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在地下的宮殿

陶詩秀

在小亞細亞的最西端，距達達尼爾海峽6000米的荒原中，有一座不高的小山——比沙爾里克丘。1871年秋，兩位不速之客——一位五十開外的德國人和他年輕的夫人來到這里。他們雇了100多個民夫開始挖掘這座小山，當?shù)厝丝戳藷o不感到莫名其妙：“他們要干什么呢？”轉眼1年多過去了，這位德國人的熱情絲毫沒有減退。他們莫非是在尋珍探寶？是的，他們千真萬確在這里掘到了包括金碗、金盤在內(nèi)的無數(shù)金銀財寶。然而，不僅如此，他們還在這里掘出了幾千年前沉睡于地下的古老文化。此人名喚舒里曼，他的目的是發(fā)掘出古希臘傳說中的特洛伊遺址。

希臘文化發(fā)祥之謎

提起特洛伊，你一定會聯(lián)想起古希臘傳說中的“特洛伊木馬”，也許你還知道這個詞出自“伊里亞特”和“奧德賽”兩個故事。這兩個故事便是傳說中流傳下來的盲人荷馬的作品——《荷馬史詩》。“伊里亞特”說的是古希臘王們聯(lián)盟渡海攻打特洛伊城，久攻不陷，10年后想出木馬計才大功告成的故事；“奧德賽”則說的是木馬計的策劃者奧德賽烏斯，在攻下特洛伊后返回故鄉(xiāng)途中的種種磨難。這兩個故事?lián)f出自公元前900年前后。

“伊里亞特”和“奧德賽”是希臘最古老的故事，其中就描寫了有文字記載前的希臘。那么，故事里講的全是不折不扣的真人真事嗎？沒有任何物證?？墒牵适轮械娜宋锸悄敲磋蜩蛉缟?，使人們幾乎能感到他們的呼吸。故事中的種種活生生的場面，靠文學這一神奇的力量，深深地銘刻在人們的心田。

發(fā)掘特洛伊遺址

舒里曼何許人也？他是個貧窮牧師的兒子，1822年生于德國一個偏僻的農(nóng)村。1868年，他攜帶全部財產(chǎn)來到希臘，對特洛伊遺址進行了兩三年的實地考察。他以《荷馬史詩》為據(jù)做了種種分析。斷言那座小山的下面便是特洛伊遺址。接著，大規(guī)模的發(fā)掘開始了。四個春秋過去了，為發(fā)掘他耗費了大筆資金。一個個城市遺址出現(xiàn)了，然而并沒有一個是傳說中的特洛伊城。

1873年5月，他們在小山南部挖出了城門、宮殿?！半y道這就是普利亞茅斯宮？”他們歡喜雀躍。但出土的全是殘碎陶器片，哪有什么象征著王者華貴的金銀財寶？近4年的歲月中，他不惜工本，不畏寒暑，廢寢忘食求索的特洛伊，原來是這么一堆破爛兒！他大失所望，正準備急流勇退，停止發(fā)掘?？?月的一天，在城內(nèi)發(fā)掘的民夫意外地挖出了一口銅箱子，打開一看，里面滿滿地裝著金冠、首飾等金銀寶器，舒里曼簡直高興得要昏過去了。就這樣，特洛伊遺址發(fā)掘大獲成功，舒里曼也暫停發(fā)掘回到希臘。

發(fā)掘美錫尼、梯林斯遺址

這以后，舒里曼便遵循著自己童年時代的夢想，去尋覓“伊里亞特”中“黃金鋪地的美錫尼”遺址了。1876年，他以一個希臘旅行家留下的記錄為線索，開始了在伯羅奔尼撒半島西北某地的發(fā)掘。在這里，他們掘出了原來的城門，挖出了伊里亞特王及他父親的古墓，不用說，金銀、玉器、象牙之類又是滿載而歸。

接著，他又一鼓作氣，準備將《荷馬史詩》中的整個希臘遺址全部掘出。他發(fā)掘出了史詩中的“奧爾科美諾斯城”，這是在原來小山處的第二次發(fā)掘。又去發(fā)掘梯林斯遺址，還帶上了一位德國的考古學者。這次掘出了宮殿，里面有庭園、大廳、浴室、臥室、回廊、大門等，有的與《荷馬史詩》中所講別無二致。

發(fā)掘成果如此之大，這位雄心勃勃的發(fā)掘家還嫌不夠，可惜這時他已68歲，力不從心了。1890年，他身患耳疾客死意大利，這項工作才停下來。

舒里曼發(fā)掘的美錫尼、梯林斯遺址，大致無誤，但他挖出的所謂特洛伊遺址就錯了。到目前為止，特洛伊遺址一帶已掘出9層。本來舒里曼認為第二層即是特洛伊，曾幫助過舒里曼的德國考古學家代爾貝爾特又把第六層當作特洛伊遺址。1930年，美國的布萊根重新進行有組織的發(fā)掘，判斷第七層A為荷馬時代的遺址，第七層B為鐵器時代初期，第八層是古希臘殖民統(tǒng)治時期，第九層則是羅馬時代的遺址……誠然，舒里曼的一些判斷是錯了，他把美錫尼等遺址都和《荷馬史詩》掛上了鉤，以為他掘出的就是古希臘的往昔。殊不知，他發(fā)掘出的是比古希臘文化更為古老的文化，由此又引出了一個更新的謎——愛琴海文化，引導人們探索希臘文化、愛琴海文化和克里特文化之間關系。單就這一點來說，舒里曼的功績也是卓著的。

