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迎雪
那天教兒子讀詩,當讀到南宋詩人范成大的“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日長籬落無人過,唯有蜻蜓蛺蝶飛”,兒子好奇地問,村子里怎么這樣安靜,人都去哪兒了?
我聽了啞然失笑。
兒子年幼,自小在城市生活,他還不知道,從古至今,“寧靜”一直是鄉(xiāng)村的底色。無論什么時候,村莊也不會像城里一樣,川流不息,熙攘喧嘩。
我幼年在農(nóng)村長大,那時的鄉(xiāng)村雖然寧靜,但也偶有熱鬧。那個年代,家里沒有電視,更沒有手機。小孩子幫家里做完農(nóng)活,娛樂方式就是聚在一起跳繩、踢毽子、玩石子、摔泥巴。村子的小巷子里,不時見到三五成群的玩童。
如今,年輕人大多出外做工,去見識外面更廣闊的世界了。小村里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兒童。電視和手機是孩子們的心頭好,成了他們課余最喜歡的娛樂工具。村子越發(fā)安靜了。
如果你坐火車或汽車出行,經(jīng)過一個又一個村莊,你一定會發(fā)現(xiàn)村子在綠樹掩映下,安靜得像一塊大石。村莊里,高高低低的房屋錯落有致,村路縱橫,很少有人經(jīng)過。
倒是農(nóng)田里,無論何時都有忙碌的人們。
對于農(nóng)人來說,不僅是“鄉(xiāng)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一年四季,要想有個好收成,大多數(shù)的時光都要在田里勞作。
農(nóng)時不等人。時光匆匆地往前趕著,錯過農(nóng)時,也就錯過了一季收獲。什么季節(jié)干什么活兒,播種、插秧、鋤草、施肥、料理、收獲。即使是下雨天,也不在家閑著。就像陸游在詩里所說,“臥讀陶詩未終卷,又乘微雨去鋤瓜”。
農(nóng)人在田間勞作,村莊更顯得空了。村子里,不時有幾只土狗顛顛地跑來跑去,間或聽到不知哪里傳來的聲響,吠上幾聲。老黃牛臥在樹蔭下,瞇著眼睛,想著心事,時不時甩幾下尾巴。不知誰家的山羊,拴在路邊的小樹上,一邊啃青草,一邊“咩咩”叫著,覬覦著不遠處籬笆里的青蔬。一群群散養(yǎng)的小雞“嘰嘰”叫著,在墻根邊土里刨食。
到了秋天,農(nóng)人們成天忙著在田里收獲,村莊更加安靜了。院子里,棗樹、蘋果樹、柿子樹,果實累累,像丹青高手筆下的巨幅油畫。農(nóng)家的墻頭、籬笆,甚至圍墻邊的小樹上,到處爬滿了南瓜花、絲瓜花、豆角花,金黃、雪白、紫紅、淺粉,煞是好看,吸引了許多蜜蜂和蝴蝶。秋天的鄉(xiāng)村是香的,空氣里彌漫著花的味道。
黃昏時分,小村不再冷清。牧羊人甩著鞭子,趕著擁擠的羊群“咩咩”走過。收工回家的農(nóng)人們,站在門口說幾句閑話。
下雨的時候,鄉(xiāng)村就是一首安靜的朦朧詩。“茅檐細雨濕炊煙,江路清寒欲雪天”,雨色蒼茫里,只有綠葉青翠,花枝低垂,雨聲瀟瀟,一只鳥的影子也沒有。小村安靜,靜得只有無窮無盡的天籟。
在歲月的長河里,人會老去,村莊不會老。
村莊是游子的夢,是窗外一抹清淺的月,是時光里的一首歌,是一幅雋永的畫。村莊在歲月流年里,長成無數(shù)人心靈深處的風景,微風吹來,有花的芳香。
(編輯 紫菀/圖 沐陽)