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心事

李曉燕

有段時間，重振絞盡腦汁地想讓父親再搬過來和自己一起住，可父親就是不答應，并且—提這事就暴跳如雷。

只要有空，重振就回礦上看望父親，并且?guī)蠋讟痈赣H最愛吃的飯菜。

“爸，這是你最愛吃的雜燴菜、羊肉卷餅，快趁熱吃了吧?！?/p>

“不是給你說過了，我有肺病，醫(yī)生叮囑不能吃肉，你這是想害死我?。　备赣H一臉慍色。

“我都咨詢過醫(yī)生了，醫(yī)生讓你多吃些好的，增加營養(yǎng)有利于治療?！敝卣癜扬埐硕说礁赣H面前。

“我給你說過了，醫(yī)生不讓吃，你非讓我吃，安的啥心??？”父親的臉立即成了陰雨天。

重振心里酸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轉(zhuǎn)身離去。

“砰！”沉重的關(guān)門聲把重振的心又震了一下，他的眼淚流了下來。

在重振的記憶中，父親一直對自己很慈愛，但就是脾氣倔，倔得采煤隊的工友都稱呼父親為倔驢。重振對父親的脾氣很無奈。

父親沒退休時一直和重振住在一起。下了一輩子井的父親，特別喜歡吃肉。每到開工資時，父親總要買一個豬蹄笑瞇瞇地拿回家給重振解饞。待重振啃完豬蹄上的肉，父親就把豬蹄砸碎熬湯下面條。

喜歡吃肉的父親，總夢想著能盡情地吃雜燴菜、羊肉卷餅等“大餐”。父親說，每到年底采煤隊慶祝完成全年生產(chǎn)任務請客，這兩樣萊是礦工必點的。

成為礦工的重振，每月開支后，都要給已經(jīng)退休的父親買一份雜燴菜或者羊肉卷餅。

兩年前，礦上因資源枯竭被關(guān)閉后，重振下崗就到離礦五公里遠的縣城承包了一個小飯館。退休在家的父親就到飯館幫忙買菜、打掃衛(wèi)生。

可父親到縣城幫忙不到一個月，就鬧著回到了礦上。而且一到礦上，他就肺病復發(fā)住進了礦醫(yī)院。 重振把小飯館交給領(lǐng)班打理，回礦上陪護父親。

豈料重振一走進病房，父親就往外面轟他：“走走走，快回縣城操持你的小飯館去?！?/p>

“爸，你現(xiàn)在有病，我必須要照顧你啊?！?/p>

“我這是長秧子病，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要是不在我面前晃悠，我就能多活幾天。”

重振的心一下沉了下來，父親在飯館幫忙時自己沒有惹他生氣啊，他咋這樣說呢？

“你現(xiàn)在病成這樣，我咋能回去？”重振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

“這里有護士照顧，有老哥們兒說話，比你在我面前晃悠強八倍?！?/p>

聞聲而來的醫(yī)生把重振勸走了，并承諾會很好地照顧病人。

重振無奈地回到了縣城。周到的服務、香甜的飯菜，讓飯館很快就火了起來。在精心運營了一年后，重振又盤下了一個小樓，開起了一個萊品更齊全的飯店。

在此期間，重振隔兩天就要回礦上看望老父親。見父親病情恢復得很好，他稍微放心了點兒。但是父親一看見他就往外攆的舉動，始終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開了大飯店成為小老板的重振，在縣城買了一套二手房，把病情好轉(zhuǎn)的父親接過來。每天晚上飯店打烊后，重振就給父親精心準備飯菜，父親滿面笑容，吃得津津有味。

以前不想看到重振的父親，現(xiàn)在每天都看著表到門口迎接兒子。

“爸，菜好吃嗎？”這天，看到父親興致很高，重振決心解開盤踞了兩年多的“心魔”。

“好吃，好吃，這是我一生中吃得最好吃的雜燴菜、羊肉卷餅了?！?/p>

“那我開小飯館的時候，你咋不喜歡吃這兩樣菜了呢？”

“傻孩子，你下崗后借錢開了那個小飯館，為了還債要每天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每天你還專門給我做這兩樣菜多浪費啊。”

“那時我最缺人幫忙，你為什么要回礦上呢？”

“傻瓜，現(xiàn)在的食容都很挑剔，如果看到一個老是咳嗽的人在飯店幫忙，誰還愿意來就餐啊?！?/p>

父親用筷子夾起一塊肉心滿意足地放到口中，頓了頓說：“那時你正在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階段，我忍心讓你整天圍著我轉(zhuǎn)??？”

重振喉嚨一熱，淚飛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