探索愛琴海文化

人們早已知道，在古希臘文化之前即有古埃及文化、巴比倫文化等，并把它們對希臘文化的影響作為研究課題，但做夢也沒想到，就在古希臘的土地上，曾經(jīng)還有過比古希臘文化更早并且異于它的文化。在美錫尼、梯林斯遺址被發(fā)掘出來后，這個問題驟然變得舉世矚目。于是，人們在以希臘本土為開端，包括愛琴海中各個島嶼一帶，展開了更大規(guī)模的發(fā)掘。發(fā)掘結果證明，這些出土文物很多都有同美錫尼出土文物一樣的特色，和古希臘留在文字記載中的器物迥然不同。這就是說，在產(chǎn)生希臘文化之前，美錫尼文化沒有停留在希臘，而是在愛琴海一帶擴散開了，于是引出一個驚人的大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有一種和希臘文化殊異且相當發(fā)達的文化，在如此廣闊的地域繁盛一時。

愛琴海位于地中海東側，橫亙巴爾干半島和小亞細亞之間。倘若打開地圖，你會很快發(fā)現(xiàn)，愛琴海各島是歐、亞、非大陸間的“墊腳石”，而克里特島可謂交通要沖。順著南部的克里特島直進，便可抵達尼羅河口。

在美錫尼發(fā)現(xiàn)的短劍上，有的刻有貓在水草叢中覬覦小鳥的花樣。水草是尼羅河中的“紙草”；貓，則是希臘沒有的動物。而在埃及，也發(fā)現(xiàn)了很多美錫尼式的陶器。由此看來，當時埃及、希臘本土及愛琴海各島之間的來往是很頻繁的。于是，學者把目光都集中在克里特島上了。1900年以來，各國學者集中力量，對該島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發(fā)掘，取得了令人振奮的成果，其中功勞最大者要算英國的考古學家亞沙·埃文思了。

關于克里特島，古希臘神話中有不少聳人聽聞的傳說，說是那里強大的國王米諾斯曾一度征服過古希臘的雅典；說是這個島上有迷宮，內(nèi)裝“機關”，只要進去休想出得來；還說迷宮中有個牛妖，每年要從雅典送去14名童男童女供它享用，后來這個牛妖被雅典英雄臺塞烏斯殺死了。

然而，傳說中的米諾斯王宮卻在該島北岸發(fā)掘出來了。這里埋藏著富麗堂皇的石造宮殿，看樣子是用幾百年才一點點地建起來的。其構造即使稱不上迷宮，卻也十分復雜。樓房有三四層，有帶圓柱子的大廳，有無數(shù)的房間，有左拐右彎、錯綜復雜的回廊和樓梯。尤其讓人嘆為觀止的是，這里不僅有從天棚采光的浴室，還有幾乎是近代抽水馬桶式的廁所和很像樣的下水道設備！此外，還有“土自來水管道”，各種陶器、瓷器、青銅器以及畫著斗牛場面的壁畫……由這些文物大致可看出克里特文化發(fā)達的痕跡，也可以確認其中有來自埃及文化的影響。

研究證明，克里特島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就結束了石器時代進入青銅時代。公元前2000年間，開始發(fā)達的克里特文化波及希臘本土。美錫尼文化約發(fā)達于公元前1500年至公元前1200年以后，被稱為美錫尼時代。于是，被認為發(fā)祥于克里特島的“愛琴海文化”一詞應運而生。但是，它為什么會被埋沒如此之久呢？

愛琴海文化的泯滅

約在公元前1400年左右，克里特島遭到了亞卡伊亞人的侵略，從此克里特島便一蹶不振。王宮淪陷后，亞卡伊亞人在美錫尼建造了城堡和宮殿，愛琴海文化的中心也隨之轉至美錫尼。隨著他們向海上擴張，愛琴海文化又擴散到西至西西里島、西班牙，東至塞浦路斯島、特洛伊、敘利亞、埃及……進攻特洛伊的大遠征約發(fā)生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這勇武的戰(zhàn)爭經(jīng)人傳頌，就成為流傳下來的“伊里亞特”和“奧德賽”。

但是，美錫尼的繁榮也沒持續(xù)多久。公元前1100年左右，住在北方的希臘人勇武剽悍，又使用了鐵制武器，亞卡伊亞人不是對手便退至小亞細亞沿岸。于是，愛琴海一帶落入彼時尚未開化的希臘人之手，一部分原地居民渡海逃往埃及等地。這些希臘人沒能繼承高度發(fā)達的愛琴海文化。

也有人說，希臘人是愛琴海文化的破壞者，因為他們的侵略才使愛琴海文化泯滅于地下，并一時造成了文化的倒退。過了數(shù)百年，他們才建起了古希臘高度發(fā)達的文化。

原來，燦爛的古希臘文化產(chǎn)生之前，還有這么一段被隱匿了的歷史！

經(jīng)考古學者的努力，人們對愛琴海文化也知之不少了，但這些都是由發(fā)掘出土的文物做出的判斷，只能是個大體的輪廓。很多人做了種種嘗試，可惜都失敗了，人們對破解克里特文字幾乎絕望了。但到了20世紀中葉，峰回路轉，劍橋大學的兩位學者，溫特里斯和查德維克，終于破解了黏土板上的一種線形文字（即傳到美錫尼的那種）。他們用破解密碼的方法來研究，發(fā)現(xiàn)這些線形文字是希臘語，內(nèi)容都是些奴隸和財產(chǎn)的目錄。1953年，他們發(fā)表的研究成果震驚了考古學界。

圍繞愛琴海文化，還殘留著不少的謎。至今，一些英、美、德、意等國的有關人員仍在進行著發(fā)掘和研究工作，期冀出現(xiàn)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