂愛，卻難得遇見了兩個好演員，把感情處理得濃且稠密”，這兩個好演員其中一個便是佘詩曼。轉(zhuǎn)眼十四年過去了，他又找來佘詩曼合作，說的是“好戲難求，好演員也難求”。

在這部破了百億播放量的《延禧攻略》里，佘詩曼飾演繼后輝發(fā)那拉-淑慎，不是那種臉譜化的壞人，在她的選擇里有身不由己。決心做個“壞人”之后，她也依然飽有著內(nèi)心最后的良善，不殺皇子，愛護身邊的宮人。

無疑，佘詩曼貢獻了這部戲最經(jīng)典的幾個片段，無論是從純良到黑化的眼神變化，還是結(jié)尾她將流卻始終未流的淚，都讓人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她張弛有度的表演上。

討論最多的大概是關(guān)于她不靠化妝也能演好黑化這一條，問她有什么感想的時候，她最先說到的不是那種像是自夸式的關(guān)于角色的理解，而是濃妝不適合自己，輕描淡寫，隨后才是娓娓道來般的因果轉(zhuǎn)折“可能我自己不適合畫濃妝，我就完全沒有從那個方向去想過。而且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那些壞人也沒有化妝，他們也是從心里面壞出來，越看不出來那個人是壞人那個人就越恐怖，我也是融入到了嫻妃的心里面，所有東西都要壓住，因為在宮里最好不要亂說話，就從眼睛里散發(fā)出來那種感覺，我希望可以用眼睛說話?！?/p>

沒有問佘詩曼關(guān)于這場突如其來卻又情理之中的“火”的看法，只想起她之前做過的采訪里說演員，是像煙花一樣的存在，“它爆的時候就會很漂亮，但是很快就熄滅”，她是經(jīng)過大浪淘沙留下的演員，想來這些沾了人間雜念的世俗情緒，對她來說并不再重要。

有人說43歲的佘詩曼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但是她的成功不該有那么多的功利，她只是在做劃過天邊的火焰，也許相較于漫長的歷史來說，演員的生涯是短暫的，但是剎那熾熱而耀眼的光芒，足以點亮夜空。

Q&A;

Q=《北京青年》周刊

A=佘詩曼

“每個階段就做適合的事”

Q你自己有看《延禧攻略》嗎？有什么讓你覺得印象深刻的評論嗎？

A前幾天我剛剛看完整部劇，我覺得觀眾都很搞笑而且想象力很豐富，我自己也覺得很好玩。

Q可能很多人會覺得嫻妃是個反派角色，你自己是怎么理解這個角色的？你覺得她壞嗎？

A她是從小白兔變成一只狼，但是也是因為被逼無奈，其實我覺得她的身世很可憐，她的家人都沒了，你還想著她能躲起來嗎？在宮中她也需要自強。我沒有覺得她是一個壞人，她也是為了她的父母還有弟弟報仇，可能想歪了，但是她心里并不是一個壞人，她對皇上也是一片忠心，她答應(yīng)魏瓔珞不要搞那些阿哥，她也信守諾言了，其實她也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已。

Q你覺得拍攝過程中有哪場戲讓你覺得印象特別深嗎？

A當然是大結(jié)局在船上的那場戲，因為看劇本的時候我就很害怕，因為都是我一個人的對白，我怕會讓觀眾覺得很悶，我怕有冷場，所以我想了好久，覺得那場戲的情緒一定要起伏很大。但是那場戲我覺得寫得挺好的，那場戲不光是說了我對乾隆的一些心里面的話，也是總括了一些其他妃子的一些話，其實她們每個人的性格，我都在大結(jié)局說了一遍出來。

Q對你來說，進入角色是一件很難的事嗎？

A首先我要喜歡劇本，喜歡我演的角色，只要我喜歡了，我理解了那就可以融入。

Q嫻妃跟你有相似的地方嗎？

A執(zhí)著，她是一個非常執(zhí)著的人，從頭到尾都是這樣，對她父親給她的教誨都是很執(zhí)著的堅持，對乾隆的愛也是非常執(zhí)著，我覺得我在某些地方也是非常執(zhí)著的一個人，但是只是對我的工作，生活上我還是隨意一些。因為在工作上我已經(jīng)很集中，很嚴格，對自己的要求很高，所以在其他地方我不想再給自己壓力了，所以在生活中我是非常隨意的。

Q拍這部戲的時候好像也非常的辛苦？我看你們要在夏天的時候拍很多冬天的戲。

A那個時候是橫店最熱的時候，最高好像有45度，我們?nèi)頋裢?，每天真是熬過去，但是拍得很開心，整個團隊都非常照顧我。

Q在TVB拍戲跟在內(nèi)地拍戲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

A其實也沒有什么很大的感覺，可能在內(nèi)地拍戲的環(huán)境更好一點，因為很多古裝的景區(qū)是真實的景區(qū)，他們搭了很多實景，但是在香港很多時候我們都在棚里拍，但是棚里那些都是假的，所以投入的程度也不一樣，在真實的地方演戲投入感會大很多，我喜歡那個感覺，就好像你真的在那個世界里面，就是嫻妃。

Q《延禧攻略》可能跟你好之前拍的《金枝欲孽》的題材很相似，感覺現(xiàn)在拍戲跟之前拍《金枝欲孽》的時候有什么區(qū)別嗎？

A最大的區(qū)別可能是天氣，那時候是冬天拍，這個是夏天拍，那個時候就很舒服，我喜歡冬天。而且人生的經(jīng)歷也不同了，人生的經(jīng)歷豐富了拍出來的感覺也不一樣，現(xiàn)在要我拍爾淳那個感覺可能也拍不出來，我覺得每個階段就做適合的事，現(xiàn)在可能演嫻妃更適合。但是我覺得當演員好玩的地方就是可以在不同的階段把自己最好的東西發(fā)揮出來，我覺得是蠻有意思的。

“我們做的東西永遠都在變，沒有一個終點”

Q你還記得自己拍的第一場戲嗎？當時是什么樣的心情？

A很復(fù)雜那個情緒，又幸福，又興奮，但是又害怕，又緊張，又覺得很好玩，但是又不熟悉，很復(fù)雜很復(fù)雜的心情。第一次演戲從來沒學(xué)過，完全陌生，對所有人是很陌生，對環(huán)境也陌生，所有東西都是第一次，但是那個感覺很珍貴，現(xiàn)在就很難有第一次的感覺，很懷念。

Q可能覺得自己會拍戲是從《十月初五的月光》，那你是從什么時候覺得自己懂得如何拍戲了？

A這個沒那么快，應(yīng)該是從《酒是故鄉(xiāng)醇》，那個戲是我第一次到內(nèi)地拍戲，當時整部戲都是在內(nèi)地取景，我自己跟公司申請說我想拍這部戲，我想試試看完全投入一個真實景區(qū)拍戲的感受，他們沒有棚。那個戲里我是拉船的，每天跟當?shù)厝藢W(xué)拉船，跟他們一起聊天，吃飯，我覺得我就是生活在那邊，我就是出生在那邊，那個感覺好棒好棒，就是很真實。從那部戲我喜歡，愛上了演戲，我真正知道完全投入一個角色，—個環(huán)境，—個戲里面是什么樣。

Q你覺得分寸感重要嗎？

A當然啦，首先是自己品德拿捏的問題上面，因為我代表著我自己，然后又會影響到別人，想他們學(xué)好，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做得好。

Q在演戲上你會有危機感嗎？

A我永遠是覺得自己演得不夠好的，每一次接到劇本我都覺得這次該怎么演，想來想去，想很多的不同的演法，每一次演完都覺得是不是該用另外的一種演法，我會自我反省。

Q演了這么多戲你覺得哪個角色最像你？

A全部都像，因為我覺得每個人心里都有很多不同的性格，只是你有沒有在人家面前表露出來?？赡苡袝r候你也會在心里面想一些壞的東西，也很正常，但是你在現(xiàn)實生活中你不會做，因為你覺得人家會覺得我不好，但是我可以在演戲的時候把那一部分發(fā)揮出來，可能有時候我很悲傷，很脆弱，平常我不想在人家面前表露出來，但是我會在那個戲里面表露出來。演員的強項就是把那些心里不同的性格可以分得很細很細的拿出來，去用，放在角色里面。

Q你覺得演員這個職業(yè)對你的意義來說是什么？

A最重要的意義是我很喜歡的工作，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他自己的工作，找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而且你又可以滿足自己的成功感，就很幸福。我希望可以把我內(nèi)心還沒發(fā)揮出來的情緒跟性格，可以挖出來，那就是當演員好玩的地方。

Q你覺得自己作為演員的終極目標是什么？

A我覺得沒有一個終極目標，因為我們做的東西永遠都在變，就沒有一個終點，你到老了你可以演老。

Q有覺得自己演得不好的時候嗎？有沒有哪場戲讓你覺得遺憾？

A沒有遺憾那么嚴重，只是覺得這場戲可以用那個方法，那場戲可以用別的方法，沒有覺得很大的遺憾，因為拍之前也想得很清楚，也想了好久，只是覺得如果那樣演更完美，只是對自己的要求。

Q你覺得現(xiàn)在對于演員來說算是好的時代嗎？

A我覺得要活在當下，永遠都是這一刻是最好的，那你生活就會很開心，那你生活就會很正面。

“演員就是出賣情緒的工作”

Q你是那種從小就有演員夢的人嗎？

A從來不是，在學(xué)校我從來沒參加過話劇團，也沒想過，我參加的社團都是游泳，跑步還有唱歌，沒有話劇。

Q所以后來是怎么當上演員的？

A我從瑞士念完酒店管理回來，那時候剛過農(nóng)歷年，那個時候酒店就不請人了，等了兩個月。那時候跟我媽看電視，香港小姐的音樂就響了，廣告就出來了，我媽就說不如你去試試看，反正你在家里也沒事，她說你那么愛玩，你可以試試看。當時選中了，中獎了，他們就簽我做藝人，就是這樣開始。

Q瑞士酒店管理專業(yè)非常好，因為演戲而放棄酒店管理覺得可惜嗎？

A沒有啊，沒有可惜的，我覺得要看你看事情的角度是什么樣的，我在瑞士讀書的時候?qū)W到很多東西，我也去了很多地方，認識了很多不同國家的朋友，那個是我工作以后都沒有感受到的。后來去當演員了又學(xué)了別的東西，人生很好玩。

Q所以你覺得通過當演員你自己學(xué)到了什么？

A第一學(xué)到演戲，然后是做人，一個演員不只是要演戲，因為我們某些程度上的影響力挺大的，所以我們的一舉一動可能是別人學(xué)習(xí)的榜樣，也要非常謹慎，不想別人學(xué)到不好的東西。

Q你是一個很少后悔的人嗎？

A我不后悔的，因為我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從小到大我媽媽教我冷靜，什么事都退后一步去看，先想一想，不要馬上說出口，因為一時沖動很多時候會做很多錯誤的決定，如果你想清楚了，就算那個選擇是錯的，你也不會后悔，因為是你想清楚才決定的。

Q所以你會有特別大的情緒的起伏嗎？

A也不是，可能因為我是雙子座，我有雙重的性格，突然會很生氣，突然之間會很不開心，突然之間又開心了，就很快，起伏很大。因為你不開心也要拍笑的戲，有時候你很開心也要哭，我覺得演員就是出賣情緒的工作，人家說演員可能有神經(jīng)病，我同意這個說法，我可能也有神經(jīng)病。（笑）

Q大家可能會覺得你一直的形象都挺女孩的感覺，所以你心里有男孩的一面嗎？體現(xiàn)在什么地方？

A我不是女孩，我只是外表很女孩，我喜歡開車，賽車我也嘗試過，我喜歡那種速度和開車里面的那個空間，反正我不是—個很女生的人。

佘詩曼

中國香港女演員，畢業(yè)于瑞士國際酒店管理大學(xué)。1997年因獲得香港小姐季軍而進入娛樂圈。1998年出演個人首部電視劇《明天不一樣》。2000年到2003年，先后憑借時裝愛情劇《十月初五的月光》、民國愛情劇《酒是故鄉(xiāng)醇》以及古裝宮廷劇《帝女花》4次獲得萬千星輝頒獎典禮我最喜愛的電視角色獎。2004年憑借古裝宮斗劇《金枝欲孽》再次獲得萬千星輝頒獎典禮我最喜愛的電視角色獎、以及馬來西亞Astro華麗電視臺頒獎典禮我的至愛女主角獎和我的至愛角色獎等獎項。2006年憑借愛情劇《鳳凰四重奏》獲得萬千星輝頒獎典禮最佳女主角獎和我最喜愛的電視女角色。2009年主演的古裝宮斗劇《宮心計》和2010年主演的古裝喜劇《公主嫁到》蟬聯(lián)香港年度收視冠軍。2014年憑借警匪題材劇《使徒行者》再次獲得萬千星輝頒獎典禮最佳女主角獎和我最喜愛的電視女角色獎。2017年，主演古裝宮廷劇《延禧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